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製表之八大天王(上)
杜甫有一首《飲中八仙歌》。詩中,他用一支生花妙筆,以詼諧幽默的口吻,將李白、賀知章、張旭等八位好飲之士的不同個性和卓然風采娓娓道來,至今讀之,依然生動鮮活,妙趣橫生,很有味道。在獨立製表界,也有八位高手,他們技藝高超,性情各異,以精美的鐘錶作品,表達他們對時間的態度,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這八位製表大師,有些我素昧平生,僅於書籍網路中了解;也有些曾有緣一見,交流後讓我仰慕不已。
一、大師中的大師 在請出這位大師中的大師前,先讓我們把目光移到10多年前的1999年。這一年對歐米茄來說,是重要的一年。在大量使用ETA等外購機芯之後,品牌似乎有點厭倦了,想以一款真正拿得出手的重量級機芯來證明自己,並為之後的發展打下堅實的基礎。 歐米茄在歷史上以強大的機芯製造實力蜚聲表壇。從懷錶時代的19令機芯,到手錶時代的561機芯,歐米茄用心呵護著專業製表商的美譽。而從七、八十年代開始,歐米茄大量採用ETA機芯,不僅表迷心裡不是滋味,品牌自己也想積極應對。彷彿如有神助,製表大師George Daniels攜著同軸擒縱,從遙遠的英倫風塵僕僕地趕來,悄然出現在歐米茄面前。
英國獨立製表大師George Daniels
雖然Daniels已在英國馬恩島建立了同名品牌,製表技術已臻化境,但發明出同軸擒縱,對製表滿懷熱情的他,卻接連在百達翡麗,勞力士等品牌面前碰了壁。這些品牌都不願意與他合作,共同推出量產的同軸擒縱手錶。最後,落魄的Daniels找到了歐米茄。那時,擔任Swatch集團總裁的尼古拉斯·海耶克目光如炬,預見到同軸擒縱的巨大潛力,於是,他殫精竭慮,促成Daniels與歐米茄合作,研發出以ETA機芯為基礎,型號為2500的同軸擒縱機芯。這款機芯的出現,堪稱劃時代的創舉,讓歐米茄找回了當年的自信,也令Daniels從默默無聞到名滿天下。 在成為表壇的一顆巨星之前,Daniels和許多人一樣,一直在鐘錶之路上默默耕耘,他從鐘錶修復起家,曆數十年之工,終成世界級製表大師。作為英國鐘錶協會會長,他的鐘錶作品融知識性,歷史性和技術性於一爐。即使在機械錶舉步維艱的1970年代,他也從未想過放棄機械錶。Daniels曾經表示:「我的主要興趣在於研發不依賴電力的精密時計。」 現在來看,研發機械錶或許不算什麼,但在當時,這需要多麼大的勇氣!由於石英錶的巨大衝擊,許多瑞士鐘錶企業或是紛紛倒閉,不復存在。或是改弦易轍,轉投石英。曾經顯赫的鐘錶王朝,在石英危機的影響下,不禁風雨飄搖。而Daniels卻將滿腔熱情,驚人毅力和精湛技藝,全部化為對機械錶的堅持和努力。在石英錶精準無比之際,他不為所動。在石英錶席捲全球之後,他無動於衷。憑藉心中的信念,他逆流而上,閉門鑽研堪與精準的石英錶抗衡的機械錶。這份堅守,足以令天地動容。 1974年,Daniels終於研發出第一款靈感來自天文台擒縱,搭載獨創的同軸擒縱系統的懷錶。據說,這枚懷錶的日差在1秒以內,已經基本達到當時普通石英錶的走時水準。如今,同軸擒縱機芯經過了歐米茄的不斷改進和發展,已經成為品牌普及在各大手錶系列中的主打機芯。伴隨著同軸擒縱的輝煌,Daniels的苦心孤詣終於結出了豐碩的果實。客觀地說,同軸擒縱是自英國人Thomas Mudge在18世紀中期發明槓桿式擒縱以來,第一款實用而且適合量產的擒縱系統。
George Daniels製作的同軸擒縱懷錶
在獨立製表界,Daniels是極少數掌握全部製表技藝,能從零開始完整地製作機械錶的天才人物。儘管他已於幾年前去世,但在鐘錶界的影響力是難以估量的。Daniels在有生之年,力圖以個人力量,挽機械錶之頹勢,最終開創全新格局,功莫大焉。「所不朽者,垂萬世名,孰謂公死,凜凜猶生。」這正是對Daniels的最好寫照。二、表神偏愛簡單 一隻基本款小三針手錶能賣多少錢?拿各類名表排行榜的「狀元」百達翡麗來說,一般也不會高於20萬。但是,有這麼一位瑞士獨立製表師,他做的小三針手錶,價格遠在百達翡麗之上,幾年前就達到了40-50萬。而且,他的表,不是有錢就能買到,還需要提前預定。即便如此,排隊購買的人還是絡繹不絕。他的表,看似輕鬆簡單,實則並不容易;看似平淡無奇,實則蘊藏功力;看似價格不高,實則貴有所值。這個人,就是Philippe Dufour。這隻表,就是Simplicity。
瑞士獨立製表師Philippe Dufour
簡約的Simplicity手錶
幾年前Dufour來滬,有幸見過一面。他銀髮飛揚,風神瀟洒,戴著儒雅的Simplicity,叼著一隻煙斗,不時愜意地吸上幾口,很有幾分英國紳士的派頭。在繚繞的煙霧中,他豐富的人生經歷和高超的製表技藝,便酣暢淋漓地浮現在我的面前。 在業內,Dufour一直被尊稱為「表神」。言談舉止間,他卻沒有高高在上,唯我獨尊的孤傲。隨便哪個問題,他都會在認真傾聽後,給出豐富完整的回答。這在獨立製表師中,是不多見的。我接觸到的大多數獨立製表師,並不怎麼善於言辭,自然也很少會滔滔不絕地談論自己和自己的表,Dufour顯然是個例外。 談到自己的愛表Simplicity,Dufour更是神采飛揚。Simplicity中文的意思是「簡單」,而這隻表外觀上看起來確實幹凈利落到了極點。小三針的設計古意盎然,太子妃式指針和阿拉伯數字,搭配出一種純粹的美感。不過,如果光憑這些,這還只能算是一隻優雅的表。
Simplicity機芯背面
倘若翻開表背,便能洞若觀火,看到Simplicity的驚艷之處。以手工費時、費力地打磨修飾,讓這隻表的機芯充滿了溫暖,綻放出無以復加的絢爛。夾板的邊緣經過了鏡面倒角處理,圓潤可喜,就連眼睛看不到的地方,都進行了細緻的打磨。整枚機芯光彩照人,精美絕倫,與其說是機械部件,倒不如說是一件珍貴的藝術品。這樣看來,Dufour的Simplicity賣得比百達翡麗的基本款貴,就不足為奇了。該表自推出市場後,由於反響實在太好,所以,成為了Dufour作品中的常青樹。
Simplicity極致的機芯打磨
不要認為Dufour只會做基本款,只會把打磨做到極致,這樣想就大錯特錯了。要知道,早在上世紀80年代,他就單槍匹馬地做出了大小自鳴、三問機芯,可是當時的Dufour已經傾其所有,無力再為機芯配上貴金屬錶殼,無奈之下,Dufour找到了愛彼,這才給機芯裝上了錶殼。幾年之後的1992年,Dufour終於完整地做出大小自鳴、三問手錶,在那一年的巴塞爾表展上引起了轟動。 真正讓表迷和藏家了解Dufour,喜歡Dufour,還是因為Simplicity。據傳,他現在已經不再做這隻表了。不過,就在不久前,鐘錶藏家M一次性買下四隻不同款式的Simplicity,這不僅讓M人氣飆升,也讓該表在圈子裡著實又火了一把。看來,傳說的事情畢竟不太靠譜。三、中法建交功臣 新中國成立以後,法國是第一個與中國建交的西方國家。去年2014年是中法建交50周年,中、法兩國舉行了豐富多彩的活動,以示慶祝。這一年的影響力也波及到了表壇,因為,有一位法國獨立製表師,擔任中法建交50周年官方指定製表師,為中法建交做出了貢獻。這位法國獨立製表師,便是F.P.Journe。
在法國愛麗舍宮的F.P.Journe(右1)
為了完成這樣一個光榮的使命,Journe自然不敢怠慢,他精心打造出兩隻手錶,為中法建交50周年獻上了一份完美的答卷。這兩隻手錶,一隻為男裝紀念表,一隻為女裝紀念表。男表擁有五天動力儲存、月相和大日曆功能。月相盤和秒針副盤呈左右對稱格局,整表實用中不乏美觀。盤面設計和機芯製作均延續了品牌一貫的風格,如水滴形指針,三段式錶冠,拉丁語「發明及製造」字樣和機芯中廣泛運用的玫瑰金。在業內,F.P.Journe是極少數堅持以玫瑰金製作絕大部分機芯零件的品牌,和其他品牌的機芯比起來,顯然F.P.Journe的機芯更雍容華貴,也更賞心悅目。 女表的風格迥然不同,酒桶形的錶殼搭配玉石製作的錶盤,更富有女性的婉約氣質,機芯方面不落窠臼,以一枚創新的電子機械式機芯,彰顯了品牌的研發實力。這枚表本質還是石英錶,它與普通石英錶的不同在於,該表大量採用機械部件,在機械機芯和石英機芯兩者之間達到一種平衡。這樣,機械的美感得到了保留,石英的精準也沒有揚棄。此外,該表還是一隻「聰明」的表,手錶停用30-40分鐘後,便會自動進入備用狀態,但實際還在運行。只要重新戴上,隨著手腕的活動,手錶便會重啟並顯示正確的時間。
Elégante手錶
Journe出生於法國馬賽,從小就不是一個好學生,不得不被送到巴黎學習製表。「上帝關閉一扇門,同時也會為你打開一扇窗」,這句話用在Journe身上再合適不過了,讀書不佳的他,在鐘錶領域卻如魚得水,左右逢源。Journe的叔叔Michel在巴黎開了個鐘錶工作室,自從Journe從巴黎製表學校畢業後,就在叔叔的工作室里做幫手。一待就是八年。期間,不但接觸了大量古董鐘錶,也積累了豐富的鐘錶維修經驗。
Octa Automatique Lune手錶
痴迷於鐘錶的Journe,視製表大師寶璣為心中的偶像,並對寶璣發明的陀飛輪一直情有獨鍾。但是,當時經濟拮据的Journe根本無力購買一隻陀飛輪懷錶。於是,他下定決心,準備自己做。就這樣,Journe開始以經典的寶璣風格,著手製作陀飛輪懷錶。最終,他花了五年時間,做出了陀飛輪懷錶。 Journe在製表領域是個多面手,作品涵蓋大小自鳴、三問、陀飛輪、萬年曆、甚至還有創新的共振手錶和高頻計時款式,在高端藏家中炙手可熱。作為AHCI(獨立製表人協會)的一員,Journe的手錶帶有強烈的個人印記,具有極佳的品牌辨識度,而得益於團隊的實力,年產量達到數百枚,也讓Journe成為「高產」的獨立製表師之一。四、奇才擅做怪表 海瑞·溫斯頓從2001年開始,推出一個全新的Opus系列,該系列與獨立製表師合作,主旨是以別具一格的方式指示時間。自從Opus系列誕生後,不僅迅速成為業內的焦點,也為廣大表迷帶來了諸多談資。其中的OpusIII手錶,從錶殼到時間顯示方式,都十分怪異,彷彿一位天外來客,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製作出這枚OpusIII的獨立製表師,就是特立獨行的表壇奇才Vianney Halter。
海瑞·溫斯頓OpusIII手錶
OpusIII非圓非方,造型十分獨特,這款表沒有錶盤,也沒有指針,正面僅開了六個圓形視窗。每個視窗中含一個數字,以數字來指示時間,這是一種在石英錶里經常看到的讀時方式。但是,石英錶一般在液晶屏上展示時間流逝,而這款機械錶則以圓盤旋轉來完成時間律動。左上和右上的藍色數字代表小時,左下和右下的黑色數字代表分鐘,這份創意已經令人讚歎,不過更絕的還在後面:上下兩排數字中間各有一個紅色數字,這兩個紅色數字便是日曆視窗。兩個數字不僅僅會在凌晨時分更換日曆,預示第二天的來臨。上排中央的紅色數字還具有每分鐘最後四秒的倒計時功能,每分鐘都能上演一場倒計時的奇幻魔術。在上排紅色數字的上方,是海瑞·溫斯頓的品牌標識,在下排紅色數字的下方,則是Vianney Halter的大名,品牌名和製表師名上下呼應,趣味十足。
法國獨立製表師Vianney Halter(右)與作者A.J.合影
Halter是法國人,由於法國沒有良好的製表氛圍,所以Halter將製表工坊放在了瑞士,在鐘錶王國從事著他酷愛的製表。和Vianney Halter的交談是很令人愉快的。平心而論,Halter的英語並不出色,時常要為一個合適的單詞想上好久。關於英語不佳這一點,在我們談話開始,他便向我開誠布公,從中可以看出他誠實坦率,信奉「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對於不足,沒有遮遮掩掩,而是主動承認,不怕丟了面子,不怕損了權威。見過一些人,彷彿無所不知,無所不精,他們只是學了些皮毛,便開始以專家自居,揮斥方遒,指點江山,並想方設法為自己的不足找借口,作掩飾,希望以一種完人姿態,讓身邊的人對他頂禮膜拜。而Halter勇於承認自己的欠缺,在當今浮躁虛誇的社會,即使不能算絕無僅有,也足以稱得上空谷足音。 也許是對自己的英語水平有著清醒的認識,在交談中,他的語速很慢,每一個字都說得清楚明白,我們幾乎沒有碰到任何溝通障礙。Halter的父親在火車站工作,經常接觸一些機械部件,這在年幼的Halter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潛移默化地影響他之後走上鐘錶之路。14歲時,他進入巴黎製表學校,期間不但系統學習了機械錶,還在最後一個學年迫於石英危機的壓力,涉足了石英領域。 Halter對古董鐘錶一直情有獨鍾,從巴黎製表學校畢業後,他從維修起家,慢慢過渡到製表。在Halter的製表之路上,F.P.Journe是對其影響頗大的一位製表師,兩人不僅熟識,也曾在同一屋檐下合作製表。但因為Halter的強烈個性和兩人對鐘錶問題的分歧,最終他們並未繼續合作,而是發展了各自的鐘錶事業。Halter在說起這些往事時,也同樣沒有絲毫遮掩,一切宛如雲淡風輕般,化為對往事的真切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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