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曲——上帝最美的畫作_

除去動人綠洋和無盡花海，草原的美麗還在延伸，沿著河流延伸。只是這孕育美麗源泉已不再是擁有著拗口藏名的溪流，它有一個響徹古今的名字：黃河。今天就讓我們踏著美麗的草原，離開滿是大美風光的青海，到那神奇而美麗的甘南。沿著黃河的腳步，去找尋那上天隕落的顆顆明珠，去觀賞那上帝描繪的奇美畫卷。

河南這地方難進更難出，除去每天開往西寧的班車能保證準時發車外，其餘方向的班車都是臨時的，特別是如果你要走的是從河南繼續向南，經過多松和柯生兩鄉出青海到甘肅瑪曲的路的話，那就只能聽天由命了。因為這段路過於艱險，沒有任何一輛計程車會接下這筆生意，也許牧民們的四輪皮卡或兩輪摩托可以越過那橫亘路中的巨石、繞過那足以致命的深坑，但你也得付出極高的金錢代價而且要在河南找到一位聽得懂漢語的牧民的難度，絲毫不亞於在內地找一位會說藏語的居民。最佳的辦法就是等，等那不定時發出的班車，這車是前一天從瑪曲到河南後返回的，因為要客滿才從瑪曲出發，所以並不確定哪天能坐上這班車，有人說一天、兩天，或是一周的，總之就是這隻有天知道。不過我是幸運的，因為我只等了一日。但我又覺得不那麼幸運，因為整輛車中，竟然沒有一人會說漢語，包括司機也只知道代表車費的數字，因此，6個小時的時間裡，我只能在搖晃和顛簸中走完了這百餘公里的鄉村土路，我至今還清楚地記著鄰座喇嘛那善意的笑臉和我無可奈何的苦笑。所幸的是，在柯生鄉吃午飯的時候，我看到了黃河，看到了茫茫草原之上的黃河。

地圖上曾在這偏遠的柯生鄉旁標註著一處名為「雙魚湖」的景點，但語言不通的我根本無法短短的半個小時里找到這黃河之畔的兩尾游魚。

但藍天白雲下，那如茵的綠草、如雪的白花都為我們彎出了一條美麗的綢緞，雖然它已沒有了「天下黃河貴德清」時的清澈，也還未成為黃土高坡上氣勢滂沱的奔騰黃流，但這帶有微微褶皺的絲緞依然在山頂寺廟的注視下顯出自己的美麗，紅色的磚牆、金黃的房頂似乎都是用佛教的神聖來映襯藍色河水緩緩的寧靜。

當然，此刻凝視著這條玉帶的並不只有你我，還有這山坡小小佛塔，也許它已在這江心孤島上守望了超越百年，然我的目光終將隨著汽車的轟鳴聲緩緩離去。

從柯生鄉繼續向東，用2個小時走過不足50公里的山路，進入甘南的第一站——瑪曲已在眼前。

瑪曲，藏語意為「孔雀河」，即黃河，因流經此地的黃河水清翠如孔雀羽毛而得其名，這是全國惟一以黃河命名的縣。想來覺得有些好笑，這唯一以中華民族的母親河命名的縣竟是一個傳統的藏族純牧業縣，這還是因為那才巴顏喀拉山發源的黃色巨龍，一路東下後，在這青藏高原東部邊緣的美麗草原上畫出了一道美麗的圖形——九曲黃河第一彎。

這當然也是我來此的目的。在不大的縣城內，匆匆找了家藏人旅館住下後，我便第一時間來到了「黃河首曲」之旁。

不知怎的，身處黃河之畔的我卻絲毫高興不起來，是這倒影著藍天白雲的平緩河面不夠美麗？不，當然不是，這樣的安靜清寧才似一位將要哺育孩兒的母親，在幸福來臨前的臉上那慈祥的笑容。是這平靜絲綢串起的山巒不夠氣勢？

不，白雲帶來的光影對比已讓它魅力非凡，而岸邊碼頭之上那駐足觀賞的人兒，更讓我覺得這微微隆起的綠色丘陵韻味綿長。那是因為沒能親眼看到那壯觀的黃河大彎？或許是吧，但來這之前我就很清楚：那在百萬分之一的地圖上所繪出的美麗彎弧，豈是我們這些渺小的肉眼凡胎所能看到的。

那是什麼原因呢？不知道，其實也不必知道，就如這自然的美麗也是毫無理由的一般。但我卻深知這「黃河第一橋」（因為這建於1979年的大橋，是黃河上游的第一座大橋，故當地人對此如此稱呼）上掛滿的經幡風馬是源於當地藏民們對這條同樣養育了他們的大河的敬意和崇拜。

也許是看出了我心中的不快，帶我前來的藏族司機給我介紹了一個讓我一生難忘的地方——阿萬倉，這與四川接壤草原牧鄉也是一處我十分推薦的人間天堂，因為它那「藏在深閨人未識」的未知，更因為那份令人震撼的美麗。

車輛行駛的道路出乎意料的好，柏油鋪成的平直路面讓我有一種不似藏區的錯覺，然而車窗外閃過的美麗風光則讓我確信身處的這片草原一定是那未染塵埃的藏地天堂。

山坡上如星辰般綴滿綠地的牛羊是它的標誌，草原間如白練般串起的不是飄動的雲朵還是那悠閑漫步的牛羊。他們緩緩移動的步伐似乎是在綠色的畫卷上慢慢繪出各種圖形，也許那畫龍點睛的一筆卻是那頂潔白的氈包。

有白，就會有黑，而且黑更為神奇和美麗。

氂牛絨紮成的氈房是牧民們最溫暖的家，屋旁立起的經幡則是草原藏人們最純真的信仰。無論是那隨風飄動的艷麗，還是那頂風而立的黑色，都在這一望無垠的綠色中點上了屬於自己的那一份美麗。這張照片是那可愛的藏族司機要求我拍下的，他告訴我，那並不十分起眼的黑色氂牛絨是他們藏民最珍貴的物品，它製成的氈房是最豪華的別墅。我至今清楚地記得，他對我說這話時鄭重的表情，以及在回憶兒時與家人一起扎氈房時臉上的笑容。

因為這位藏人司機的性格像極了我的一位同窗好友，甚至外形上都有幾分神似。而近一日的相處，更讓我深深記住了他——一位名叫貢保達吉（他不會寫漢字，這是我根據他的藏語發音而記下的）的藏族司機。也許相比起他爽朗活潑的性格，這張定格的照片是那麼的蒼白，但這並不精美的肖像卻因為腦海中的記憶而一直成為我電腦的桌面。

喜愛貢保達吉的也許並不只有我一個，你看，這草叢間還藏著一位正在偷聽的不速之客。只是這支聽得津津有味的小旱獺，並不知道自己短小可愛的身軀已成為我這位「偷窺者」（並無此嗜好，只是喜歡發現四處景物）鏡頭下的獵物。

下雨了，是草原上難見的狂風暴雨；但來得快，去得也快。

你看，藍色的天空已經迫不及待地在厚厚的雲層間露出自己的笑臉，而雲層下的牛兒依然在悠閑地吃著草兒，似乎剛才發生的一切都與它們無關，只有眼前綠油油的青草才是它們值得關心的東西。唯一能讓我記起剛才那場暴雨的是草原上幼小的白花，剛被雨水滋潤過的白色花朵在微微的陽光下正閃著亮麗的光芒。

雨後草原上的一切寧靜還是那麼的寧靜而美麗，但阿萬倉鄉卻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番景象，因為整個小鎮已經完全被淹了。眼見著許多車輛都在這場突如其來的內澇中熄火，我和貢保達吉只能選擇步行前往那美麗的目的地——貢賽喀木道。所幸，步行前往這阿萬倉鄉旁的小小山坡只需要半個多小時。

涉水的腳步中我照下了這被淹的家園，緩緩登高的回首間，我卻看到了一份被淹沒的美麗。藍天下，白雲間，綠草上，那紅色的屋頂和閃著亮光的積水就是美麗的主角。

踩著青青的綠草，登上霧氣仍在縈繞的山峰，你會看到一幅絕美的圖畫。

其實我真不知該如何形容這眼前的美景，也許我該說的是真不知是哪位天才的畫師繪製了如此美麗的畫面，是上天神奇的勾勒或是自然慷慨的賜予？也許這些經典的描繪在這絕美的景緻面前都會略顯蒼白，如要創造新詞我又沒有如那麼天才畫師精妙手筆一般的思維，我只好猜想是上帝與大自然共同的創作。也許他們想將這幅最得意的作品掛上天庭的凌霄寶殿，也許他們想將這幅最美的放在天宮瑤池之畔，讓嫦娥仙子能在其間翩翩起舞。但不知為何，這幅本應只在天堂的驚鴻之作卻落入了人間，是哪位頑皮童子的淘氣遺失？是哪位動了凡心的天上仙女偷入塵世？不知道，但又何必知道，我們只要慢慢地欣賞就可以了。

當時的我已完全被此情此景驚呆了，只是在山坡上一聲聲的牛鳴中才想起自然身處凡間，才想起用手中的相機記下這眼前的景象。

太美了，美得恬靜而又不失嫵媚。一陣陣輕撫臉頰的山風帶來了一聲聲牛兒的叫鳴和一股股花兒與草兒的清新，草原上特有的舒緩和安靜讓我不忍離去。面對在這樣的美景，楊過與小龍女的十六年相許只是彈指一揮，梁山伯與祝英台化蝶後的百年相隨也只是白駒過隙，也許只有齊天大聖與紫霞仙子的萬年相約才能讓我看夠眼前的美麗。

而那一條條如綢帶般舞動的溪流是那麼的充滿誘惑，他們婀娜的身軀和舞帶上閃亮的珠光都在吸引我去與他們共舞。

天啊！如能在這樣的美景中奔跑舞蹈，那該是怎樣的享受？也許給我萬兩黃金我也不換，因為她太美了！但我不能去與這些自然界的精靈們在畫卷般的天堂舞蹈，也是因為她太美了！美得我無法呼吸，美得我不忍踐踏。

我所能做的只是沿著這飄揚的經幡緩緩地走向那牛兒密集的風馬旗，試圖用不同的角度和不同的畫面去記住這永遠都看不夠的美景。

雖不知牛兒們為何偏愛這風馬旗下的綠草，但它們立於天地之間的那份悠閑讓我在飄揚的經幡長龍旁駐足不前，真有點不忍心打擾他們的恬靜，但面對這份飄動的炫彩誘惑，又有哪位凡胎俗子能不動心呢？

被藏語稱為「隆達」的風馬經幡是藏區或者說是藏傳佛教的信仰區常見的一景，更是每一位身臨其境的游者都會在相機中留下的畫面。我根本無法數清自己在這些飄動的神靈前留下了多少的影像，甚至為了這些不會言語的精靈，我付出過頭破血流的代價。但每一次見到這連接天地的彩旗，我都會湧起一種無法抑制的激動，因為他們身後的景緻無所相同，更因為他們飄動身軀從不曾停歇。

透過經幡多彩的前景，再看那廣袤草原上驚艷脫俗的美麗，我更覺得這樣的景緻真是上天給我們賜福，甚至那被水浸沒的阿萬倉鄉也在經幡圍成的相框里散發出一種動人心魄的美麗。

坐在風馬旗下，我不能如信眾和僧人一般與神靈進行心理的交流，但我在這靜靜地欣賞當中能品嘗出一種神與自然的博愛。因為那畫面最遠處的若隱若現的銀色綢帶就是黃河，無論它繼續留下的血管中已滿是黃水泥漿，無論它的所流經的下游已被我們人類破壞成怎樣，但它依然無怨無悔地養育著我們，並賜予了我們這樣一片美麗的世界。希望這美麗能永遠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