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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振鏞的「成功之道」

曹振鏞的「成功之道」 清朝真是一個「奇蹟」迭出的時代!算上當太上皇的幾年,乾隆爺實際執政63年還多,創了世界紀錄,至今無人打破。無獨有偶,清朝的大臣中還有個叫曹振鏞的牛人,在中央工作長達54年,歷3朝、相2帝,一路春風:是乾隆培養的後備幹部;受嘉慶委託當過3個月代理皇帝,他老家安徽歙縣至今還有「宰相朝朝有,代君三月無」的俗語;道光在位30年,他居相位15年,如非不幸病逝於工作崗位,此公肯定會與皇帝共始終。當他歸天的噩耗傳來,道光皇帝難過得茶飯不思,哭訴說,你們哪裡知道,他最了解我的想法,他貢獻大呀!當場把他的二兒子提拔為副部級幹部,給曹相本人加謚號「文正」。

  「文正」是最高規格的謚號,大約是「學問大、能力強、作風正、立場穩」的意思。據嚴復統計,有清一代共有大臣2748人,死後謚「文正」的僅8人(曾國藩算一個),平均340多人才輪到一個,比鳳毛麟角還金貴。生前佔盡風流,身後極盡哀榮,曹振鏞的「貢獻」到底大到什麼程度?

  其實,無論是當時還是後世,曹振鏞都是公認的庸才。《清史稿》中曹振鏞傳也就700多字,跟他的政治地位很不相稱,但作者也沒辦法,因為老曹實在沒什麼豐功偉績可寫,難怪我們對他的名字這樣陌生!

  關於曹振鏞的「成功之道」,有個年輕幹部曾請教過他本人,當時曹老是這樣回答的: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多磕頭,少說話。」

  要是相信這句鬼話,那就太天真了。在封建官場上,誰敢不磕頭、誰敢亂說話?可混到曹振鏞這境界的,古來幾人!聽其言,不如觀其行,還是來看看曹振鏞是怎麼做的吧。

  「三張牌」,奠定了千古「名」相的基石

  道光即位之初,康乾盛世餘威已盡,國運日下,處於鴉片戰爭、太平天國起義前夜。財政首現窘境,國庫儲備僅及乾隆盛時的四分之一,這還是賬面數字。而官員卻普遍失去國初的浩然之氣,慵懶萎靡、聲色犬馬、貪污賄賂,以追逐奢華生活為業,社會風氣污濁荒唐,時人多有記錄。

  在一次官場宴會上,有個客人出門上廁所時,看到幾十頭死豬橫七豎八躺了一地,驚問何故。原來,廚師先將這幾十頭豬圈起來,拿棍棒追打,豬奔跑呼嚎,相繼力竭而死。隨後趕緊在豬的脊背正中割取一片肉,做成豬脯一盤,其味香脆無比。據說豬的其餘部分腥惡難聞,不可再食,必須扔掉。

  滿足這類畸形消費錢從何來?羊毛出在公款和百姓身上。駐節今江蘇淮安的南河總督,負責治理江蘇境內河道,每年支取經費數百萬兩白銀,用於治河的不到十分之一,其餘都用在酒肉笙歌上了。

  道光決心從杜絕奢侈浪費入手,逼迫幹部隊伍改變作風,振奮精神,以圖重現昔日盛世。為此,道光剛一上任就做了兩件事,第一是號召節約,第二是召來閱歷豐富、人脈廣泛的曹振鏞,任命他為軍機大臣兼武英殿大學士,即實際上的宰相,配合皇帝開展新政。

  在開展節約運動的通知《御制聲色貨利諭》中,道光規定了3項紀律:節省財政開支,反對奢華浪費;停止各省進貢,減輕百姓負擔;嚴控基本建設,嚴懲工程回扣。他自己以身作則,不添新衣,經常穿著打補丁的褲子上班;除太后、皇帝、皇后外,非節慶不得食肉。每人一碗打滷麵為皇后祝了壽,買一隻舊皮箱嫁了閨女。紀律嚴明,盛京將軍被人舉報常在家裡看戲宴客,立即撤職。有一次檢閱警衛部隊,看到官兵衣著樸素,當場將幾位負責人各升一級。道光不但廉政,還十分勤政,事必躬親,夜以繼日,對沒有責任心的幹部尤其討厭,絕不重用。

  曹相上台後十分低調,沒燒「三把火」,只是閉嘴、磕頭、旁觀,等終於摸清了新老闆的底牌,就循著領導思路,因勢利導,順水推舟,不慌不忙跟了三張牌,迅速獲得了道光帝的絕對信任,奠定了千古「名」相的基石。

  第一張牌。有一次開會,道光一眼就看到曹振鏞的褲子打了補丁,便笑著問:「堂堂宰相的褲子也打補丁嗎?」曹振鏞從容作答:「做新褲子是很容易,就是太貴了,舊褲子打上補丁跟新的一樣,何必浪費呢。」道光很高興,揮筆給宰相題了4個大字:恭儉惟德!

  那段時間,曹大人下班後就趕緊往前門外跑,去酒館飯莊菜市場打聽物價,第二天一早就給皇帝送經濟情報,順便再提一兩條進一步厲行節約的建議。宰相在政治上跟自己保持高度一致,皇上自然滿意,每天與他相談甚歡,什麼重要事情都一塊商量。

  官員們個個心領神會,人人學習曹相好榜樣:上朝絕對不穿沒補丁的衣服,散朝絕不忙著回家,圍著宰相熱烈討論節儉問題,久久不願離去。由於曹相和他的同事們推波助瀾,京城竟出現了違背市場規律的怪現象:破衣爛衫的價格一路飆升,品相稍好的比新的還貴!有些窮官實在買不起,就創新思路,自己動手,把好好的袍子弄舊弄破,再讓老婆在醒目處打塊大補丁,活像今天新潮仔褲的做法。眼見新政深入人心,皇帝對老曹更是離不開。這張牌順勢而為,輕鬆搞定了皇帝。

  第二張牌。曹振鏞最忌的人是雲貴總督阮元,因為阮元是唯一同曹振鏞資歷相當的三朝元老,他不但人品、文才俱佳,而且政績斐然:在浙江巡撫、兩廣總督和雲貴總督任上,阮元平海盜、禁鴉片、懲貪腐,打擊分裂、墾荒固邊,朝野無不折服,曹振鏞與他完全不在一個檔次。道光既然胸懷復興大志,自然會想到阮元;皇帝既然重視幹部的工作作風,老曹就有了辦法。

  有一天,在跟曹振鏞談幹部工作時,道光說:「時間過得真快呀,阮元去地方擔任主要領導快三十年了吧!當初三十幾歲就官居二品,也真是人傑。你熟悉幹部情況,覺得這個人怎麼樣?」曹振鏞馬上跟上:「這個人我了解,可以說是才華橫溢,工作能力超強,我是沒法跟他比的。」 道光很有興趣:「那你舉個例子。」曹振鏞不緊不慢地介紹:「雲貴地區山高皇帝遠,環境險惡,經濟落後,民族複雜,自古多事,而且沒有小事,件件涉及邊疆穩定、國家安全,在那裡當總督,一般人不要說出政績,就是不吃不喝不睡覺都忙不過來。但是阮大人卻能應付裕如,再複雜的問題都能迅速解決,還能空出時間召集各路才子吟詩、論文、作畫、彈琴,這幾年光詩文集就出版了好幾種呢,水準很高,洛陽紙貴。現在正是國家用人之際,我看這樣的幹部可以考慮了。」

  道光聽著聽著,臉色由晴轉陰,自言自語地說:「要是做詩能把國家做好,那我天天做詩!」

  不久,一紙調令把阮元召回北京,安在一個不咸不淡的位置上發獃,直到退休。而道光對曹相的好感卻增加了,他覺得老曹是個厚道人,對阮元那樣工作態度不端正的幹部都凈看優點。這張牌因勢利導,輕鬆自如地剷除了唯一對手,曹振鏞自此高枕無憂。

  第三張牌。道光初期,一些有志大臣受到新政鼓舞,苦心研究國家大事,熱情提出改革建議,一時間各種請示報告紛至沓來。道光每天批閱到深夜,樂此不疲,但時間一長,身體有點吃不消了,心裡左右為難,卻又不好說出口:如長期這樣一字一句地看,哪裡應付得了;要是不認真看,又怕漏掉真知灼見,耽誤工作。

  等到道光終於累病了,曹振鏞及時跟皇帝談心:「大家現在都在努力工作,文件多了,好點子也多了,這是國家興旺發達的好兆頭。怕就怕有的人打報告不是為了工作,只是為了愉悅皇上,最好留點心。」

  道光深有感觸,喟然長嘆:「那有什麼辦法呢,皇帝是個苦差事啊。要是報上來的都是為國利民的好文件就好了!」

  曹相微微一笑說:「我倒有個想法,不知行不行?您每天隨機從報批件里抽閱幾份,找出錯字、別字、漏字、重字等等,用硃筆點出,該批評就批評。您連書寫錯誤都能發現,下邊研究工作自會更加認真,報告質量就上來了,注水文件就少了。」

  此法果然靈驗,道光不但省力省心,還給大家勤於政、敏於事的深刻印象。而大臣們從此「皆矜矜小節,無敢稍縱,語多吉祥,凶災不敢入告」,至於發表對國是的見解和主張就更謹慎了,輕易哪敢下筆。這張牌順水推舟,使得所有人都噤若寒蟬,而曹振鏞從此則一言九鼎,權勢衝天。

  庸官誤國,只因懂得下有「順」策

  曹振鏞的3張牌貫穿了一條主線:上有政策,下有「順」策!其操作規程看起來並不複雜:先琢磨清楚老闆的基本思路,再順著老闆的心思緊跟,而且跟得很到位,甚至還超過預期一點,然後就靜靜等著領賞了。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古已有之,但以「對策」對付政策明顯是對著干,成功率低,風險大,是下級與上級博弈的低級形式,只要態度堅決,一般不難破解。相比之下,上有政策、下有「順」策隱蔽性強、技術含量高、成功幾率大,基本屬於穩賺不賠的買賣,是下級對付上級的高端技藝。古人云:「伴君如伴虎」,曹振鏞能讓三任萬歲爺滿意,能讓道光帝「恩眷之隆,時無與比」,可見他玩弄這套把戲是多麼出類拔萃。這個啥也不幹的庸人,只因為讀懂了人性的缺陷而位極人臣、居高不下,令人搖頭嘆息,徒呼奈何。

  曹振鏞孜孜以求的是個人的政治地位和家族榮耀,卻以摧毀國家前程為代價,與經濟腐敗相比,這種政治貪腐行為,性質更惡劣,後果更致命。

  曹振鏞的荒唐成功,逐漸消解了整個幹部隊伍對國家的信心、對朝廷的期待,為清王朝的急速下墜加了油門。當時官場中人大都以曹相為楷模,苦心鑽研如何應付皇帝、如何讓皇帝高興,對自己沒好處的事情沒人想、沒人干,能推就推,能糊弄就糊弄,逐漸造就了一個不痛不癢的天下。即使偶爾出現以天下為己任的好乾部,也無出頭之日。

  龔自珍是一位力主革除弊政、抵制侵略的棟樑之才,眼看大廈將傾卻沒有用武之地,發出了「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悲鳴,反而遭到嫉恨,被迫在48歲的盛年下崗回鄉,不到一年活活氣死!後來好不容易出了個林則徐,卻被曹振鏞親自培養的接班人穆彰阿,扣上屎盆子,發配新疆,國家再無能臣。

  正直的老幹部王鼎實在看不下去,又使不上勁,乾脆留下遺書,以自殺來勸諫皇上。本來曹振鏞培養的人各打各的小算盤,如今卻默契地抱成團,集體做局欺騙皇帝,比治國理政的本領高明多了:他們首先控制了王鼎的家屬和同黨,然後燒了王鼎的遺書,最後鄭重給皇帝打報告說,老王年紀大了,家裡遇到點不順心的事,一時想不開就自殺了。可憐王鼎白送一條命,皇帝蒙在鼓裡,至死不知真相。面對突發事件,把上級作為「應對」對象,欺上瞞下、不擇手段,是不負責任官員的共同表現、本能選擇,目的一定是維護私利,古今概莫能外。

  而大清此刻身處何世?蒸汽機已經問世百年,英國鐵路總長度已與今天接近,歐洲工業革命已經完成,西方工業文明的巨艦,正開足馬力撞向東方農業社會的小舟,清廷遇到了「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傳統中國社會風雨飄搖,如果沒有開山填海的大手筆,國家和政權的崩潰毫無懸念。

  而恰在此時,大清官場庸才遍地,沒人想擔當、沒人能擔當、沒人敢擔當,以中國之大,從來不缺人才,在這要命的時候卻鬧起了人才荒。鴉片戰起、太平軍興,各級幹部先是「互相隱諱,莫敢上聞」,後是手足無措,一退到底,一場本可打贏的仗打輸了。《中英南京條約》,中國歷史上第一個不平等條約,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籤訂的。

  其實,早在曹振鏞被謚「文正」時,就有明白人挖苦說,叫「不文不正」更恰當!但曹振鏞這類長於上有政策、下有「順」策的人,總是裝出一副政治最正確、執行最堅決的樣子,其實他們對政策的遠大目標和精神實質根本不在乎,在乎的是如何作秀才能引起領導注意。即使是打擊政敵,也要順應上意,絕不蠻幹自戕。這一切都是為了獲取超級利潤,至於政策、藍圖之類,頂多是螻蟻之輩攫取功名利祿的順手工具;雖貴為皇帝,也只是一座盛產功名利祿的礦山,不採白不採。什麼江山社稷,與我何干!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是明槍、是明傷,明槍易躲、明傷易治;上有政策、下有「順」策是暗箭、是暗傷,暗箭難防,暗傷難療。順策造成的危害當時很難看出來,潛伏期又長,到了發作的時候,救都來不及。更絕的是,即使釀成天大的禍事,也追究不到曹振鏞這類高人,自有一把手負責。直到好處都歸了奸臣,惡名都歸了皇帝,這類遊戲才算結束,這是老曹們的高明之處,也是封建政治的弔詭之處,皇帝們泉下有知,不知作何感想。

  這不,現在大家都痛罵道光帝喪權辱國,有人想過曹振鏞之流的「功勞」嗎?另外,假如你遇到了曹振鏞這樣的下級,你有什麼辦法有效制約,超越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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