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健華:金融業的外部性及高槓桿決定它必須高度監管
北京農商銀行行長 張健華
「一些金融創新到底是規避監管、鑽政策空子、套取監管紅利,還是真的為客戶提供更好的服務,有時候你是分不清楚的。」11月18日,北京農商銀行行長張健華在「《財經》年會2017:預測與戰略」上如此表示。
張健華認為,創新源於監管的過嚴或者是技術的進步,其中理念上的調整更加重要。而如果把監管重構僅僅局限於監管體系和監管機構的重構,可能會把問題看得過於簡單。而金融業創新和傳統製造業創新並不同,金融業一定是高度監管的,因為金融業的外部性以及金融業高槓桿的特徵,使得它的外部性更加嚴重。更比其他任何一個行業都要嚴重,所以它一定是要監管的。
對於金融業的監管模式,張行長認為,目前的監管多針對系統性風險和消費者權益保護。而系統性風險來源於中國小機構的風險積累或個體積累,也可能是金融市場上引發的貨幣危機。但至於個體機構是不是都不能出風險,仍有討論空間。從監管當局角度來說是嚴防死守,但從全社會來說,市場規律就是有進有出,小機構的淘汰是正常的。
針對金融創新,張行長表示,如果創新是為了生存,小的金融機構動力會更足一些。而一些金融創新到底是在規避監管、鑽政策空子、套取監管紅利,還是真的為客戶提供更好的服務,有時候你是分不清楚的。
在談到目前的監管策略時,張行長提及,目前的監管創新都是鼓勵大機構在試點,小機構是很難得拿到資質。但小機構的風險防範能力比較差,如果監管太個性化了,對每個機構都實行差別化監管,監管力量肯定達不到,能力也不足,資源也不夠。且我們現在還是在按照機構監管、出身監管的模式,卻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功能監管。而在功能監管上,會有一個相互適應、相互結合的過程,因此,在理念上還會有相應的調整。
張行長還談到金融業的大資管時代,目前金融機構提供的理財產品和資管計劃大致適應了社會需求。但關鍵在於,同樣的業務是否接受了同樣的監管,監管格局是不是給不同業務造成了一種套利的空間。如果社會給了大家很多通過套利就能掙錢的機會,自然不會有人去設計更好的產品,來滿足社會需要,而會鑽政策空子,或者說叫收穫制度紅利。其實用金融上的術語,就是監管套利。降槓桿如果不增加資本,只有縮減降低整個社會經濟規模,即只能從資本負債表的左方降槓桿。因此降槓桿的問題,一定要正確看待。
以下為張健華髮言實錄:
張健華:我們今天討論的題目是金融創新與監管重構。創新和監管是個永恆的主題,創新源於監管的過嚴或者是技術的進步,我想說的是,理念上的調整更加重要,監管重構僅僅指的是監管體系和監管機構的重構,可能有點把問題看得過於簡單了。金融創新和通常講的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的創新還是有著很大的區別。作為一個製造業的創新,新技術創新,新產品應用,不會有什麼監管的,沒有人會管你,除非涉及到了安全標準,現在又增加了一個環保標準。你的創新在應用領域是自由的,但金融創新,不光中國,在國外也一樣的,包括美國,金融業一定是高度監管的,為什麼?這裡面有一個根子問題,就是金融業的外部性問題,以及金融業高槓桿的特徵,使得它的外部性更加嚴重,比其他任何一個行業都要嚴重,它一定是要監管的。但是這個監管管什麼,我們通常說,管系統性風險,管消費者權益的保護。系統性風險來源於哪兒?實際上是由中國小機構風險積累,或者個體的積累加在一起,也可能是一個金融市場上引發的,貨幣危機可能會引發整個金融全面的風險。但對於個體機構的風險,是不是都是不能出風險,這跟我們現在的監管就聯繫到一起了。我們現在的監管,很多是嚴防死守,對不對?從監管當局的角度來說一定是對的。但如果從全社會來說,市場規律就是有進有出,小機構的淘汰是正常的。這又回到了監管要構築一道安全網,這個安全網絕對不是管住了,小機構不能做。大家知道,創新來自於小企業,大企業也有創新,但從骨子裡,大企業提供很多的研發費用,是一種制度安排。如果創新是為了生存,創新和生存之間的關係,小的金融機構動力更足一些。
大家經常講的一個問題,創新和監管,到底是規避監管,鑽政策空子,套取監管紅利,還是真的為客戶提供更好的服務,有時候你是分不清楚的,從產品設計上來說,可以設計成一個很好的產品,給客戶提供了新的服務,滿足了一些新的需求,從這個角度上來說,當然可以說是一種創新。但另一種,你要想實現這樣的目標,可能和傳統的做法有差別。我們現在的監管策略是什麼?所有的監管創新都是鼓勵大機構在做,鼓勵大機構試點,小機構是很難得拿到資質,或者讓你嘗試做一些業務,這點對不對?不能說不對,因為小機構畢竟風險防範能力是比較差的,如果監管太個性化了,對每個機構都實行差別化監管,我們的力量肯定是達不到的,能力也不足,資源也不夠。現在採取的方式是比較簡單化的,「一行三會」的監管模式,實際上是把大的行業劃分掉了,在一個行業內部,又分了大中小不同性質,我們現在還是按照機構監管,出身監管,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功能監管,你做什麼業務應該接受什麼樣的監管,你自我管理能力究竟有多強,接受多高強度的監管,現在還做不到。怎麼樣兩者之間有一個相互適應,相互結合,我們在一些監管的理念上,可能還要有一些調整。
原來在人民銀行工作的時候,跟大機構打交道多,現在到一家中等商業銀行,由原來最傳統的農信社轉制而來的銀行工作,很多事情感觸還是挺深的。我們自己有能力的,有些事情受制於政策上的限制,我們的監管重構監管理念更加重要。我也從事了十幾年的監管工作,搞過微觀的監管,又搞過宏觀的研究,現在做了一點商業銀行的具體工作,談一點個人感受,不成熟。
全國現在金融業,大資管時代,說到這個問題也是必然的,社會經濟發展到了今天,社會財富增加了,首先有一個需求。供給端,各家機構也在創新,爭業務也好,佔地盤也好,叫理財也好,叫資管也好,其實不是核心,核心的問題是現在的財富管理全社會有需求。我們金融機構提供了這麼多的理財產品、資管計劃,從總體上來說,還是適應了社會的需求。主要的問題在於,同樣的業務是否接受同樣的監管,我們監管的格局是不是給不同的業務造成了一種套利的空間。王理事長講的話,我特別同意,如果這個社會給了大家很多通過套利就能掙錢,自然大家不會設計更好的產品,更好的滿足社會的需要,鑽政策空子,或者說的好聽一點,制度紅利,其實用金融上的術語,就是監管套利。現在說的降槓桿,別認為降槓桿就應該減少資金的需求,降槓桿是減少你的債務。降槓桿有兩個方面:一個從資產負債表的左方,一個是從資產負債表的右方。如果不會增加資本,只有縮減降低整個社會經濟規模,只能從資本負債表的左方降槓桿。降槓桿的問題,我們一定要正確看待,我理解李主席的意思,還是要發展資本市場。我們現在很多金融創新,包括理財產品,規模很大,怎麼樣更好的適應經濟社會的真實需求,更結合我們當前的經濟供給側改革,降槓桿,「三去一降一補」,這些是大的。落實到一個監管政策上,還是要有明確的目標,自己先想明白了從哪兒做,才能事半功倍,否則,效果可能不會那麼好。
《財經》年會2017:預測與戰略由《財經》雜誌、財經網主辦,於11月17日-18日在北京舉行。
(嘉賓觀點據現場發言整理,未經發言人本人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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