韋應物：盛唐的輓歌 | 枕邊讀史

枕邊讀史是枕邊讀詩在周末的特約欄目，希望大家讀詩的同時，也不忘歷史，可以對中華悠久深意的文化有更深的了解。

每周末

讓我們一起重溫歷史

: )

第 79 期

作者 | 辛上邪

來源 | 辛上邪（ID: xinshangye006）

韋應物，生於開元二十三年（735），卒於貞元六年（790），享年56歲。字義博，京兆杜陵人。他的家族是關中名門望族。十五歲時，天寶十載（751），韋應物門蔭成為玄宗的三衛衛官。作為衛官，韋應物隨從游幸，恃恩私寵，橫行里巷。雖然寫得如此潑皮無賴，但幸好韋應物及時地折節讀書，在擔任扈從時開始學習，在不輪值時去太學。天寶十五載，安史之亂爆發，玄宗倉皇出逃，韋應物流落失職。

韋應物帶著新婚的夫人和家人一起在武功寶義寺避亂、讀書。韋應物受佛教影響很深，他與僧人交往甚密，並多次選擇佛寺居住。韋應物潔凈向佛，住在官舍時，他也「立性高潔，鮮食寡慾，所居焚香掃地而坐」。他的詩作在朝鮮傳播廣泛，深受朝鮮詩人喜歡。朝鮮詩人對韋應物的品格也特別欣賞，「掃地焚香」就屬其中之一。

代宗廣德元年（763），韋應物出任洛陽丞。此時的洛陽風光不再。「比屋盪盡，士民皆衣紙」。，任職期間，他因約束劫掠士兵，和同樣剛直為政的、任河南尉班的侄子一同遭受告訟，他告疾罷官隱退，居於同德寺。

總體來說，韋應物的一生都是在官、隱中轉換。他不同於陶淵明，陶淵明是乾脆辭職再不出仕。也不同於王維，王維雖然一心想隱居，但始終未離開官場，只能在休假時去山中別業小住。韋應物則是做官一段時間，隱居一段時間，交替進行。他不能徹底隱居的原因比較複雜，主要的可能是少年蒙皇恩，不忍棄朝廷而去；家族的榮譽感的督促；經濟原因迫使——韋應物自幼喪父，家產本不豐厚，戰亂後想必也損失不少，為官時趕上朝廷動蕩、國力不足，薪俸也少，他又為官正直，與白居易、劉禹錫同被後人譽為奉職守法、清廉賢能的「循吏」，故而經濟窘迫。

大曆九年左右回到長安。在京兆尹黎乾的推薦下，任京兆府功曹等職，歷任高陵縣令、出使雲陽視察水災、去藍田訪查民情、鄠縣縣令，大曆十四年（779），在被調往櫟陽縣令時，韋應物再次以疾辭歸。這次以疾辭歸不算完全託辭，韋應物的健康確實不好。此外，大曆十四年初，曾經舉薦他的黎干因牽涉到代宗皇子繼位問題，被新登基的德宗賜死。而三年前遭遇了喪妻之痛的韋應物本已心力憔悴，再遭遇黎干之變，更是窮於應付。韋應物辭官亦有為了避禍、受牽連之目的。

建中二年（781）四月，韋應物被啟用為從六品的尚書比部員外郎。兩年後，建中四年（783）出刺滁州。此前，韋應物為官都是在長安、洛陽，這次滁州是遠行。但是滁州刺史為正四品下，雖滁州為下州，畢竟也算升遷。韋應物墓誌稱其「三領大藩」，即之他擔任滁州、江州、蘇州刺史。興元元年底，韋應物卸任。由於貧窮無路費返程，他在滁州西澗閑居，「昨日罷符竹，家貧遂留連。部曲多已去，車馬不復全。閑將酒為偶，默以道自詮。聽松南岩寺，見月西澗泉。」

韋應物在滁州生活了三年，他的存詩中卻有近五分之一的詩作是寫在此地的。滁州在彼時還是「州貧人吏稀」、「四面盡荒山」的閉塞荒蕪的古郡，是韋應物的詩作首次將其讓在文學史中立足。另一位讓滁州「名揚」文學史的詩人是兩百多年後的歐陽修。

貞元元年（785），韋應物出刺江州。在江州任上，他仍然是兢兢業業地愛民如故，「到郡方逾月，終朝理亂絲。賓朋未及宴，簡牘已雲疲。」貞元三年（787），賜封扶風縣男，食邑三百戶，入京為左司郎中。一年後，貞元四年（788）出任蘇州刺史。貞元六年（790）屆滿離職。離職後再次因盤纏不足而無法回京候選，借住於蘇州城外永定寺，「家貧何由往，夢想在京城。野寺霜露月，農興羈旅情。聊租二頃田，方課子弟耕。」貞元七年（791）卒於蘇州，十一月歸葬洛陽少陵原。故韋應物又稱韋蘇州。

韋應物的交遊範圍廣泛，與顧況、皎然、秦系、孟雲卿、劉太真暢當、閻防、薛據、丘丹等人均有詩文唱和。他的詩以五古著稱，現存詩作中，近一半為五古。詩中頗多寂寥意象，有禪味、道意。司空圖是最早將韋應物和王維並論的，「右丞、蘇州趣味澄復，若清風之出蚰。」但他的寫景禪詩與王維的不同，王維的是置身度外，韋應物是身臨其境，他寫的就是周遭的生活。

司空圖之前，最早給予韋應物詩作高度評價的是白居易，「如近歲韋蘇州歌行，才麗之外，頗近興諷；其五言詩，又高雅閑淡，自成一家之體，今之秉筆者誰能及之？然當蘇州在時，人亦未甚愛重，必待身後，人始貴之。」韋應物的田園詩由寫意轉向寫實，從隱逸向憫農過渡，直接開啟了白居易、李紳、元稹的新樂府。

蘇軾將韋應物的詩作影響又提到更新的高度，「李、杜之後，詩人繼作，雖問有遠韻，而才不逮意，獨韋應物、柳子厚發纖裱於簡古，寄至味於淡泊，非餘子所及也。」又說，「樂天長短三千首，卻愛韋郎五字詩」。蘇軾也有效和韋應物的詩作。蘇軾的讚譽將韋應物和柳宗元並稱為「韋柳」，和「王孟」並稱為唐代田園山水詩四大代表。後世又將韋柳與陶淵明相比，形成陶韋柳之說。

韋應物雖然被稱為大曆、貞元時期的詩人，可他的詩作中盛唐的特點較為明顯，與同期其他詩人的風格很不同。他的詩作中對盛唐繁華的回憶、豪邁雄放之氣、對民生的關注、實踐理想的熱情。他的歌行體保持了盛唐的散句為主，而非像中唐的格律化。「獨應物之詩，馳驟建安以還，得其風格雲。」宇文所安的《盛唐詩》的最後一章以《盛唐的輓歌》為標題討論了韋應物詩作。可惜這一曲盛唐的餘音也隨著韋應物客死江南而泯滅了。

作者信息：辛上邪，棄商從文的博士、學者，定居加拿大後專職寫作。主張視界才是世界；提倡人生不易，要以積極的心態自娛自樂。主持公號決策（juece2015），分享經驗，為您做好選擇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