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講壇】周思源也說秦可卿1 秦可卿的三個形象

演講人：周思源

講師簡介：北京語言大學漢語學院教授，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電影家協會會員，中國魯迅研究會會員，中國紅樓夢學會常務理事，《紅樓夢學刊》編委，中國中外傳記文學研究會理事。主要從事小說創作、《紅樓夢》及古代小說研究，現當代文藝批評、中國文化研究。

內容簡介：2005年4月《百家講壇》欄目推出大型系列節目《劉心武揭秘〈紅樓夢〉》，著名作家劉心武先生從秦可卿原型入手，全新解讀隱藏在《紅樓夢》背後的故事。節目播出之後，在社會上產生了廣泛影響，為更深入地解讀《紅樓夢》，向廣大觀眾提供一個百家交流、百家爭鳴的平台，以便使紅學愛好者能夠公開、平等、科學地進行溝通與交流，更好地普及中國傳統文化，《百家講壇》欄目特別邀請北京語言大學教授周思源先生，深入《紅樓夢》文本，再次解讀秦可卿。

全文：

　　有說不盡的《紅樓夢》，就有層出不窮的紅學熱點。那麼當前，最大的紅學熱點是什麼呢？比如說，秦可卿的出身到底應該怎麼算？她出身寒微嗎？還有，據說秦可卿是廢太子老親王的女兒，她出生以後，被秘密地從老親王的圈禁地偷運出來，寄養在賈府。我們先不要說歷史上有沒有這樣的事情，我們可以思考一下。有沒有可能把一個嬰兒，從老親王的圈禁地偷運出來的可能性？

再有，所謂秦可卿出身極為高貴的一個重要理由是，有好幾位御醫給秦可卿看過病。那麼我們要想一想，這些被稱為太醫的御醫，被稱為太醫的大夫，真的是御醫啊？裡邊有御醫嗎？

再有，賈府居然膽敢收養廢太子老親王的女兒，在府中秘密養了20年之久,皇上知道不知道？再有，尤氏對這個秦可卿究竟是什麼態度？她知道不知道秦可卿跟賈珍的關係？她什麼時候知道的？再有，那位張友士他是奉命去傳達父母讓女兒自殺的黑話的嗎？

還有，秦可卿死後所用的棺木，果真是因為她出身高貴才用的嗎？類似這些的問題，我們可以提出幾十個。

《紅樓夢》，雖然是曹雪芹用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似是而非，似非而是的創作方法創作出來的，但是，畢竟經過了口味很高的中國文人，250年來的細心研究，和數以千萬計，上億計的讀者的細心研讀。難道果真有那麼多秘密，始終沒有得到破解嗎？這個問題很值得我們思考。

也就是說，本來在《紅樓夢》裡面，並不複雜的問題，甚至非常簡單，非常明顯的問題，現在被弄複雜了。曹雪芹在《紅樓夢》當中，由於他使用的是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似是而非，似非而是的創作方面，因此，《紅樓夢》當中就留下的許多閱讀陷阱。比較難徹底弄明白。我本人就多次領教過曹老夫子的厲害。自己沒讀明白落入陷阱了，撿了根爛繩子。是從前的人，前輩，爬上去的時候，爬出陷阱的時候，留下的爛繩子。而且還以為是有什麼新發現呢。最後，終於我也爬出陷阱了。感覺到曹雪芹確實了不起。能夠有一種新的審美的體會。

所以，就是由於種種原因，造成我們的某些誤讀。這種誤讀在秦可卿身上特別容易出現。為什麼呢？因為秦可卿這個藝術形象，是經過曹雪芹做了重大修改的。她本來就好像蒙著一層薄薄的迷霧。因此，我們在閱讀秦可卿的故事的時候，就更需要注意，不要在這個迷霧當中迷失了方向。

秦可卿確實是《紅樓夢》里一位特殊而神秘的女性。她是寧國府三代單傳的賈蓉的妻子，為列金陵十二釵正冊的第十二位。她從第五回正式出場，第十三回死去。在這短短的八回之中，秦可卿無論是關於她的出身，她的言談舉止,她的卧室陳設，她的得病與看病，她的死亡，還是她與賈珍的關係，都顯得與眾不同，謎團重重。

這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於曹雪芹在《紅樓夢》的成稿過程中，不斷地創作與修改，秦可卿這個形象的原因。這也為紅學研究者與愛好者，探佚秦可卿這個人物，提供了廣闊的空間。劉心武先生認為，秦可卿是解讀《紅樓夢》的一把總鑰匙。破解秦可卿的原型，才能了解曹雪芹真正的創作意圖。他認為，秦可卿的真實出身，是清代康熙朝廢太子胤礽藏匿於賈府的女兒。也就是一位尊貴的公主級人物。

有關她的所有疑團，都與她這個真實身份以及皇權之間的鬥爭，有著密切的關係。對於這一觀點，周思源先生是如何認為的呢？應該如何解讀秦可卿有個三個形象了？

由於秦可卿這個形象很特別，她是經過曹雪芹做了重大修改的，所以，弄清秦可卿的形象，會大大有助於我們掌握一些閱讀《紅樓夢》的，帶有規律性的門道。正確解讀《紅樓夢》。首先就要區別三個秦可卿的形象。

怎麼會有三個？頂多不就兩個嗎？哪裡的三個？簡單地說，三個秦可卿。第一個，就是我們現在在通行本裡面的秦可卿。這是經過修改以後的。第二個,是第五回賈寶玉夢遊太虛幻境當中，見到的那個，並且和他夢交的這個女孩子,這個可卿。就是乳名兼美字可卿，這個女孩子。第三個，就是曹雪芹原稿當中的秦可卿。這個秦可卿從時間上來講，她本質應該出現最早。但是，原稿中的秦可卿已經包含了後面兩個秦可卿當中的文化基因。當然我這首先要強調，就是第二個夢中可卿，曹雪芹沒說她姓秦。

可是，很顯然，她和我們現在在小說裡面看到，後來懸樑自盡那個秦可卿,具有藝術上的同一性。而且，她如果要有姓的話，她只能姓秦。為什麼？我們底下再說。

那麼，夢中這個秦可卿，就是第二個秦可卿，實際上她是三個女性的疊合形象。我們先來說她。起因是寧國府花園裡面梅花盛開，尤氏準備的酒席，和秦可卿一起請賈母等等去賞花。

家宴之後，寶玉有點發困了，想睡午覺。秦可卿就說，我們這裡有給寶叔收拾下的屋子，老祖宗放心，只管交給我就是了。賈母素來對秦可卿的印象很好，她覺得她一個極妥當的人。長得又好，生的裊娜纖巧，行事又溫柔和平，乃重孫媳中第一個得意之人。所以把寶玉交給她去安排，所以放心。於是，寶玉就帶著丫鬟婆子，跟著秦可卿去了。

到了第一個屋子，那個屋子陳設非常華美，但是，那幅對聯太俗氣，所以,寶玉不喜歡。這個地方出現的一個問題。就是有人說，在這種情況下，秦可卿硬把寶玉拉到自己屋子裡去了。那麼，我們來看看，小說裡面寫的秦可卿，是硬把他拉去的嗎？不是。小說這麼寫的。

因寶玉不喜歡啊，秦可卿就說，這裡還不好，可往哪裡去呢？不然往我屋裡去吧。沒有硬拉的意思。寶玉點頭微笑。答應了，同意了，去了。而且，就是有人說，從這些地方可以證明，秦可卿是單獨有自己屋子的。這個屋子不是賈蓉的屋子，她和賈蓉是分開住的。因為秦可卿是賈珍的秘密妻子，因為她講的時候，是上我屋裡去吧。

那麼我們想一下，我們假設比如說，一個老年人，他和兒子兒媳婦他們住在一套房子裡邊，來了一個朋友，這個房子新裝修的，先看一下屋子。如果是男主人領著他介紹，這是我的卧室，這是我兒子的卧室，如果男主人介紹會這麼介紹嗎？這是我跟我老婆的卧室，這是兒子和兒媳婦的卧室會那麼說嗎？不會那麼說。

如果女主人說的，介紹的話，這是我的卧室，她不會說，這是和我丈夫的卧室，這是我兒媳婦跟我兒子的卧室，或者這是我女兒和女婿的卧室，不會那麼說。這個道理是一樣的。

我們下面接著講這個夢中可卿的問題。那麼，秦可卿帶他到了這個屋子以後，他睡著了，睡著進入夢境之初，她好像還看見秦氏在前，猶似，恍恍惚惚地睡去，猶似秦氏在前，遂悠悠蕩蕩，隨了秦氏，至一所在。

到了這個地方為止，這個秦可卿還是小說裡面的，就是最後上吊自殺的那個秦可卿。就是說秦可卿領他到了卧室，甚至寶玉做夢的時候，在前面起一個導遊作用的這個秦氏，還是最後自殺那個，現實生活中的秦可卿。然後夢境中的寶玉呢，他在看了薄命司的正冊、副冊等等這些以後，看了判詞，聽了《紅樓夢》曲之後，他也有一點朦朦朧朧，覺得醉了。要睡覺了。

大家就會有個感覺，他不已經睡著了，怎麼又想睡覺。它實際上就反應了夢境的一種特點。在夢境當中，他重現了現實生活當中，他遊園，賞花，累了,醉了，想睡覺的這個特點。

下面在夢境當中，他重現了現實生活當中的有的情景。你比如說，警幻仙姑把賈寶玉領到了一個房間，香閨之中，看見裡面那個鋪設，陳設非常地華麗,實際上是什麼呢？實際上就是把剛才寶玉在那個房間裡面，秦可卿的房間裡面,看到的這些奇珍異寶，那種華麗的感覺寫出來。就是夢境當中，重現了現實中的某些印象。

這個寫得非常生動。然後，這個警幻仙姑把這個女孩子介紹給他了。介紹給他，裡面有一段話，咱們都看到了。那個女孩子其鮮艷嫵媚有似乎寶釵，風流裊娜，則又如黛玉。接著，警幻跟他說了一通話，教育了他一通，他說再將吾妹一人，乳名兼美字可卿者，許配於汝等等。

這個女孩子顯然既不是生活中的林黛玉，也不是生活中的薛寶釵。而有她們兩個人的某些特點。還不止如此。這個女孩子身上還帶有某些秦可卿的特點,因此，這個形象，這個兼美的形象，是三個女性的疊合形象。那麼，賈寶玉怎麼會有這樣一個印象呢？這個女性怎麼會有三個特點呢？這正反映了青春期少男少女的一個重要的性格。

就是進入青春期之初，少男少女他在感情問題上，他有這種情感要求，對異性有好感。但是這種感性成分很強，理性成分比較淡薄。因此還很不穩定。這種感情很不穩定。但是，這個少女，就是夢中這個少女，她跟黛玉和寶釵，比較起，這三個人她的分量是不均等的。她應當，我認為她應當更多地屬於秦可卿。就事說，所有我剛才講，她要麼不姓什麼，她要姓她姓秦。為什麼？

第一，寶玉是睡在了秦可卿的屋子裡，秦可卿的床上。第二，秦可卿生活中的秦可卿，在寶玉做夢開始，還起了一個導遊作用。第三，和他夢交的這個女孩子，她的名字叫可卿。第四，秦可卿的死訊傳來，賈寶玉痛心地吐血。而且，不顧賈母的極力阻攔，一定要馬上到寧國府去弔唁。脂硯齋在這個地方有一條批語，她說，寶玉早已看定可繼家務事者，可卿。早就看準了，將來能夠繼承管理這個家務事的，是秦可卿。

今聞死了，大失所望，急火攻心，焉得不有此血。一聽說死了，急火攻心,怎麼能急得不吐血呢。他底下講，為玉一嘆。我為賈寶玉感嘆。脂硯齋這個批語批得很對。但是，她只看到了賈寶玉實際上反映了某些曹雪芹的心理，賈寶玉對秦可卿在遠見卓識等等方面的，這種顯意識，明顯的顯，顯意識層面的那種敬佩和希望，他沒有注意到，賈寶玉在潛意識層面還有對秦可卿的愛意。

曹雪芹在《紅樓夢》中，運用了大量的藝術化的處理手法，比如，他創造了一個虛幻的仙界。也就是太虛幻境，以及警幻仙姑等仙界人物。並將《紅樓夢》主要人物的最終結局，在太虛幻境中做了暗示。劉心武先生也在第五回太虛幻境的描寫中，找到了證明秦可卿高貴的證據。他認為，在第五回中，既然秦可卿是警幻仙姑的妹妹，又是賈寶玉的性啟蒙者，而寧容榮二公這樣的人物,都要苦苦哀求警幻仙姑，這些不就能夠說明秦可卿的出身高於賈府嗎？如果是一個養生堂抱來的棄嬰，是一個宦囊羞澀的小官吏，抱養大的女人，她怎麼能夠擔當這樣的角色呢？對此，周思源先生又是如何看待的呢？

不能。因為這裡有兩個問題需要澄清，就是苦苦哀求和妹妹。寧榮二公苦苦哀求警幻仙姑了嗎？沒有啊。這個女孩子是警幻仙姑的親妹妹嗎？不是啊。我們來看看文本是怎麼寫的。我們看第一回，神瑛侍者要下凡，他是要警幻仙姑他去幹嘛呢？到警幻仙姑那去掛了號。用咱們現在的話說寫個申請。掛了號而已。絳珠仙子聽說她的恩人神瑛侍者要下凡，她也要跟了去。警幻還勸導她,她說你趁此了結前緣。但是絳珠不聽，她還是走了。沒有服從警幻的命令。警幻沒有命令她，警幻是勸導她，她走了。在太虛幻境這個浪漫主義的，天堂世界當中，人和人的關係是比較平等的。不是人和人，是仙和仙了。這些下凡的神瑛侍者也好，絳珠仙子也好，不過是什麼呢？暫時把戶口先遷往人間，臨時戶口。到時候還得遷回來，常駐地太虛幻境。他們的關係比較平等。

而且，警幻仙姑和天上的那些仙子，都是以姐妹相稱，她們並不是真正的親姐妹。你想第五回，寶玉不是夢遊太虛幻境嗎，有好幾個仙子，還埋怨警幻了。說姐姐，你今天不是說絳珠妹妹的生魂要來嘛，你怎麼把這個濁物給領到這來了。你看她們之間都是姐妹相稱的。這種姐妹不是血緣關係上的親姐妹。

另外我們看，在提到寧榮二公對警幻的所謂苦苦哀求上，《紅樓夢》究竟是怎麼寫的。警幻說，我本來今天是要去榮府接絳珠的，她說，偶遇，就是偶然遇到寧榮二公之靈，他的靈魂，囑，囑咐，叮囑，囑吾雲。叮囑我說，下面又有一個如此囑吾。就是這樣囑咐我。後來還有一個，就把乳名兼美，字可卿那個女孩子，介紹給寶玉的時候，她還說，令祖寧榮二公剖腹，就是掏出心肝,就是肺腑之言，剖腹深囑，深深地叮囑我。

我們要注意一下，曹雪芹前後三次用的都是一個字囑，囑咐的囑。那麼這個囑，我們常用的囑咐，叮囑，囑託，很明顯，這個囑跟苦苦哀求在性格上和程度上，大不一樣。這個重要區別，我們絕對不能混淆。從敘述語氣來看，寧榮二公，和絳珠地位是平等的。因為按照傳統的說法，寧榮二公早就死了，他們已入仙界。我們現在對比較尊敬的長者去世，還常常說，駕鶴西歸。已歸道山，已入仙界，所以寧榮二公他的靈魂也屬於仙界了。所以他和警幻仙姑地位是平等的。不僅是平等的，而且在輩分上還要高一點。因此，用這個囑咐的囑字，常常是長輩關照晚輩才用的。

咱們能那麼說嘛，兒子囑咐爸爸，說你給我買什麼去。兒子囑咐媽，說你給我做點好吃的。不會啊。都是做媽的，做爸的囑咐孩子，你別太累的，騎車小心點，都是這樣的。所以，從這個囑當中，他不可能得出苦苦哀求，因此，寧榮二公地位就會比秦可卿低的等等這樣的結論來。

《紅樓夢》的第五回對秦可卿的卧室陳設，有一段非常奇特，極盡誇張的具體描寫。劉心武先生認為，這樣的描寫在於暗示人們。因為只有皇宮裡才會有這些東西。所以，秦可卿的出身高於賈府。這段內容是這樣的，案上設著武則天當日鏡石中設的寶鏡，一邊擺著飛燕立著舞過的金盤，盤內盛著安祿山擲過傷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設著壽昌公主於含章殿下卧的榻，懸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聯珠帳。秦氏說著展開了西子浣過的紗衾，移了紅娘抱過的鴛枕。

對於這段文字，周思韻先生是如何解讀的呢？秦可卿卧室陳設的豪華高貴,能不能證明秦可卿是公主級或者是郡主級的出身？進而表明她的地位與出身高於賈府呢？

不能。第一，這些東西真的存在嗎？真有這些東西嗎？比如說裡面寫到，安祿山擲過太真，就是楊貴妃，把她的乳房都給傷了那個木瓜。那是民間傳說,並不是真有這東西。還有，那卧室裡面，西子浣過的紗衾，衾就是被子，那個紗應該是麻紗。我們想，西子是什麼時候的人物？是兩千多年前吳越戰爭時候的人。到了雍正乾隆時代，那是十八世紀初時候，中間隔了兩千多年，就算有這被子，能傳到這會兒嗎？而且，說實話，現代技術都沒有解決，兩千多年前的紡織品能夠留到現在這個技術，何況當時。所以，她這個屋子裡面陳設華麗的這些稀釋珍品，這都是虛構的東西。是曹雪芹用來暗示，因為這些東西，它都跟歷史上的風流故事，風流女人的故事有關。

因為原來那個回目叫秦可卿淫喪天香樓。原來跟風流故事有關係。這是原來稿子修改以後留下來的痕迹。不可當真。這是第一。所以這個東西，它並不是真實的存在，是小說家言。

第二，就算這些東西真是皇宮的，能搬來嗎？連睡榻都搬來了，我們想想,這秦可卿不是據說是廢太子老親王的女兒嘛，是秘密偷運出來的嬰兒，這嬰兒能偷運出來嗎？嬰兒能偷運出來，這麼大的榻能偷運出來嗎？這廢太子老親王可是被圈禁的。康熙五十四年十一月，有一個大夫奉命，去給廢太子老親王的福晉，那時候他已經圈在幾十里外的圈禁的地方去看病。廢太子老親王讓他帶了一封密信，出圈禁地。這封密信，密信不過就是一張紙，最多加一個信封，被搜查出來了。連那麼大的床都等搬出來，還會搜查這信嗎？所以，這些東西它不是真實的存在。而是小說用浪漫主義手法虛構的東西，它和證明秦可卿有所謂高貴的出身等等，毫無關係。

紅學研究者普遍認為，秦可卿形象，經過了曹雪芹的重大修改比如第十三回上半回的回目，在原稿中是秦可卿淫喪天香樓，後來，改為現在通行本上的秦可卿死封龍禁尉。曹雪芹為什麼要如此修改？如何看待原稿中秦可卿形象。而這對於我們解讀秦可卿的出身，有什麼幫助嗎？

第三個秦可卿就是原稿當中的。甲戌本第十三回的回目總評有那麼一段當中的話，他說秦可卿淫喪天香樓，作者用史筆也。就是像歷史學家那麼有分量的文筆來寫她。他說老朽應有魂托鳳姐曹家後事二件，嫡事，就是哪裡，安副尊榮坐享人能想得到處。哪裡是那些只會享福的人，根本不想想這個家族的未來的人。也就是說，是有遠見的人才想得到，他說，其事雖未漏。就是，後面元妃省親等等那些事情，雖然沒有泄露，包括賈府的敗落這個結果，雖然沒有泄露，其言其意則令人悲切感服。感動，佩服。姑敕之，因命芹溪刪去。所以讓曹雪芹刪掉。這大家都很熟悉，都知道。刪掉，另外有的脂批裡面提到，可能是更衣的故事，和遺簪的故事這兩個。幾頁刪掉了。

寫這個脂批的畸笏叟是誰呢？從他自稱老朽說及命芹溪刪去。而且，姑敕之，老朽、舍、命這幾個字，說明他輩分高，歲數大，輩分高，地位高。而且紅學家普遍認為，他可能是曹雪芹的叔叔，也可能是曹雪芹的父親就是曹頫。因為曹頫到底是他的父親，還是叔叔，這也有爭議。當然就是說，普遍認為他是長輩。

由於畸簜叟的權威性干預，曹雪芹把秦可卿的故事做了重大修改，這個修改他不僅僅是數量的，而且在性質上做了重點改變。秦可卿的形象整個變了。而且，如果沒有這個改變，那麼，夢中可卿很可能就不會出現。如果出現的話,她可能兼美就是兩個女孩子的形象。比如寶釵和黛玉，而不會還有秦可卿的形象。因為曹雪芹不可能把一個淫婦的形象，加入到兼美當中去。這是顯而易見的。

所以簡單地說，這三個秦可卿形象，我們現在看到的，第一個，就是小說裡面寫的，我們看到的通行本中寫的，和原稿中的第三個，這都是現實生活中的少女。夢中的第二個是虛幻的。就是原稿當中的那個是消失了。所以一般讀者並不注意。這三個秦可卿形象當中，最重要的是我們現在看到的第一個。就是最後上吊自盡的。但是我們要從原稿當中來開始分析，就從最早的那個來分析。

因為在她身上，已經包含了秦可卿的主要的文化基因。包含了什麼主要文化基因呢？有三個。第一，秦可卿的死因與某種不正常的男女關係密切相關。不說不正常，而不說不正當，這是有區別的。第二，死的地方是天香樓，不是她的屋子。第三，秦可卿曾經託夢給王熙鳳，交代曹家後事兩件。這是在原稿的秦可卿身上，已經包含了三個文化基因。

我們能不能說現在通行本當中的秦可卿，和曹雪芹原來寫的秦可卿這兩個藝術形象完全一樣，或者基本一樣呢？不行。為什麼不行。倒不是因為他刪掉了幾頁，而是我剛才講到的，她秦可卿的藝術形象發生了本質性的變化。由於曹雪芹幾乎刪去了秦可卿原有故事的三分之一，我們不知道現在看到的，關於秦可卿出身，病情等內容，原稿當中是不是就有，是不是這樣，還是後來加入的，不過既然秦可卿的出身，現在引起了廣大讀者的關注，認為她可能很不尋常，而且，認為她出身極為高貴，從而引起了對作品一系列的，還不僅僅是秦可卿本人，還引起的許多人物，對許多人物的理解，而秦可卿的故事，被演繹得越來越離奇。所以，我們就要從文本入手，從文本中尋找線索和證據。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好，我們來看看。給秦可卿看病的大夫，據說都是御醫。那麼，我們就從這入手，來研究一下。因為這是一個非常典型的違反邏輯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