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必須知道的詩詞常識,你都知道嗎?
4月16日,上周六上午九點,當代儒家詩教首倡者,著名詩人、詞人、學者徐晉如教授在元培學堂風雅開講。
主講老師 | 徐晉如老師
字康侯,號胡馬,元培學堂講師,深圳大學文學院副教授,香港孔教學院永遠名譽院長、深圳市儒家文化研究會副會長、深圳國學院教務長。著有《懺慧堂集》、《高貴的宿命》、《大學詩詞寫作教程》等,與陳永正教授共同主編《百年文言》。騰訊儒學《晉如說儒》主講
本次公益講座,徐老師深入淺出、旁徵博引、生動幽默、暢快淋漓地為大家講解了什麼是國學,為什麼要學習國學,以及中國人必須要知道的詩詞常識。
以下是元培學堂專為大家整理的徐老師講座部分精華:
到底什麼是國學?
我們為什麼要學習國學?
我們今天選擇這樣一個題目:《中國人必須知道的詩詞常識》,看似很憤青,更有甚者,有很多人看到後會說,中國人必轉,不轉不是中國人(徐老師玩笑話)。
但實際我選此為題,有其根由。
我的老師龔鵬程先生,也是趙孝萱老師的老師,有個觀點認為:
什麼是國學?國學,就是國人之學。任何一個民族,都有其民族氣質,任何一個民族的人身上都要體現出其民族性來。那麼我們中國人的民族性是如何體現的?我們如何能夠成為一個中國人?
他認為需要國學的滋養。
他對國學的定義是國人之學,是每一個中國人都應該去了解、去學習的學問。
固然國學有些內容,只有專家學者才會問津,比如那些非常高深玄妙的哲理,那些非常艱澀的文字、音韻、訓詁等,但是,國學更本質上來說,是品格滋養之學。通過學習國學,可以讓我們的品性,我們的人格,得到滋養,通向完成。
詩詞,可謂國學當中最為大眾化者,也是最為基本的部分。
孔子曾在教學時稱,教育始於詩。他有一句名言:「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以孔子觀之,我們教育的目的,就是讓人格完成,人格完善。
那麼如何讓人格完善?
首先是通過詩教去學習詩經,來養成一種溫柔敦厚的品性。有的人生來情感就過於濃烈,通過讀詩可使其情感變得中正平和;有的人生來情感就偏於冷漠,通過讀詩可激發他的情感,讓他能夠更好的成長。同時以外在規範的「禮」,去節制要求他,最終使其能夠守規矩,待所有外在規矩能變成他內在的一種自我要求時,我們可以說教育就已經完成了。這種境界就是音樂的境界,音樂的本質是和。達到與天地人的和諧,這就是我們教育的最終完成。
詩詞沒有實在的功用,要講實用可謂最不實用了。為什麼今天我們很多人一提到詩人,就心生鄙夷?因為覺得,你不實用。
在這樣一個追求功利的時代詩人是不實用的。
然而詩人到底意味著什麼呢?
我以為,詩人,意味著內心高貴的人,不肯同流合污的人,永遠去堅守自己信念的人。並且當所有人,都在與時俱進的時候,他堅持自己的價值觀。
這就是詩人。
所以詩詞能夠帶給我們的最重要的其實是一種文化立場,是讓我們的內心更加豐富,讓我們的心靈更加美好,這才是我們學詩的根本。所以我選擇中國人必須知道的詩詞常識,是有這樣的一層涵義在裡面。
中國人必須知道的詩詞常識之一:
押韻的不一定是詩,
不押韻的一定不是詩,
詩一定是押韻的。
押韻是詩的最基本要求。
(此處省去徐老師所舉的例子,這些例子生動有趣,是關於詩的外行們所作出的一些貽笑方家的笑話)
有人質疑說,你看,李白的詩不就不押韻嗎?比如說《將進酒》。
那將(qiāng)進酒,到底押不押韻呢?
將進酒,實際上是古體詩。
古體詩與今體詩(近體詩)的分野
在唐代,唐朝人就受到了印度文化的影響。當時從印度傳來一種念經的偈子,這種偈子,使用的是長音節和短音節交替出現的規則,唐朝人學到這種規則並運用到中文裡。
我們人為規定,漢語(漢語有四聲,平上去入)的平聲字是長音節,上去入聲字是短音節,那麼以印度偈子的長短相間的方式組合漢字,我們就創造出了一種詩的格律。我們把這樣的詩,稱之為今體詩。宋代改稱為近體詩。
我們小時候學習的絕句律詩,絕大多數都是近體詩,之所以說是絕大多數,是因為有很多絕句,不是近體詩,而是由古風演變過來的,比如說「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這就是古絕(古體詩中的絕句,不是近體詩)。
近體詩有嚴格的押韻規定:只能一韻到底,只能從頭到尾押一個韻,而且只能二四六八偶數句押韻,第一句可押可不押,但絕不可能在第三五七奇數句押韻,並且有嚴格的平仄要求。
這個平仄的本質就是長短句,也即長短音節的交替。
我們把在唐朝的今體詩產生以前的各種詩體,通稱為古體詩。
古體詩和近體詩一個很大的分別在於:古體詩可以押仄聲韻,近體詩只能押平聲韻,古體詩還可以換韻。
將進酒就是一首可以換韻的古體詩。所以將進酒不是不押韻,而是換了好幾個韻。
詩為什麼要押韻?
從古以來,詩都是要講押韻的。
西方的詩原本也是要押韻的,也是有嚴格的格律規定的。只是從彌爾頓寫失樂園開始,因為他有一種啟蒙精神,認為韻律都是非常反動的,都是壓抑人性的,所以他不講韻,但這個實際上是不對的,嚴格的詩,都應該有韻。
章太炎在他的《國學概論》里說:
凡稱之為詩,都要有韻,有韻方能傳達情感。現在白話詩不用韻,即使也有美感,只應歸入散文,不必算詩。日本和尚娶妻食肉,我曾說他們可稱居士等等,何必稱做和尚呢?詩何以要有韻呢?這是自然的趨勢。詩歌本來脫口而出,自有天然的風韻,這種韻,可達那神妙的意思。
你看,動物中不能言語,他們專以幽美的聲調傳達彼等的感情,可見詩是必要有韻的。『詩言志,歌永言,聲依詠,律和聲。』這幾句話,是大家知道的。我們仔細講起來,也證明詩是必要韻的。我們更看現今戲子所唱的二黃西皮,文理上很不通,但彼等也因有韻的原故。(《國學概論》頁二九,巴蜀書社一九八七年四月)
白話詩或者說新詩,因其不入韻,只能算是分行而寫的散文,卻不能算詩。
至於《急就章》、《千字文》、《百家姓》、醫方歌訣之類,也是有韻的,我們也不能不稱之為詩。前次曾有人把《百家姓》可否算詩來問我,我可以這麼答道:「詩只可論體裁,不可論工拙。《百家姓》既是有韻,當然是詩。」總之,我們要先確定有韻為詩、無韻為文的界限,才可以判斷什麼是詩。
又曰:詩至清末,窮極矣。窮則變,變則通;我們在此若不向上努力,便要向下墮落。所為向上努力就是直追漢、晉,所謂向下墮落就是近代的白話詩,諸君將何取何從?提倡白話詩人自以為從西洋傳來,我以為中國古代也曾有過,他們如要訪祖,我可請出來。唐代史思明(夷狄)的兒子史朝義,稱懷王,有一天他高興起來,也詠一首櫻桃的詩:「櫻桃一籃子,一半青,一半黃;一半與懷王,一半與周贄。」那時有人勸他,把末兩句上下對掉,作為「一半與周贄,一半與懷王」,便與「一半青,一半黃」押韻。他怫然道:「周贄是我的臣,怎能在懷王之上呢?」如在今日,照白話詩的主張,他也何妨說:「何必用韻呢?」這也可算白話詩的始祖罷。一笑!
章太炎這幾句話就告訴我們:
1、首先,我們判斷任何一種文體依據是這種文體的特徵。詩的一個文體特徵就是要講韻的。
其實,光有韻也還不行,詩的文體和文的文體是不同的,也有押韻的文,但不是詩,仍然是文。
比如說,東坡的赤壁賦,特別美,特別有詩意的文章,並且也是押韻的,然而它是賦,是文的一種,不是詩。詩和賦不同。詩有它文體學上的要求。
2、其次,詩為什麼要有韻,這個韻不是人為的規定,而是天然形成的。
也就是說最早人們表現情感,一定是通過有韻的方式,才能表現地更好。那種神妙的境界是要通過韻律才能表現出來。
我們無法想像一首歌,沒有一定的節拍,一定的旋律,一定的音高。
3、動物本身是不懂文字,不會說話的,但是他們可以通過那種優美的聲調來傳達感情。這就是一種音樂感。那麼詩裡面要有韻,就是為了一種音樂感的要求。
4、他又引經據典,詩言志,歌詠言,聲依詠,律和聲。詩是用來表達我們的感情的。
5、最後,白話詩或者新詩,我們承認它的藝術價值,承認它有很好的詩的美感,但是從從文體學的角度來講,不能夠稱之為詩,就好比說,李玉剛演女人演地再像,我們也只能說李玉剛是演女人演地像的男人,而不能說李玉剛是女人。
到底怎樣才是詩?
中國現代文學史家、目錄學家汪辟疆先生有言:
夫詩歌為體,以韻律為形貌,以旨趣為神采,兩者備具,乃為真詩。使執有韻無韻之說,判詩文之標準,則是遺神采而重外形,勢必舉隱語寱詞,被以詩號;但求趁韻,奚裨感情。反之則專求旨趣者,又必盡去聲律,求詩歌神采於散文小記之中。偶見一二短篇,筆具感情,辭兼描寫者,驚為創穫,寶若球琅,則文章之囿,採獲何限;必盡錫以詩名,亦乖體制。以二者之交譏,乃知合則雙美,分則偏觢。雖復持之有故,言之終難成理也。至於狹義者,但求本體。既非同主形式者之兼容並包,亦殊尚旨趣者之進退無定。就詩言詩,界線較確。
真正意義上的詩,一定是同時講究文體和風格的。
中國人必須知道的詩詞常識之二:
古今音有差異
比如說下面這首大家一定不陌生的陳子昂的詩《登幽州台歌》(注意這是一首詩),用現在普通話讀起來不押韻。
陳子昂《登幽州台歌》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悌下。
那麼這首詩到底押不押韻呢?
我不知道在座的有沒有潮汕的朋友。這首詩如果用潮汕話念,那就押韻壓得不能再壓了。
因為潮汕話對唐代的河洛古音保存的非常完好,唐代的「者」是念jia(音同家),因而與「下」是完全押韻的。
又比如下面這首李益的《江南曲》:
李益的《江南曲》
嫁得瞿塘賈,朝朝誤妾期。
早知潮有信,嫁與弄潮兒。
如果用上海話來念,這首詩就是押韻的,因為上海話「兒」讀ni(音同泥)。
在古音當中,「兒」本沒有讀音,它的音是蒙古人侵略中國以後才有的。
廣東話也一樣,這個「兒」,念yi(音同椅)。
中國人必須知道的詩詞常識之三:
近體詩是要講格律、對仗的。
剛才我們講到,押韻是詩的基本要求。唐代產生的今體詩,到宋代稱之為近體詩,有一個更重要的要求,要講格律,講對仗。
(因為時間關係,未能展開,但徐老師以對聯為例,對日常生活中的「對仗」錯誤做了生動解剖,同時以王安石《泊船瓜州》為例對其格律進行了講解,並揭示了我們的小學教育語文教材里出現的注音錯誤)
中國人必須知道的詩詞常識之四:
平水韻是詩詞的標準語音。
任何一種文體,都有這種文體所要求的規矩,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近體詩,押韻,要求押的是平水韻,它是詩詞的標準語音。
近代以來,因為胡適等人倡導「話怎麼說詩就怎麼寫」,因而很多人就提倡改革用韻,胡適的話本身就是錯誤的。如果話怎麼說詩就怎麼寫,世界上最啰嗦的老太婆也就成了最高產的詩人。
詩和普通的日常語言是不同的,北師大有個教授是寫新詩的,但他有句話我非常認同,他說詩是語言的語言。
當時受到胡適的影響,就有人提出來說,新詩是不押韻的,那舊詩也要改革,用韻應該以我們念起來順口就算。我們要根據我們現代人的讀音,根據我們的方言、土語來,這樣才能真切自由。當時有徐凌霄徐志摩等人提倡。
實際上,以個人為單位,也就意味著你否定了人人都遵守的一種通行標準,就等於不要任何的韻。
任何一種規矩,不是為你個人而定的,是為大家一起定的,你只講你個人的自由,實際上你沒有了自由,你毀壞了這個東西。
為什麼寫詩不能用新韻?
為什麼我們寫詩詞,必須要用傳統的韻,寫詩用平水韻,寫詞用詞林正韻,我們為什麼不能用新韻,不能用口語入韻呢?
中國現代著名西洋文學家、國學大師、詩人吳宓先生說:
我們寫詩詞用傳統的韻有三大理由:
理由一:凡藝術必有規律,必須宗傳(Tradition)。從事此道者,久久沿襲,人人遵守。然後作者有所依據,不至茫無津涯;然後評者可得標準(標準有精神、形式二種之不同,但皆關係重要),可為公平之裁判與比較。世界各國各體文學,皆有其特殊之規律及宗傳。中國舊詩之形式上之規律及宗傳,厥惟平仄之排置與協韻。去韻,則舊詩不為一種藝術。破壞人人(指作舊詩、讀舊詩、評舊詩者)所共遵共守之韻,則舊詩已不成為舊詩,即等於完全消滅矣!
理由二:凡人生社會各種規矩(Convention),似若束縛,實皆為全體或大多數人之利便。當初制定之時,縱屬勉強,縱由專斷,然既通行之後,則可賴以免除人間多少猜疑、紛爭、痛苦、旁皇。譬如馬路中車輛左側東行右側西行,又譬如電話簿按字畫多少編目,其無形中便利群眾、便利個人之處,直不可思議,不可限量。上者如道德事功,下之如衣服裝飾,於規矩定律之外,隨時因人施以變化,乃見巧思與聰明,乃成新奇與美麗。故各種規矩之存在,不但足以維持社會秩序之安寧,且足以增加個人生活之趣味也。文學藝術,理正同此。各種規律(詩韻亦其一)之存在,不特不至阻抑天才,且能贊助天才之發榮滋長;不特非枷鎖之束縛手足,且如槍炮之便利戰鬥。故謂中國舊詩規律太嚴者,妄也;謂中國現今之韻應廢除者,亦妄也。
理由三:姑不論源流改革,只論現在,則以予本身實驗之經驗,常與生長各省之朋友談話,積久乃知中國現今之詩韻(按照通行韻本)其分部別居,對於任何一地之人,皆不能為完全之適合,然其對於全國所有各地之人,則能為(比較的)最大量之適合。譬猶算術中之公生數(或曰公因子),誠可為文學界公用之標準也。大抵甲省之人每覺韻本中子丑諸韻字編置不近理,而乙省之人又覺韻本中寅卯等字不應同在一韻(例如陝人讀門母音絕異,而蘇人常錯仁清)。北京話應為全國標準語者,理由亦同此。昔但丁提倡義大利國語,創造新文學,而專取塔斯干之方言,正因此故。彼所取者,謂之雅言。乃塔斯干方言之加以淘汰凝鍊者,又非該地市井之流行語也。總之,北京話既可為全國標準語言,文言更應繼續為全國統一之文字。而現今之詩韻,尤當為作舊詩者所宜共遵守,此予所深信不疑者也。
舊韻的存在,是各個地方方言的最大公約數,你用任何一種語言都沒有這樣一種最大公約數。
這就涉及到平水韻產生的歷史淵源。實際上其歷史淵源可以推到隋朝顏之推、陸法言所做的切韻。切就是拼音的意思,切就是反,反就是切,都是拼音的意思。切韻,是中國最早的韻書,後來的唐韻,宋朝的廣韻、平水韻,全都是從切韻變化而來。
那麼切韻的原則是什麼?
其原則是兼有古今方國之音。
就是說在古代的時候押韻,現在不押韻了,現在押韻,在古代不押韻,這裡押韻,那裡不押韻,我們尋找到它們的最大公約數,那麼任何一個地方的人,讀起來都不可能完全押韻,但是絕大部分是押韻的。
任何一個時代的人,讀起詩來,都不可能完全押韻。
但是我們要進行讀音的調整,一定也是最少的。這是古人的智慧,所以切韻保證了即使是先秦時的詩,我們今天讀起來,還是很多能夠讀到是押韻的。
就因為,切韻是兼有古今方國之音。
平水韻當然就是從這種系統下來的。
中國人必須知道的詩詞常識之五:
在現代漢語中,入聲字已完全消失。
現代漢語有三聲:平聲,上升和去聲,陰平和陽平都是平聲,而古漢語是有四聲的,平聲、上聲、去聲和入聲。
入聲字在北方方言,現代漢語里已經消失了,而南方大部分方言卻保留了。
入聲字是漢語之骨。漢語之所以有力量,就是因為有入聲字,入聲字是一種爆破音,假如說沒有入聲字以後,漢語就是軟綿綿的。
所以許多南方人覺得,聽北方人講話,感覺很「油」,順溜卻缺乏高低起伏的美感,就因為北方人的話里,已經沒有了鏗鏘有力的入聲。在詩文當中,運用好入聲字,讀起來就顯得特別有力道。如下面這首詞:
滿江紅
[南宋]岳飛
(我的太老師夏承燾先生認為這是明朝人所寫的,託名岳飛)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此詞本身就是押的入聲韻,在非韻腳的地方也用了不少入聲字,如發、激、十、八、莫、白、踏、肉、渴、拾,使得整首詞讀來有一種爆破般的感覺,充分體現作者悲憤、激越的情緒,如果用普通話來念,韻味全失。
偉釗同學用粵語朗讀《滿江紅》
用廣東方言來念,就能感受到這首詞的音韻之美,可以說中國所有的方言當中,粵語是最好聽的之一。
中國人必須知道的詩詞常識之六:
詩有古今,詞沒有古今。
唐代只有曲,沒有詞。
宋朝時,詞才叫做詞。
每一首詞都有一個詞牌。
每個詞牌都規定了嚴格的字數、平仄和押韻。
詞既要講四聲,又要講五音。
什麼是詞?
經常有一個說法,說某人是寫古詩詞的,其實這個說法是不對的。在概念上就是一團漿糊,一聽就知道這個人完全是外行,我們有古詩,但是我們沒有古詞。我們之所以有古詩,是相對近體詩而言的,因為唐代產生了講格律的近體詩,所以我們才有了古詩。但是詞從古以來,只有一種。
隋唐之時,由於西域音樂的傳入,形成了一種新的音樂品種,是施用在宴會之上的,叫做宴樂,亦稱燕樂。與宴樂的曲子相配合而寫成的曲詞,隋唐人叫作曲子詞,或直接叫作曲子。到了宋代的時候,才名之曰詞。
詞也可以叫做樂府、琴趣、漁笛譜等。也有人把詞稱作為長短句,比如辛棄疾的詞集叫做稼軒居士長短句。它強調詞的文體學上的句法特徵。詩一般來說,句子都比較整齊,而詞的長短則參差不齊,所以稱之為長短句。
每一個詞都有它的詞牌。詞牌就規定了你在這首詞哪個位置該怎麼押韻,在某個位置是平聲還是仄聲。每一句有多少字,這都給你規定好了。你必須按照這個來。
我們當年人民日報的高級記者,鄧拓同志,就說過一句話,你要填寫滿江紅,你就要按照滿江紅的格律來。你不按照滿江紅這個詞牌的要求去寫,你可以叫滿江黑啊,沒必要叫滿江紅。
那麼我們就需要講一講什麼叫做詞牌。詞牌,本來的意思是指詞的樂曲部分,最早的詞牌同時就是詞的題目,如《浣溪沙》詠西施,《江神子》詠江神。後來詞的內容可以與詞牌名沒有太大關係,於是很多人做詞,又會加上題目。有的人在這樣一種背景下,仍然去用浣溪沙詠西施,更漏子詠更漏,就是用的詞牌的本來的意思,叫做本意。
懂音樂的文人,按照樂曲的旋律,填進字句,給歌女演唱,便叫作填詞,或者叫倚聲。
不過,後世大多數文人的音樂素養不夠,音樂素養高的人,是屈指可數的。
比如北宋的柳永、周邦彥、李清照非常懂音樂。南宋的姜夔、張彥、吳文英這些人,非常懂音樂。
但絕大多數人不懂音律。那怎麼辦呢?找範本,找懂音樂的人寫出來的範本,照著範本逐字逐句的扣平仄。
根據平仄來確定,怎麼寫。所以後來就產生了一種參考書,叫做詞譜,就是把古人的那些詞的平仄歸納出來,做成了一個規定好了平仄的譜子。它不是音樂的譜子,是平仄的譜子。
李清照批判過這個問題。
李清照說,詞和詩不同。
詩是只要講平仄的,詞是既要講四聲,又要講五音的。
平上去入四聲,有的地方是用仄聲字,但是你用去聲字,用上聲字,都是不一樣的,唱出來的感覺是不同的。這個就需要你懂音樂。還有講五音。
什麼叫做五音呢?
唇齒牙喉舌。
就是你的聲母的發音部分在哪裡,你的韻母的韻頭的發音部位在哪裡。
比如說,z,c,s這是舌音。j,q,x這是齒音。
李清照有一首聲聲慢,頭十四個字,大家都很熟悉。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
(徐老師演示宋代「尋、覓、冷、清、凄、慘、戚」這些字的讀音)
尋、覓、冷、清、凄、慘、戚,全部是用唇齒之間發音的字。如果用李清照那時的讀音來讀,就可以感覺到,彷彿所有的舌頭和牙齒都是黏在一塊的,張不開嘴。
太了不起了。這個女詩人藉此表達了自己內心的壓抑,很多話想說說不出來。
這就叫講五音。
可是這個太麻煩了,只有真正懂音樂的人才能做的到。
所以後來的文人,就把詞當作是一種新的格律詩,還是按照詩的平仄要求來寫詞,但是詞的平仄要求比詩還要嚴格。
所以他們是根據這樣的平仄去填的詞。
PS:這裡需要說明的是,講座有很多需要發音的部分,比如偉釗用粵語朗讀《滿江紅》,比如徐老師對一些字的古代發音的演示,比如徐老師演唱辛棄疾的《水龍吟》,包括給現場觀眾演示吟誦,這些需要去感受聲音的部分,以及徐老師生動演繹的詩詞之美,我們的筆記里無法展現。
推薦閱讀:
※為什麼中國人越來越富有,卻遠遠不如美國人幸福?
※溫州人的生意經:中國人必知的22條商規
※必須看看,中國人出軌報告
※中國人怕什麼
※小日本到底小不小?真相可能讓中國人無法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