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華·《活著》,就是一場修行

【生活其實沒有幸或不幸,生命只是活著,沿途會不斷有人走進「我」的生命旅程里,陪「我」走過一段路後,或悄然或敲鑼打鼓地離開。在或短或長的旅程里,給「我」活著的生命添了各種滋味。】

作者用他平實卻冰冷的筆觸,向我們講述了這群淳樸農民的苦與樂,向我們展示了大時代背景下平凡小人物勞碌而悲苦的一生。

以第一人稱作述的故事總會有代入感,「我」到鄉下採風,路遇很多村民,每個人在這個大時代里都有屬於自己的獨家,而獨居老頭福貴帶著他的老牛「福貴」,在「我」的描述下,走進了我們的視線,向我們展示了龐大的生命送別儀式。

《活著》從開篇開始,無奈與苦澀從開端就充斥全篇。「二喜」、「有慶」、「家珍」、「鳳霞」、「苦根」,在福貴對老牛的吆喝聲中,我知道了這些在老人生活中遠去的人物,還有他們和福貴的故事。

福貴的「我」,是這個故事、這個故事裡的家的主軸,他苦,但也曾經風光荒謬過。原本的地主家少東,在「富不過三代」的箴言下,終於在賭博和尋歡作樂間敗光祖產,並附上老父命一條,完整的家第一次搖搖欲墜。還債後,福貴成了地道的佃戶,而曾經離家的妻子家珍帶著胖小子有慶回家了,讓曾經殘缺的家再次拼湊整齊。

但命運的齒輪再次殘酷啟動。

轉自迷途小書蟲的日誌 網易博客

無論是一家人完整的平淡生活還是離家兩年期間母親已逝和女兒的殘缺,福貴一家的生活,依舊一窮二白。為了有慶念書,也為生活,福貴不得不忍痛把鳳霞送人。讀到此處,無力感已然襲上心頭:那個時代,不僅福貴這一家,有多少家庭因家貧而把女孩送人或根本尚未成長便已夭折,這也是我爺爺那一輩不能觸碰的傷。

大躍進、大鍋飯時代印記下,以為苦難已到盡頭,家珍病倒了。風雨飄搖間,一家四口熬過了饑荒年代。而可能誰也沒想到,頭一個離開這個家的,竟是年輕而前途無量的有慶。【作者真後父!= =】農村醫療知識的缺乏害死了有慶,摧毀了這個家最後一點血脈。原以為久病的家珍會隨愛子而去,但這位在苦難里浸潤的母親卻頑強地撐了過去,一直撐到鳳霞成家,苦根來到這世上。

難產而死的鳳霞帶走了一直苦撐著的家珍,二喜的意外身亡也獨留祖孫二人相依為命。分田到戶後,為了生存,家中無富餘勞力的福貴只能帶著尚且年幼的苦根起早貪黑。一個大老爺,笨拙操持家務之餘,還得分神照顧小外孫。一次疏忽下,徐家又添新墳。而人生路上,只余福貴這個跨過舊地主制、內戰、三反五反、大躍進、文化大革命這些歷史變故的老頭踽踽獨行。

活著,就是一場修行。而存在,就是合理。

王二喜,這個簡單、踏實肯干卻有著生理缺陷的普通工人,讓我無可救藥地喜歡上這個人設。他這人話不多,甚至有點木,可我喜歡他與岳父一家第一次見面時毫無表示,過後卻一聲不吭地拉著材料給未來丈人修葺房子並鄭重向福貴請求把鳳霞嫁予他;我也喜歡他竭盡全力地想給鳳霞一個風光的婚禮,在新婚妻子與父母淚別時的的木訥與不知所措;我同樣喜歡他得知鳳霞有喜後,與鳳霞手牽手回村裡報喜的那種簡單小幸福;而他在鳳霞難產身亡後獨力照顧小兒苦根更讓我覺得這個木頭漢子難能可貴的淳樸。

在我眼裡,全篇的悲劇人物是二喜。他不像福貴,有一大家子,有曾經糜爛揮霍的歲月;也不像家珍和鳳霞,是曾經的米行老闆小姐和地主家小姐。或許在饑荒年代或更早時候,二喜已是孑然一身且天生缺陷。花光積蓄娶了鳳霞,小夫妻還沒過上幾天好日子,難產就把好容易成為家人的妻子奪走。而在稚子尚未懂事時,他已走到時光隧道盡頭。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對比起那些聞名中外的世界名著,《活著》的故事很鄉土、很樸實,那一件件的死亡分開來看並不算轟動,而余華用直白而帶點冰冷的筆觸把這一項項關於死亡的事件循序漸進地述說出來。隨著閱讀的深入,作者所要表達的情緒漸漸滲入讀者心中。他給過我們短暫的溫情:破產後完整一家人簡單而平靜的生活、讓有慶長跑拿第一名、讓家珍找了個疼愛她的男人,更讓家珍懷了個健康的胖小子,而在這些溫情後,余華卻讓我們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給了我們對死亡更深刻的體驗。

在苦根離開的時候,夜裡的福貴在面對空蕩的家時,是怎樣的一種心理?走過年輕時的荒唐和破產後苦難的福貴,在講述家人相繼離開的時候,福貴眼裡流露出的神采,是歷經磨難的滄桑?還是家人離去後的解脫?

正如我今天看到一個盆友的更新:雙腳能夠抵達的地方都不叫遙遠。生活也一樣,無論人生經歷了多少突入其來的驚喜和猝不及防的磨難,只要我們還活著,還能看到今天的日落,都終將帶著生活給我們的考驗,繼續前進,走向命定的終章。

感謝余華,讓我看到了一場刻骨銘心的人生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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