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洛陽的驚鴻一瞥」之二:魏晉洛陽名井及井文化(四)
四、井文化里的洛陽往事
1.周公推行井田制
有了井,不僅可以發展農業生產,還可以解決人們的生活用水。先民們就圍繞飲水井築房居住。於是,有了井田制。有學者認為,「井」字是商周時代「井田制」的產物。商周時期的統治者為了對老百姓便於管理,實行了井田制。將一里見方的地劃分為九個區,形體如「井」字,每區百畝,八人各分一區耕種,而中央為公田,各家「同養公田」。《孟子·滕文公上》對此有明確記載:「方里而井,井九百畝。其中為公田,八家皆私百畝,同養公田。」
據悉,周公當年在伊洛河畔營造洛邑,制禮作樂。通過實施仁政,推行井田制,達到天下大治,國人安居樂業。井田不僅與「井」字形似,更與客觀存在的水井有著密切的關係,它實際上是古人聚井而居的居住方式和以同井之人為一個耕作單位的勞動及管理方式。井田制是一種具有綜合性能的社會經濟制度,它兼有耕作方式、租稅制度、宗族制度、軍事組織和村落形式的綜合內容。
據後人考證,井田制以四井為一邑,四邑為一丘,四丘為一甸。一甸共六十四井。井田制的勞役地租率是什一,八家實際上經營公私田共八百八十畝(周畝,合今0.328市畝),餘二十畝為水井、屋舍、菜田所佔地。每家八口,八家共六十四口,他們「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以公共水井為中心組成了自然村落。可見,那時鑿井,主要為同部落人飲水之用,隨之便形成了人們聚井而居的生產生活方式。
圖13:河洛井田與井田制
其實,「鑿井而飲,耕田而食」一直是古人孜孜以求的。帝堯時代,是古人想像中的太平盛世。一群悠閑自得、玩著「擊壤」遊戲的老者們唱出的《擊壤歌》這樣描繪當時的社會狀況:「吾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堯何等力!」
然而,幾百年之後,滄海桑田,山河巨變,通過井田制治理國家便顯得力不從心了。於是,戰國時期各諸侯國的變法無不以廢除井田製為務。到戰國末期,幾乎各國都廢除了井田制,唯獨周室還固執地認為祖宗成法不可廢,還在推行。秦國公子異人對井田制只是耳聞,且如雷貫耳,從未真正見識過。於是,秦異人命孟昭陪同,率一隊人馬來到洛陽,觀摩井田制。
異人一行一進入洛陽境界,很快看到一塊塊「井」字形井田。只見有為數不多的老弱病殘者拖著疲憊的身體在耕作。忙問手下怎麼回事。手下人答曰:列國紛紛變法圖強,唯獨周室還在固執地執行周公那一套,實行井田制。周室的官員大多為世襲,就是周天子也不能輕易廢除,周赧王要仿效山東之地變法,廢除特權,這就是在挖這些大臣的祖墳,他們能不反對?國人為了過上好日子,只能逃往他國。剩下的就是這些老弱病殘的人。秦異人大為感嘆:堂堂王都,竟淪落到如此地步,豈能不亡!
2.杏林橘井傳古今
在距今1700多年前的三國時期,有一位名醫董奉,他與華佗、張仲景一起,被並稱為「建安(東漢獻帝年號)三神醫」。當時,董奉隱居在廬山。據史書記載,有一個病人已「死」去三天,董奉向「死者」口中塞進幾顆藥丸,再灌進一些開水,並輕輕搖動其頭部,將藥丸慢慢送進「死者」肚中。過了一頓飯的功夫,「死者」睜開眼睛,手足開始活動;半天后,能坐起;四天後,開口講話;再過幾天,就完全恢復了健康。這個「死者」當然原來就沒有真「死」,只是深度休克,董奉醫術之高明由此可見一斑。
被後世引為美談的,還在於董奉給人看病不收錢,只要求重病人痊癒後種5株杏樹,輕病痊癒後種1株杏樹。多年之後,就栽成了有10萬多株杏樹的鬱鬱蔥蔥的杏林。杏子熟時,紅果累累,結滿枝頭。他又在杏林間蓋了一個簡陋的杏倉,有人向他買杏,他不收錢,而讓人用穀子來換。他把以杏換來的穀子全部用來救濟貧民,每年可救濟2萬多人。這就是「杏林」典故的來歷。所以後世的醫學界為自己取名「杏林」。與「杏林」相應的,還有一個「橘井」的典故。
相傳,西漢文帝時期,在今湖南彬州地方,有一個叫蘇耽的人,幼年喪父,與母親住在城郊,相依為命。蘇耽對母親極為孝順,在他將要離開人世的時候,心裡仍念念不忘老母親,對母親說:「明年將流行大疫。咱家院里那口井旁邊有一棵桔樹,只要取井水一升,桔葉一片,煎湯飲服,疫病就會痊癒。」第二年,瘟疫果真如期而至。蘇母除了自救外,還把井水和桔葉廣施給疫病患者,拯救了成千上萬人的生命。於是,位於彬州城東門外蘇耽故居的井,被人稱為橘井,後來曾被改建成「橘井觀」。現在橘井遺迹還在,井口的圓形,直徑約0.5米,井內還有水,只是井旁的桔樹不見了。洛陽詩人杜甫在一首到彬州去的親戚的詩中寫道:「彬州頗涼冷,橘井尚凄清」。
3. 李白詩中的井文化
在「鑿井而居」的農耕社會,人們守著一眼井,耕作幾畝田,一家老小就有了維持生存的基本要素。唐代學者張守節在《史記正義》中說:「古者未有市及井,若朝聚井汲水,便將貨物於井邊貨賣,故言市井。」意思是說,水井召喚著人們去晨汲,商販也到井邊人多的地方去賣貨。鄉間的集市、城中肆市,商販和購物者雲集,市場得以形成。於是有了「市井」之說,並出現了「市井之徒」的成語。
唐代詩人李白有首《長干行》的詩:「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後人由此總結了一個成語:青梅竹馬。這是一個美好的用於愛情和友情的成語。
但是,「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的這個「床」是什麼?引起不少學者爭鳴。有人解釋就是我們現在睡覺的床,有人解釋說是小板凳,後來又有人解釋是几案。其實,這幾種說法都欠妥。
圖14: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其實,詩中的這個床是指的就是井,因為古代人常常把井叫「銀床」。有人可能會說,這個床是井欄是不可靠的,小孩子圍著井跑,多危險啊!掉到井裡怎麼辦?不必擔心!在古代,井的構成分兩部分,地下的部分稱井床,又叫銀床,即鑿井施工時用木質的、後來發展為磚石砌築作井干防止塌方;地面建築為井欄,這比較簡單,就是建在井周的欄杆。井周圍建欄杆,就是防止人畜誤行,跌落到井裡。有時人們不得不犧牲汲水方便,費時費料修建井欄來防止意外發生。從功能上看,銀床的功能是承載,承受井壁周圍土石方的壓力防止塌方淤塞水井;而井欄的功能是攔阻,防止人畜誤入發生意外。
李白的詩給我們描繪了這樣一幅畫面:大人帶著小孩子來到井邊汲水或洗菜,小商販子來了賣東西,兩家的小孩子圍著井外打圈圈,父親或母親一邊做事一邊罵,不準靠近井嘍。一派村落、里坊間的和平安詳的美好生活,後來,這丫頭便嫁了那個小子。
此外,李白還有一首《靜夜思》,也提到了「床」: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詩中的床,原來也解釋為睡覺的床,後來,收藏家馬未都將其解釋為馬扎,即小板凳。這個解釋也不妥,這個「床」仍然是井或井欄的意思。
李白的詩描寫的是,家門口那口水井的倒映明月的粼粼井水之光,惹出對家鄉的無邊情結。這使人很容易想到一個成語:背井離鄉。古文中「背井離鄉」就是遠走他鄉;古人思念家鄉,思念的也是家鄉的那口水井。中華先民視遠離家鄉謀生、流浪為不得已的行為。一句「背井離鄉」,道出了多少辛酸與無奈,同時也從另一面道出了水井與人類的繁衍生息關係緊密。
4.千里井,不反唾
東漢末年,跟著曹操打天下的平虜將軍、華鄉侯劉勛,喜歡上山陽司馬氏後,便對妻子王氏左右都看不順眼,借無子的理由將她休了。曹丕、曹植為此分別寫詩,譏諷劉勛喜新厭舊,拋棄一起生活了20年的老妻,令劉勛非常尷尬。其中,曹植在《代劉勛妻王氏見出而為》的詩中寫道:「誰言去婦薄,去婦情更重。千里不瀉井,況乃昔所奉。遠望未為遙,踟躕不得共。」
圖15:千里井,不反唾
曹植在詩中對劉勛的批評有些輕描淡寫,但卻突出了婦人戀舊的美德。詩中被休的棄婦雖要遠去不復歸,卻也不忍心向門前那口水井傾倒髒東西。因為以往飲的是此井,與人已有了感情。借水井表示婦人雖心中充滿了怨恨,但依然有念舊之情的複雜感情。這便是諺語「千里井,不反唾」的來歷。在古代,這句勸人自律的古諺,說的既是一種環保意識,又是一種公德觀念。
南朝時有個小吏,出差到千里之外的地方辦事,臨走時,把喂馬的草料傾於所居驛站的井中,以為自己一走了之,再也不會喝這眼井的水了。可是命運卻偏偏與他過不去。當他又一次來到此地再飲此井水時,被一根草莖刺在喉中,竟一命嗚呼。糟踏水井的人水井最終還是報復了他。這個故事用因果報應勸人向善。把這件事放大而言,人類因無節制地破壞生態環境而遭到大自然報復的教訓數不勝數,確實應該汲取。
記得我在小的時候,如果偶爾向井裡面吐痰或扔東西,被大人看見了,就那不得了,往往會遭到父母斥責甚至痛打。所以,劉勛老妻的「千里不瀉井,況乃昔所奉。遠望未為遙,踟躕不得共。」才能引起曹植「誰言去婦薄,去婦情更重」之嘆。說從前侍奉過你的人,就像被飲過水的井一樣,不能因為你要遠行到千里之外,就對那口井無所謂,鄙夷地吐口水。古人對供應飲水的井,只要飲過一瓢一勺,就有一份感恩的情意,不肯隨便吐口水,更何況從前經歷過纏綿歲月的人,如何能一筆勾銷,完全忘卻舊恩呢?凡是真心相愛過的男女,不管將來是否會分手離別,都一定要將愛謹記在心,默默祝禱,不要泄怨。近至愛情,遠至政治,小至家庭,大至國家,珍惜前緣,不忘舊恩,推廣這份可貴的心意。這才是曹植的真意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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