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卡的風，往藝術吹了嗎？

奧斯卡的風，往藝術吹了嗎？

歷來，奧斯卡提名名單是一桌不差錢的宴席，每年票房最好的幾部超級大片總要佔去幾多席位，最佳影片的候選席里更是要給當年的票房冠軍留個位置。然而這條幾十年來沒有亂過的規矩，今年被不動聲色地廢了。

盤點2011年好萊塢的銀錢賬，票房前十里的九部是續集電影，年度最賣座電影《哈利·波特（大結局）：死亡聖器（下）》在此番奧斯卡盤點裡只得藝術指導、化妝和視覺效果三項技術類獎項提名。再來看最佳影片的候選情況，《生命之樹》、《後裔》、《點球成金》、《午夜巴黎》、《藝術家》、《特別響，非常近》一溜兒是文人小電影，《雨果》和《戰馬》的票房規模遠夠不上它們各自的製作規模，九部提名影片中唯一一部票房過億的是中等製作的《幫助》，也只有1.7億美元，不及《哈利·波特（大結局）》的零頭。

這樣九部電影排排坐，今年的奧斯卡之夜儼然將是一群窮親戚的餐會，以至於此刻電視轉播公司的製作人快要愁白了眉毛：奧斯卡頒獎禮的收視率已經連年下滑，如今遇上冷門片扎堆，大半坐在電視機前的觀眾壓根沒看過這些「電影市場上的陌生人」，今年奧斯卡頒獎遇上的頭號難題便是，電影工作者們，當你們談論獲獎影片的時候，你們在談論什麼？「午夜巴黎」，午夜奧斯卡　　與伍迪·艾倫合作多年的製片人第一次看到《午夜巴黎》的劇本時，斷然否定了這個拍攝計劃，她問艾倫老頭兒：「這年頭還有什麼人知道蓋特爾德·斯坦因這個名字？只有做文化史研究的博士生會在論文里津津樂道斯坦因兄妹，旁徵博引他們的沙龍里如何炮製了世紀初巴黎流動的文化盛宴！」艾倫是不在意的，反正自從《賽末點》後，這位活躍在紐約上東區知識分子圈的猶太老先生已經很多年得不到美國的投資了，他只是堅持。　　《午夜巴黎》確乎如艾倫預料的那樣，在全世界文藝青年的心裡掀起點漣漪，但它在本土的上映和票房，也像製片人斷言的，平淡不足道。時入秋冬，拜發行方索尼片廠的賣力公關，老邁年高的艾倫拿下金球獎最佳編劇，雖然他例行不合作地缺席頒獎禮，但《午夜巴黎》總算搭上前往奧斯卡的列車，這意味著，前方不僅有可能的獎項，更有二輪上映的希望和更美好的票房數據。　　藝術家的非典型脫貧路　　更跌宕的戲碼發生在《藝術家》一波三折的北美征途上。以黑白默片方式拍攝的《藝術家》，是法國人邁克爾·哈扎納維希想像1920年代好萊塢的風流。影史考據癖們能輕而易舉地從中偵察到太多經典電影的片段，男主角讓·杜雅爾丹演得真是好，拷貝了默片明星吉爾伯特的小鬍子造型和范朋克的風流意態，載歌載舞的身形鉤沉起多少往事不如煙。這樣的電影被選作戛納影展的參賽片，是本分，但放到「有色有戒有愛情有動作」的北美電影市場上，是著險棋。得獎投機分子韋恩斯坦兄弟在戛納提前嗅到好萊塢即將泛濫的懷舊氣味，買下《藝術家》在美國的發行權，並且把秋冬獲獎的賭注壓給它。韋恩斯坦兄弟把《藝術家》的公映檔期定在聖誕節前後，導演哈扎納維希最初覺得這個決定蠢透了——正面強攻《戰馬》和《碟中諜4》根本死路一條。而後《藝術家》的真實遭遇則充分演繹了一段「置之死地而後生」，法國人非但沒有被阿湯哥和斯皮爾伯格圍剿，反倒在美國人的頒獎季里越戰越勇。在拿下製片人工會獎之後，哈維·韋恩斯坦不僅看到奧斯卡最佳影片已經近在眼前，更要緊的是，看上去很窮酸的《藝術家》就要脫貧了！　　終究藝術要當生意做的　　幾天前，美國電影藝術與科學學院照慣例舉行奧斯卡提名者午宴，名流雲集，只差一個伍迪·艾倫，當然，他有理由缺席，作為編劇和導演的他，在電影公映的那一刻就該收工了，如今種種，不過是生意場的文章。　　天真的藝術青年們年年樂見奧斯卡的風往藝術吹，以今年為例，至少《生命之樹》入圍最佳影片和最佳導演是挺讓人振奮的，身為評委的維姆·文德斯不止一次高調地說：「我當然選《生命之樹》！」可惜，他只有1/6000的決定權。其實製片人的心裡一片雪亮，表面上是藝術替代商業來坐莊，而好萊塢這台機器的核心，是一本鐵打的生意經。終究藝術是要當生意做的。只不過，遊戲規則初定的那會兒，是做完生意論功行賞，而現在調整思路，先按資排輩，其後再接再厲把生意做更大。2009年，《貧民窟的百萬富翁》被提名最佳影片後的一個月里，票房從4000萬美元躥升到6000萬美元。2011年，娜塔莉·波特曼獲得影后提名，《黑天鵝》立刻從東部地區的有限放映擴展到中西部的大規模上映。今年，《藝術家》在一路獎項的支撐下，放映周期眼看要超過3個月。　　至於電影藝術學院和電視轉播商對頒獎禮收視率的看重，更是佐證了金錢是奧斯卡這場遊戲的核心力。去年，青春俊美的詹姆斯·弗朗科和安妮·海瑟薇沒能挽救收視率的頹勢，3小時的頒獎禮僅獲3760萬觀眾。今年組委會不得不請出老將比利·克里斯托，這個巧舌如簧的大叔曾在1998年為奧斯卡贏來5730萬觀眾。　　依然是那日的提名午宴上，一位製片人的玩笑話道破奧斯卡在如今電影工業里的玄機：「奧斯卡提名名單和獲獎名單本質上與亞馬遜的暢銷書榜單是一回事，名義上是眾望所歸的品質之選，根本就是促銷手段。所以，對於電影這樁大買賣而言，奧斯卡一年一次實在是遠遠不夠的，評委們真該加班加點，每個月列出一張提名名單，每季度總結一次，半年總結一次，年度大總結一次，多多益善嘛！」

（《文匯報》記者 柳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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