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與城市
- 2013年11月30日 星期六 新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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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小言 生活在北京的學者們,更願意選擇「中國」或「世界」的視角,而不太願意「降級」討論自己腳下這座千年古都兼國際大都市。
2010年12月17日-18日,香港中文大學中文系和香港教育學院中文系合作,召開了「香港:都市想像與文化記憶」國際學術研討會。為了這次會議,我們編輯了一大一小兩個集子,大的《都市蜃樓——香港文學論集》(香港:牛津大學出版社,2010)是兩校教師過去十年相關論文選集,小的《我的「香港記憶」》則是我在中大開設「都市與文學」專題課上的課外作業。
在《<都市蜃樓>小引》中,我提及:「作為研究者,我們需要理解城市,理解作家,理解那些並不透明的文類及其生產過程,更需要理解我們自己的七情六慾。說實話,無論作家還是學者,之所以尋尋覓覓,不就因為還有個撇不清、挪不開、擱不下的『我』。面對『東方之珠』的急劇轉型,作為讀書人,你自然會不斷叩問『我』從哪裡來,要到何處去,怎樣在這大轉折時代里安身立命。」這既表達我們隱藏在嚴謹的學術論文背後的情懷,同時也是對於大會的默認目標及期待。
某種意義上,城市不僅是建起來的,也是說出來的。一遍又一遍,說出我們對於這座城市的歷史與現狀的理解,說出我們的困惑與期待,這將可能影響日後的歷史進程及城市發展方向。
會議結束後,讀到這本小冊子的《百家》總編輯黃仲鳴先生,對青年學生之「香港記憶」很感興趣,決定選刊其中的九則(參見《百家》第十二期【2011年2月】、第十三期【2011年4月】)。我在「附記」中稱:「體貼並闡釋香港這座國際性大都市,理論修養固然重要,生活感受更是不可或缺。假以時日,同學中或許有以『都市文化』或『香港』為專業研究對象,並作出卓越成績的。」
接下來的春季學期,我在北京大學開設同樣的選修課,布置作業時依舊是專題報告加一則散文或隨筆,後者以「我的『北京記憶』」為範圍,自由命題,但說好不要宏論,謝絕空談,文章中必須「有我」,三千字打住。期末閱讀選課學生提交的作業,讓我大跌眼鏡——專題報告大都很好,反而是散文隨筆不行。此前我與某文學雜誌主編約好,準備選十篇文章給他們刊出;眼看實在拿不出手,只好自食其言。
開始很困惑,明明北大學生很聰明,為什麼「我的『北京記憶』」總體上不及「我的『香港記憶』」?後來想通了,問題不出在寫作能力,而是城市感覺。換句話說,港中大學生(包括內地來的)對香港這座城市有強烈的認同感,而北京大學的學生志向遠大,並不怎麼將自己生活多年的北京這座城市放在心上。
二十年前撰寫日後常被引述的《「北京學」》這則短文(《北京日報》1994年9月16日),我談及一個有趣的現象——生活在北京的學者們,更願意選擇「中國」或「世界」的視角,而不太願意「降級」討論自己腳下這座千年古都兼國際大都市。有感於此,我曾以「北京」為題,撰文、編書、開專題課、組織國際研討會,希望改變世人的偏見。可即便我十分努力,也只能影響寥寥幾位年輕學者,在大的範圍內,收效甚微。
這些年,我多次帶領自己指導的研究生在北京城裡遊走,不是為了學術課題,而是希望培養他們對這座城市的體貼、理解與感懷。
對於生活在北京的教授或學生來說,腳下這座城市,就是我們的家鄉,理應對它有感情,不該將其簡化為路邊的風景,或暫時的棲居地。我甚至在一篇文章中談及:「可惜不是北大校長,否則,我會設計若干考察路線,要求所有北大學生,不管你學什麼專業,在學期間,至少必須有一次『京城一日游』——用自己的雙腳與雙眼,親近這座因歷史悠久而讓人肅然起敬、因華麗轉身而顯得分外妖嬈、也因堵車及空氣污染而使人鬱悶的國際大都市。」(《對宣南文化的一次「田野考察」》,《北京日報》2012年5月21日)(32)
□陳平原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香港中文大學講座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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