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淡貼：一夫二妻傷害了誰？

06-03

扯淡貼：一夫二妻傷害了誰？

剛剛在凱迪社區看了一個扯淡的貼：「我娶兩個老婆傷害了誰？」內容如下：

「本人不學無術，始終看不明白別人所做的許多事情。其中之一就是一夫一妻制。一夫一妻製法律被洋人發明創造，傳染到整個世界，我始終弄不明白其道理何在。比如，我打算娶兩個老婆，兩個想做我老婆的女人都同意我娶她們兩個，這會傷害到別人嗎？我想不出會傷害到別人什麼地方。不知道洋人的腦袋是用什麼做成的，會認為我娶兩個老婆，會傷害到它們，以至於它們立下法律禁止別人娶兩個老婆呢？這個論壇上聰明絕頂的人才濟濟，能否教我一二？」

乍一看，筆者本能的反應就是一夫雙妻或一夫多妻不合理。但仔細一想，要說明它為什麼不合理，還真不容易。筆者回帖跟樓主（名為「美國英明」）探討，但樓主卻始終堅持己見，一點沒有求教的意思。

大家知道，一夫一妻可謂舶來品，咱們老祖宗的傳統是一夫多妻，或者更準確一點，是一夫一妻多妾。晚清民國時期，辜鴻銘老先生就曾為此傳統辯護：「一個茶壺可以配四個茶碗，哪有一個茶碗配四個茶壺的？」據說這是一句很經典的話，人們一時很難反駁；可惜，單單用比喻來說理，恐怕有些張冠李戴、胡攪蠻纏。因為這比喻可能根本比得不對，或者，跟所要證明的問題風馬牛不相及。中國的傳統文人邏輯思維能力之差，由此可見一斑。

那麼，如果嚴肅一點，從學理上來論證一夫多妻不合理，我們該怎麼說呢？

要知道，現代社會的制度設計，包括一夫一妻在內，其根據是普遍通行於世的價值觀，是自由、平等、人道等等人類基本的善的價值。一夫多妻，顯然有悖於平等、自由的原則。

不平等，這是顯而易見的。首先是男性和女性之間的不平等。一夫對二妻，一個男人可以同時擁有兩個女性的愛，但是，每個妻子只能分享男性之愛的二分之一。這平等么？其次，人類男女人口比例大致上就是1:1，當某些男性佔有兩個或多個女性，必然造成性別不平衡，最終讓其他男性無人可娶。這是男性之間的不平等。

不自由，這個理解起來似乎有些難。樓主一再強調，我娶兩個女人是我的權利，兩個女人都願意嫁給我是她們的自由。但是，這裡的權利和自由都似是而非。什麼是權利？嚴格的定義是：道義上的應得或者合法要求。一夫二妻，符合道義和法律的要求嗎？自由就是無所不為，沒有任何限度或邊界嗎？

法律有可能是惡法，這個咱們放到一邊，存而不論。單從道義上講，一夫多妻就是不合理的，難以行得通。因為自由的前提是必須尊重他人同樣的自由；你擁有的，他人必須同樣有可能、有機會擁有才行。試想，如果一個男人可以娶兩個女人，那麼，所有男性都有可能娶兩個女人才成。這行得通嗎？結果必然是只有部分男人可以這樣，另一部分則無人可娶。所以，娶兩個或多個女人不是某個或某些男人的權利，而僅僅是他們的特權；這一特權所損害的，恰恰是其他男性的權利。同樣，如果允許一個男人娶兩個女人，應該同時允許一個女性嫁給兩個男人，其結果是群婚。

但是按照樓主的意思，他自己可以娶兩個女人，但女性嫁給他之後就不可以再嫁——除非離婚。他說三個人可以在自願的基礎上訂立一個這樣的契約。但很顯然，這樣的契約不合法、不符合道義，儘管有可能是三方自願。因為對於女性，這裡存在不公正的霸王條款。

樓主一再強調，一夫一妻妨礙了女性選擇的自由，會強迫一個女性不能嫁給她喜歡的有婦之夫，而必須嫁給她不喜歡的單身漢；因而一夫一妻的法律是「變態的」，強迫人們必須按照這樣的標準來選擇生活方式。但是，樓主並不明白什麼是法律，不明白現代社會的法律是針對所有人、保護所有人的權利的，是人類行為的通則，不能因為少數人而改變。如果法律允許男人可以娶兩個或多個妻子，便是保護了某些男人的特權，這樣的法律才是不合理的，是「變態」的。

在現代社會，人們有權按照他自己對幸福的理解來選擇生活方式的自由；但其前提是，人的選擇必須是善的，必須符合建立在自由平等基礎之上的行為規則和遵守基本社會秩序。其實，一夫一妻制度並沒有強迫誰，一個男人事實上可以同兩個女人一起生活，只要三個人都願意。只不過，這樣的生活方式不被社會規則認可；法律只承認一夫一妻，除妻子之外的女性得不到涉及婚姻方面的法律的保護。可能也會有人疑惑：這對於「二奶」或「小三」來說，不是比承認一夫多妻更大的傷害么？但是，在現代社會，人的自由選擇與自由選擇的責任後果相伴隨，所享有權利和所承擔的義務應該是一致的。她們可以隨時選擇離開，在法律上沒有任何負擔。

總之，「我娶兩個老婆傷害了誰？」首先傷害的是女性；即便她們沒有覺得受到傷害，也最終會造成傷害其他男性。更重要的是，傷害了人類現代社會平等、自由的價值基礎，傷害了人間通行的行為規則。問這句話的樓主就像是一個沒有長大的孩子，或者，思想還停留在前現代。

施文，2011-1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