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重播16次 《還珠格格》為什麼這麼能打

文丨何潤萱 來源丨界面娛樂

在離開湖南衛視四年之後，《還珠格格》又回來了。

2018年是《還珠格格》（以下簡稱「還珠」）播出20周年，湖南衛視再度找到瓊瑤，重新獲得授權。儘管瓊瑤在跟網友的互動中透露出之前還珠的「消失」是因為和於正的糾紛——《宮鎖連城》被判侵犯《梅花烙》的改編權——顯得略有些尷尬，但對於大多數觀眾來說，他們關心的可能還是內容本身。還珠播出之後，在2月4日、2月5日收視率一躍成為白天時段省級衛視第一。

論重播次數，還珠其實並不是最多的。目前還在央視八套播出的1986版《西遊記》，開播32年內總計重播3000餘次，是世界上重播率和收視率最高的電視劇。1987版的《紅樓夢》次數稍少，但也重播過1000多次。

相比這些改編自名著的本土IP，還珠講的是清宮愛情戲，從立意和歷史淵源上都相差甚遠，但這不代表它沒有意義。對於中國的觀眾來說，還珠更像是現代電視審美下出現的一個流行符號，其中蘊含了大眾社會心理的種種意象。這些意象的變遷，正是我們過去20年對電視劇和明星審美的總和。

還珠誕生的年份1998年正是港台劇的黃金時代，彼時香港剛剛回歸，《陀槍師姐》、《天地豪情》、《妙手情天》等TVB劇讓大陸觀眾看到了有別於當下生活的另外一面，大陸電視劇也有一些亮眼之作，但總體在都市性上輸了一籌。更重要的是，除了《新白娘子傳奇》這種，極少有國產電視劇是為所有年齡段的受眾服務的。而名著改編的電視劇作品往往比較正，具有一定的審美門檻，對市場來說需要新鮮題材的刺激。這方面做得比較好的是同時期韓國製作的《看了又看》，以家庭為單位描摹成員們在生活中遇到的故事，由於角色眾多和時間跨度較長，故事外延非常豐富，適合全家人一起觀賞。

在市場上需要老少皆宜作品的背景之下，還珠的走紅就不難理解了。瓊瑤本人在那些年幾乎壓倒性地制霸兩岸電視熒屏，她的作品有天然傳播的優勢，另一方面還珠里角色的設定很多元，老中青三代都能找到自己的喜好，而因為瓊瑤劇的純愛特點，拿給孩子們看家長也是不反對的。播出時用萬人空巷形容並不過分：第一部還珠在北京有線電視台播出時的收視率是54%；1999年第二部在北京、上海及湖南台播出時平均收視率分別是57%、55%和52%，最高點突破65%。

瓊瑤之後用原班人馬推出的《情深深雨蒙蒙》等劇也沒能超越這個成績，這大概就是全年齡劇的魔力。互聯網時代之後，媒介形態發生變化，觀眾也不再依賴電視台，大眾的觀看興趣就逐漸變得分眾，這就使得製作公司幾乎點對點的服務某一年齡層的受眾，全年齡劇和全網爆款幾乎永久性地失去了成長的土壤。

還珠的另一個玩味之處在於瓊瑤本人。就像GQ里寫的那樣，她是一個感性得連真實生活都像言情小說的作家：住的家宅叫可園，化妝間里永遠放著平鑫濤準備的不凋零的鮮花，拖鞋是帶著緞面的。79歲的瓊瑤仍然會對著記者說出「我看他（丈夫）一點一點流失掉」這種具有少女口氣的話。

作為言情教母，瓊瑤曾經影響了數個世代年輕人的戀愛觀，但是當她的讀者們長大成人之後，發現瓊瑤本人卻似乎還駐足在上個時代之中。於是曾經顯得浪漫唯美的台詞而今看來就有些不合時宜，還珠作為她的知名作品就成為了「重災區」。不管是「我答應你今後只和你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還是「一個破碎的我如何幫助一個破碎的你」，人們愛情觀的遷移使得他們對於這些台詞的態度也變了：從前是感動，如今是戲謔。在最新一輪播出之後，令妃娘娘也「被黑化」，在她勸說乾隆就此放過香妃時，多年前的大度在當下具有了新的歧義：這種表面大度實則是心機重重。

以個人來說，任何愛情腳本都是有其存在的合理性的，所以我們無需討論她個人的私生活，但是瓊瑤劇之中倡導的愛情高於一切的價值觀的確不是當下的主流，遭到嘲諷也就在所難免。當然，這種嘲諷並非是惡意的，只是互聯網對權威消解的一種新的語言方式，作為普通人兒時的經典，還珠某種意義上也具有被消解的「權威」色彩。這就像他們樂於翻出來其他老電視劇，並對其中的bug或者毀三觀的段子津津樂道一樣，這種對經典的再加工使得電視劇在文化屬性上增加了新的涵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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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還珠的演員們也確實值得回看。不像現在IP時代里主角用流量配角隨便來，還珠里即便是配角也多是有演技的實力派。除掉時光濾鏡，這些演員的表演也沒有過時，尤其是「容嬤嬤」李明啟，跟馮遠征堪稱童年兩大陰影。好的表演是用功出來的，為了演好這個大惡人，李明啟入組之前就親自給皇后（就是《如懿傳》的主角）寫人物小傳，刻畫容嬤嬤行事的心理動機。即便和現在相比，還珠也比很多靠情緒和刻意的轉折推動的電視劇要好。

從單個演員上來說，趙薇、范冰冰、林心如這三位女星在還珠里都貢獻了最青澀的表演，跟她們當下在中國娛樂圈的地位有較大反差，這就使得人們樂於去回憶里進行一番比較。而只要女明星還在圈裡，大眾就不會停止對她的這種比較。

有評論說湖南衛視的重播，是把觀眾當韭菜，割了一波又一波，電視台缺乏創新動力，也縮減了其他新劇的生存空間。這話對於當下乏力的湖南衛視來說是對的，畢竟和此前播出打著青春之名行著爛片之實的很多劇相比，還珠是個穩妥的選擇。

但除此之外，還是要相信市場的那隻手，在如今視聽娛樂被極大地豐富的日常中，還珠收視率能夠拿到第一，一定是因為它滿足了某些需求。老劇重播的不少，像還珠這樣屹立不倒的卻並不多。《西遊記》播了30年之後，導演楊潔在魯豫有約里說為什麼火這麼久的原因：因為我們是在搞藝術，我們沒有為錢，沒有為名，沒有為利，沒有為獎狀，那個時候也沒有什麼獎狀，但大家沒有一個人叫過苦。

相比《西遊記》，還珠可能談不上藝術，但是作為一樣播了數十年的電視劇，其中邏輯有相通之處：做好內容才是第一位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還珠這麼能打，市面上大部分電視劇都應該感到羞愧，畢竟如果觀眾有更好的可看，電視台何必重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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