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緒的烏雲」背後，鑲著金邊

06-03

除了生命本身之外，情緒便是緊隨生命而來的最初的自我表達任何情緒的體驗和表達，從根源上說，都跟「母親」——這位生命最初的引領者有關。從我們最初在經歷產道的擠壓而第一次體驗到焦慮緊張和恐懼不安時，母親是那個和你一起為了生命而努力的人；當我們第一次因為飢餓或寒冷而啼哭，是你用自己的悲傷和對恐懼的抵抗喚來了母親的滋養；當我們第一次在母親的懷抱中體驗到被無限呵護的滿足時，是那最深刻的快樂陪你進入了夢鄉；當我們第一次發現即便是母親也不可能給與自己完美的關注時，憤怒讓你伸手打掉了母親遞給你的玩具……除了生命本身之外，情緒便是緊隨生命而來的最初的自我表達。作為最為深刻的心理喚醒，我們通過情緒向這個外在世界發出請求。母親是第一個感受到並回應這感召的人，與此同時，作為引領者，正是母親將我們的情緒與整個世界和命運的節點逐一相連。因此，你會發現，在人際關係中，剝離開情緒的外表，每每都能看到便是曾經與母親的互動模式；你可能有所感覺，自己對世間萬事萬物的喜好和厭惡背後，總能或多或少找到來自母親的影響。

情緒能夠牽動起我們與生命之間最深刻的聯結當我們想要改變模式，開始全新的情感與生活，在喜悅和快樂過後，必須要承擔的是來自整個原生家庭投注在你我身上的焦慮與不安；當我們想要成為自我的主宰而向命運發出憤怒的吶喊，後者也會因為害怕被撕裂、被改寫而把你我奮力拖拽回情緒的糾纏不清；當我們享受獨立和主見帶來的一個人的清晰與輕鬆時，整個世界便會因為遭遇疏遠而把那種被冷落的孤單和被拋棄感丟進你我的生活。情緒能夠牽動起我們與生命之間最深刻的聯結，同樣的，我們和源頭那無法切斷的聯繫也可能觸發並使你我陷入情緒的失控與糾結之中。理性主義者會在情緒面前毫無自知的鼓吹，「來吧，讓我們成為情緒的主人！」而事實上，你現在知道，情緒的觸發、出現、表達和體驗本就無可避免，而我們能做的則是在情緒之中將自我喚醒，拉住即將脫韁的野馬，並且在翻騰的潮水過後，在聯結中看清情緒背後究竟是自我面向人生、世界或命運本身的表達，抑或後者對於自我的需求——並從中獲得承擔的勇氣和我思的智慧。

情緒從最外層的當下狀態，依次向內沿時間順序倒推至生命的起點一個人的內心容量究竟有多大？答案是，整個宇宙。僅僅只有10％利用率的大腦，竟然能夠裝的下整個世界的信息，這怎麼可能呢？其實，這源自心靈對於信息和經驗的管理、歸納和存儲方式。舉個例子，當你在腦海中呈現出「紅色」時，你繼而會聯想到什麼呢？——蘋果、一件毛衣、血液或是熱情……所有這些你能聯想到的事物，心靈會以「相似」原則進行歸類，統一存儲起來。我們的情緒也是一樣，相類似的情緒情感體驗，被心靈按照時間的順序一層層地疊放在一起，最外層的是當下，依次向內沿時間順序倒推至生命的起點。心靈的這種存儲方式固然巧妙，但與此同時，這也是為我們帶來各種情緒困擾的問題所在。你有沒有注意過，一個人體驗快樂的時候，簡直就像是個得到糖果獎賞的孩子？你一定見過，因為一點兒在你看來微不足道的小事兒，卻可以點燃一個人的暴怒；你是否發現過，一個人陷入悲傷時就很難走得出來，似乎那會令她越來越傷心，在憂鬱和痛苦中只會越陷越深……

每當情緒發生，其實我們是在經歷迄今為止人生中過往所有的類似情緒「歸類疊加」意味著當我們的情緒在某一點或是經由某一事件被喚醒時，在一連串的時間線索上，每一次相類似的情緒體驗都會被相繼喚醒。這就是說，當一個人憤怒時，他正在經歷著的是迄今為止的人生過往中每一次的憤怒；當一個人傷心時，落淚的是她在每一個時間節點上的自己……當然，這種情緒的深層喚醒，往往都處於無意識的狀態，沒人會想過指向當下事件和人的情緒，究竟會與自己以往的人生有什麼深層的聯繫。至多我們會在冷靜下來之後，產生一些自我的質疑——我剛剛為什麼會那麼衝動？但是往往這時，關係已經在情緒中受到影響，甚至可能我們已經對某些人或是自己造成了無法彌補的傷害。因而，起初有些宗教和心理學觀點認為，對於情緒的壓抑和逃避，是人類文明得以存續並發展的前提，人只有逃離並在剋制和壓抑中成為情緒的主宰者，才能最終超越深層無意識的掌控，接近至高的神性存在，並得到救贖。

在情緒的背後，是一條寶貴的線索，它能讓我們找回失落的自己然而，從文藝復興到這個時代的我們一直都在思考，對於自然而不可避免的情緒體驗與表達，僅憑壓抑或是一味逃避便可以真的解決問題嗎？事實上我們知道，逃開的東西依然存在，除了自己之外，沒有人或是神會幫你來承擔這一切。壓抑或許只能帶來權宜一時的控制和妥協，而一旦成為針對情緒的某種習以為常的方式，壓抑就像是把一隻高壓鍋埋在一口熱力井中，最終只會導致情緒的爆破性發作。於是我們開始學會面對和承擔，而不是一味地尋求所謂快捷、省力同時又沒有痛苦的解決之道。特別是在心理治療或是自我成長當中，情緒是一件被期待、被善待的事物，因為在情緒的背後，是一條寶貴的線索，它能讓我們找回曾經流落在每一個時間節點上的自己，成為被動的情緒體驗與表達後主動探索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