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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愛情,這是虐戀

前幾天我在朋友圈裡圍觀了一段隔空告白,這對情侶相戀兩年,終於領證結婚。說起從相識到結下婚約的愛情點滴,兩個人高度一致的認為對方對自己特別好。

男生追憶女生總是準備好每一餐飯,總是讓他能穿著熨好的襯衫上班,女生趕忙回應,她記得男生冒雨趕幾十公里接她下班,半夜不管幾點只要她餓就起床為她煮麵,兩個人都感動的稀里嘩啦,覺得這就是愛對了人,乾脆趁著良辰吉日把好事落實,明年今日便是結婚紀念日。

朋友問我羨慕嗎?我不知道有什麼好羨慕,把那對情侶的名字一換,那也是我曾經的戀愛故事。

前任從沒讓我親自系過鞋帶,我生理期的時候都是他為我準備紅糖薑湯,而他每次出差的行李箱都由我來收拾妥當,很不好意思的說,家裡東西放在哪裡,他從來不知道,都是喊一聲我來找。

曾經我也會不自覺地炫耀這樣的「愛情」,直到有一次他出差給我打電話問有沒有給他帶換洗的褲子,被同事聽到笑話我們,「這麼大人了,怎麼跟孩子似的,不知道自己準備好東西」。

要不是同事「多嘴」,我可能一直都沒有意識到我們的關係不是遵照戀愛的範式,更像是延續小孩子跟家長的互動軌跡。

  • 上幼兒園的時候,家長幫忙準備好衣服,甚至是幫你穿好;

  • 上小學的時候,鉛筆是你媽削的,書皮是你爸包的;

  • 上中學後你忙的沒時間吃水果,你媽剝好了橘子瓣兒塞到你嘴裡……

  • 總之,我們還沒長大的那些年,衣食住行都靠父母照顧,等到長大的這些年,父母不在身旁,總覺得缺了點什麼,於是很多人孤獨寂寞冷,不是缺愛,是缺照顧,不是缺伴侶,是缺爹少娘。

    我們習慣了被愛,而幼時的「被愛」大多都體現在照顧這件事上。所以,大多數戀愛和婚姻,與其說是靠愛維繫,不如說是靠照顧來續命。

    很多姑娘小伙說起另一半的好,似乎也只有「照顧」這一個維度,翻翻朋友圈秀恩愛的事迹,幾乎都是跨越千山萬水送吃送喝,就像當年唐玄宗為討楊貴妃歡心,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能拿的出手的感人事迹都像是偉大的父母所為,洗衣做飯,喂葯送傘,之後兩個人互相感動,一拍即合認定這就是愛情,可是除了把衣食起居照顧妥當外,你們的愛情還有沒有能升華的成分?

    是不是真的能理解和體諒對方?是不是有兼容並包的志趣和目標?是不是有高度的共鳴和默契?如果只停留在搭夥過日子做彼此的保姆這個階段,說愛情這兩個字還是太早。

    照顧是一種愛的方式,但它無法徹底取代愛的本來含義,這種把愛和照顧的混淆,其實很有中國特色。

    中國式大家庭中有大家長制,這是一個家庭的政治,這往往意味著除了一個位高權重的家長外,其他人都只能做聽話的孩子,哪怕是年過半百的成年人,也始終會被家長壓制。

    時間長了,這變成一種國人的集體無意識,在這種集體無意識里,每個人都未成年,渴望照顧,渴望關注,而這種照顧和關注就應該從他人身上獲得,每個人都需要一個「家長」。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大部分人的心理成熟度都很低,低到配不上愛情,他們所謂的找另一半,本質上可以說是男人在找媽,女人在找爸。

    當一個人心理未成熟,獨立性弱的時候,自然會把被照顧的需求放在被愛的需求之上,而給予愛的那一方為了滿足其需求,也會不自覺的被引導到這種模式之中,用照顧來代替愛的本義,於是這便形成一個巨嬰和一個老母親/老父親之間的彼此依賴,或者說一個當姐當媽,一個做牛做馬,這不是愛情,這是虐戀。

    你當然可以說,千金難買你樂意,虐戀怎麼了,多找一個媽又怎麼了?彼此照顧能維繫關係就可以,何必那麼較真?

    之所以說是虐戀,是因為這種只用照顧來表現愛的婚戀關係當中,還有一個繞不開的元素,那就是控制。

    你覺得多個人照顧是好事,但你也別忘了,親生父母給你的照顧也不是無條件的,照顧是表象,控制是實質。

    這並不是說父母照顧的目的是控制子女,但這種被控制的感覺,是每個不得不依賴家長的孩子都多少體會過的。

    正因為沒有足夠成熟和獨立,所以我們在接受父母照顧的同時也要接受父母的管教,接受他們制定的規矩,這其中還有一種補償心理在作祟:我父母這麼用心照顧我,我自然要聽話,要順從。

    被照顧約等於被控制的畸形關係,也會在婚戀中重演,只有照顧沒有其他或者說以照顧為主其他次之的「愛情」中,那個接受對方照顧的個體,其實也是在無形中允許了被控制。

    我們常聽到有人情感綁架,「我為你付出了這麼多,我這麼照顧你,你為什麼還不聽我的?」這句話暗示著一種可能,在你像個孩子一樣接受對方無微不至的照料的同時,也在允許對方像家長似的控制你的生活。

    又或者,主動接受控制的人是你,在你看到對方全身心照料你的時候,你心甘情願被擄走自我和自由,你在交換,你在回報。

    但那個像家長一樣照顧著也控制著的那個人,其實也活的很辛苦,他們看似樂於奉獻和付出,看似包容和強大,但實際上並不如此,他們是在用奉獻和包容來逃避自我照顧和自我成長。一個人的時間和精力皆有限,過分投入到照顧另一半的事業當中,客觀上很容易荒蕪了對自己的滋養。

    所以,這種虐戀讓雙方都失去了自我,這是害處,但之所以還能繼續,是因為雙方都在這段關係當中滿足了某種需求,巨嬰得到了關注和照顧,家長得到了成就感的幻象。

    但這樣的愛情註定是空洞和膚淺的,只駐紮在生活照顧層面,很難深入到彼此的內心,缺乏真正的聯結,便很容易鬆動。

    如果巨嬰長大,自然會想要擺脫家長密不透風的照顧,如果家長疲憊,自然也會想要逃避巨嬰的無度索求,不打破這種虐戀,不但關係不能長久,對於個體來說,也會漸漸萎縮自我。

    照顧和關懷當然必要,但只能是愛情的一個支流。你們有多相愛,不在於他把你照顧的有多好,而在於你們能不能在把自己照顧好的基礎上,有更深層次的對彼此精神和人格的關照和影響。

    真正的愛情一定是發生在兩個成熟的獨立個體之間,既有依賴照顧,也有各自的空間,簡單地說,別為了一起搭夥過日子互相照顧,而是在情感上有聯結,在關係上有依戀,在精神上有共鳴,在生活上有關心,這才是完整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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