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板橋的困惑:好人為什麼沒好報?
提到鄭板橋,人們自然而然就會想到「難得糊塗」四個字,或者說,提到「難得糊塗」四個字,人們自然而然就會想到鄭板橋。他的這個「至理名言」,不知被多少人奉為座右銘,弄來複製品掛在牆上——有的人掛在書房裡,有的人掛在客廳里,有的人掛在辦公室里,更多人把它深深地刻在心裡,於是奇怪的現象產生了:越是聰明人越糊塗。
提到鄭板橋,人們還知道這是個大畫家,他畫的竹,堪稱空前絕後,他提出的繪畫三階段理論(眼中之竹、胸中之竹、手中之竹)堪稱經典,而他的字也是杠杠的,別具一格,人們叫它「板橋體」,王羲之那麼大的書法家,都沒博得「羲之體」美名。鄭板橋還是一個詩人,他寫的詩,是十個乾隆皇帝也比不了的,儘管後者的產量比他多幾百倍。
能將詩、書、畫三絕(板橋三絕)集於一身的,古今中外,能有幾人?
「揚州八怪」中最著名的一怪,絕對不是浪得虛名。
2、身世悲慘
不知是否有人知道,鄭板橋首先是一個好人,而且是一個大好人,他一生坎坷,後半生淪落到賣畫為生,到處漂泊,居無定所,就與他的好有關。
說起來,鄭板橋也算「三朝元老」:康熙朝的秀才,雍正朝的舉人,乾隆朝的進士。他是乾隆元年(1736年)中的進士。在此之前,他的人生可用「苦逼」二字概括,高中進士之後,也沒好到哪裡去。
鄭板橋雖然出身書香門第,但到他父親這一輩,家道就已中落,他父親雖然書讀了不少,是個有學問的人,卻只考了個稟生(秀才中成績最好的),雖然政府按月發糧,卻如杯水車薪,不足以養家糊口,辦個私塾吧,招的學生寥寥無幾,日子過得異常清苦。鄭板橋三歲(有說四歲)時,母親又撒手人寰,若不是善良的乳娘費氏,他能不能長大都很難說。
乳娘費氏是個大好人。她本是鄭板橋祖母的侍婢,大概老主人待她不薄,所以老主人去世後,她對鄭家始終不離不棄,丟下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讓他們自己照顧自己,然後回到鄭家,與他們共度患難,用做小販的微薄收入,養育弱小的鄭板橋。每天一早,她就把鄭板橋背在背上,到集市上做點小生意,賺錢不多的時候,她寧願自己餓肚子,也要給鄭板橋買點吃的,一個餅子,或者一塊糖。後來,她自己的兒子當了官,要接她去享清福,她仍然不忍心離開鄭家。
善良的乳娘,無疑是鄭板橋人生旅途中最重要的老師。他還特地為乳娘寫過一首詩:「平生所負恩,不獨一乳母,長恨富貴遲,遂令慚恧久,黃泉路迂闊,白髮人老丑,食祿千萬鍾,不如餅在手。」
乳娘買給他的一塊餅,勝過任何美味佳肴。
鄭板橋的繼母郝氏,也是一個賢惠而有愛心的人,可惜體弱多病,加上饑寒交迫,在鄭板橋十四歲那年也撒手人寰。
如果把沒有母親的孩子算作孤兒的話,那麼小小年紀的鄭板橋,已經做了兩回孤兒了。
終於有一天,他變成了徹底的「孤兒」:三十歲的時候,父親被餓死。父親餓死不久,他的兒子也被餓死。
好在他一直都很努力,終於在四十四歲那年考中進士,又苦熬了幾年(有說經過到處打點才走上仕途,這說明文憑有時候是沒用的),於五十歲那年開始做官。
從乾隆七年(1742年)到乾隆十年(1745年),鄭板橋在山東范縣做縣令。當時的范縣很窮,老百姓的日子很苦,一位僧人來看他,只能提著一把野菜做禮物,連衙役都是破衣爛衫,愁眉苦臉,縣衙卻富麗堂皇,一塵不染,鄭板橋到范縣上任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不慣這種巨大的反差,對官老爺只顧自己不顧百姓非常反感,他到街上招來一些老百姓,把富麗堂皇的縣衙破壞得千瘡百孔。
短短四年任期,鄭板橋卻政績卓著,深受愛戴,尤其是他剛直不阿,辦事公正,不巴結上司,不欺壓百姓,關心人民疾苦的品德,堪稱公僕楷模,是個為百姓做好事的好官。
在范縣,至今流傳著這樣的民謠:
鄭板橋是清官,不圖銀子不愛錢。
何止是不圖銀子不愛錢,每當有助人的機會,他還會不顧薪水微薄,自掏腰包。
比如有一次他辦完公事回衙門時恰逢趕集,路上擁擠,他下轎步行時看到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太婆在賣雞,便上去打招呼:「老人家,趕集啊?」老太婆見是縣官,急忙回答:「是啊,這隻雞不下蛋,把它賣了。」鄭板橋隨口說,您賣給別人,不是也不下蛋嗎?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鄭板橋脫口而出的一句話,老人家聽出了責備之意,便轉身往回走。鄭板橋意識到說錯話了,他的話傷害了老人家,便追上前去連連道歉,硬要用雙倍價錢買下那隻雞,還要請老太婆到衙門去吃飯,老太婆推辭不過,只得隨往。鄭板橋見她走路不方便,便讓她乘轎。這一回,老太婆說什麼也不同意,鄭板橋說尊老愛幼乃為官之本,您若不上轎,我就給您跪下了,老太婆這才慌忙上轎。
隨行衙役很不理解,因為之前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國家公務員,作威作福,騎在百姓頭上拉屎的倒是見過不少,鄭板橋笑著開導他們:「我們吃的用的,樣樣來自老百姓,老百姓才是我們的父母,讓父母坐坐轎,難道不應該么?」
他沒想到,愛戴他的百姓也沒有想到,害得到他丟官的,正是他的愛民如父母。
那是他在調任濰縣(今山東濰坊)縣令後發生的事。
他是乾隆十一年(1746年)調任濰縣縣令的,一直在那裡幹了七年。
說起來也是讓人醉了:鄭板橋在濰縣七年,濰縣居然五年遭災,不是旱災就是水災,要不就是蝗災,糧食大量減產,甚至於顆粒無收,百姓餓死者不計其數,一些沒有餓死的,也是吃人挺過來的。心急如焚的鄭板橋將災情上報朝廷,請求賑災。可是遠水解不了近渴,見餓死者越來越多,鄭板橋不顧殺頭的後果,毅然打開官倉放糧。有人阻止他說,擅自開倉放糧,後果是很嚴重的,還是先向上面報告,等上面批准再說吧,鄭板橋說都什麼時候了,輾轉往複,等批准下來,老百姓還不都餓死了?顧不了那麼多了,所有後果,一律由我承擔!
鄭板橋還讓轄區內的大戶人家把囤積的糧食,以平價賣給百姓,並讓他們在路邊開設粥廠,供老人和婦女兒童充饑。他自己也節衣縮食,把工資捐出來賑災。
鄭板橋用這些辦法,至少救了一萬多人。當他離開濰縣時,沿途都有百姓送行,依依不捨——去任之日,父老沿途送之。
沒想到,那些為富不仁的大戶人家,把鄭板橋告了,因為鄭板橋損害了他們的利益。做了好事的鄭板橋不僅未受表彰,還被以「賑災不當」的罪名受到處罰。
6、辭官歸去
不分是非黑白的上級,腐敗的政治,黑暗的官場,讓鄭板橋大失所望。要想繼續在官場混下去,他有兩種選擇:要麼同流合污,要麼得過且過。他選擇了第三種:辭官歸去。
他留給濰縣百姓的,除了百姓心中的感念,還有一首詩:
烏沙擲去不為官,
囊橐蕭蕭兩袖寒;
寫取一枝清瘦竹,
秋風江上作漁竿。
這首詩,是他題寫在為濰縣百姓所畫的一幅竹子上的。
在惜別之時為幕僚所畫的菊花圖上,鄭板橋這樣寫道:
進又無能退又難,
宦途跼蹐不堪看;
吾家頗有東籬菊,
歸去秋風耐歲寒。
沒有曠達的心胸,是無法流露出這樣的瀟洒的。
……
辭官歸去後,鄭板橋賣畫為生,卒於乾隆三十年(1766年)十二月十二日,享年73歲。
按照「投入產出」的一般規律,投入越多,產出越大,所以好人一定有好報。可是鄭板橋的遭遇說明,這個規律並非放之四海而皆準,古今中外不少例子也都證明,得到「好報」的,往往不是好人,不少真正的好人,得到的似乎都是惡報。
但這不是好人的問題,一定是這個世界,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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