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倒的奧數金牌,捲土重來的數學才子
上海財經大學信息管理學院大樓,晚上10點,師生還遲遲不散——他們不是在上課,也不是在忙什麼科研項目,大家完全就是基於興趣,開啟學術討論。
之所以有如此濃郁的學術氛圍,是因為有「靈魂人物」坐鎮。
兩年前,上海財大信管學院管理科學與量化信息研究中心掛牌,從此,以幾間十來平方米的辦公室為「據點」,持有斯坦福大學博士學位的葛冬冬教授和從港校離職、全職任教財大的數學天才何斯邁教授(中國科大9201校友),就開始把傳說中的北美名校純正的學風移植到本土。
何思邁是中國科大歷史上諸多的奧賽金銀牌選手之一。僅數學奧賽中國科大有王建偉、霍曉明(8900校友,奧賽金牌,喬治亞理工學院教授)、唐若曦、何斯邁、蔡凱華等多位金銀牌選手。
僅過去一年,從上海財大管科中心走出的4位本科生,分別獲得斯坦福大學高等計算所、賓夕法尼亞大學沃頓商學院、康奈爾大學商學院以及密歇根大學羅斯商學院的博士全額獎學金。
因為走進這個中心,結識了葛冬冬教授,筆者也無意中聽聞了一段精彩紛呈的學術「八卦」史——原來,如今坐鎮上海財大、一臉親和的何斯邁教授,曾經是國內奧數界的奇才,被譽為「奧數金牌中的金牌」。
就從這位數學天才的今天講起吧,他的如過山車班的遭遇,真是比電視劇還精彩。
放棄港校的教職和百萬年薪,在上海財經大學任教僅僅一年出頭、行事極低調的何斯邁教授,仍逃不過學生們雪亮的眼睛。「他是我所見過的最聰明的人」、「天才和勤奮在他身上竟被詮釋得如此完美」……
何斯邁曾是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的金牌得主,16歲參賽時驚艷過國際奧數界:他給出的好幾道題目的解題方案,都比大賽方給出的標準答案更簡潔、巧妙。
不過,在接過滬上高校聘書,現身本土學術圈前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何斯邁一度「消失」。
和很多奧數冠軍一樣,何斯邁於上世紀90年代末留美,只是誰也沒有料到,等待他的是一波三折的求學路。
又一個「純數道路上倒下的炮灰」
上海財大管理科學與量化信息研究中心一間十幾平方米的辦公室,是何斯邁和葛冬冬兩位教授共同的辦公之所。
葛冬冬的出現,就像關於何斯邁人生拼圖裡那缺損已久的一塊拼版被找到——這兩位年輕教授在成為財大的同事之前,已相識14之久。
2001年冬,紐約州立大學石溪分校,讀碩士的葛冬冬看到了一位神情落寞的奧數金牌得主。何斯邁來這裡,是為了向昔日大學好友求助,希望經友人牽線,聯繫一位紐約州立大學計算機系的導師,幫助其轉校、換專業。
「估計又是一個通往純數道路上倒下的炮灰。」這是葛冬冬見何斯邁時的第一反應。這個時期的北美高校,就讀數學系、計算機系的中國留學生,很多是奧賽省隊前幾名,甚至參加過冬令營、國家集訓的尖子。而何斯邁和很多奧賽選手一樣,中科大畢業後被美國常春藤名校布朗大學數學系錄取。
「當時申請轉學,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和原先導師在溝通上出了一點問題,博士無法再讀下去了。」直到今天,何斯邁仍以簡單的一句話來描述這段人生中的低谷,不願提及更多。
在順利從布朗大學轉學紐約州立大學後,何斯邁、葛冬冬等四個有數學專業背景的中國留學生,很快構成了計算機系理論組的學生班底,專門研究一些老外學生不感興趣的演算法問題。
「那時每周五有演算法討論班,何斯邁總是解決一個又一個難題,摧毀了一個又一個老美、老歐,還有那些自以為很聰明的教授們的信心。」曾有教授感慨說:「He"s on his own planet(他似乎只屬於他自己的星球)」。
在葛冬冬心裡,學術上有極佳表現的何斯邁無異於「NBA賽場的奧尼爾,原來學術界也有暴力美學」。
左為何斯邁,右為葛冬冬
「做個普通人怎麼了,誰不是普通人?!」
苦等美國簽證未果,何斯邁後來經人推薦,轉道香港中文大學讀博。他決定研究運籌學理論,這仍然是一個和數學相關的領域。
第三次向博士學位進軍,從美國「落」到香港,周遭的壓力可想而知。曾經仰視何斯邁的一些目光漸漸變成了審視,早年一面倒的褒獎之詞,後來也演繹出「天才淪為普通人」的感慨。
「做普通人怎麼了,誰不是普通人?!」這種舉重若輕的心態仍伴隨著何斯邁。他不同尋常的天賦里,最鮮明的特徵大概就是對學術本身的高度專註。
據另一位熟悉他的好友回憶,在香港中文大學讀博那幾年,何斯邁的生活方式仍和在北美時無異:每天早飯永遠是同一個餐廳同一碗面,可能從沒想過該換換;能心算出無數極其複雜的式子,但從沒記住過任何一個電話號碼;如果被難題卡住,整個人就開始和外界「失聯」,簡訊不回、電話不接……
後來,也有人試圖還原何斯邁和前導師溝通失利的原因。「如果一位導師需要時時知道自己的學生在做什麼,而這位學生又長期遊離在自己的世界,不被掃地出門才怪。」
葛冬冬對何斯邁有個中肯評價:「按說搞數學需要的EQ(情商)不多,但他似乎依然不夠用。」
2009年獲得博士學位後,何斯邁受聘香港城市大學商學院,他的治學之路又順暢起來。雖然港校對教員的學術要求甚高,但對他來說不算什麼難事,輕輕鬆鬆就越過了。
心裡那面「理想主義小旗子」時不時在飄動
安逸而悠閑的港校教授生活,終被何斯邁的一則決定划上了句號。
去年,聽說昔日好友葛冬冬受聘上海財大且正醞釀籌建一個全新的量化信息研究中心,他欣然決定辭去港校教職,「連老婆帶孩子一起回來」。
觸動何斯邁回歸的是學術。早兩年以港校教授身份到上海訪學時,他就有驚異發現:在上海的一些國際學術會議上遇見的圈內同行,竟比在香港和美國時看到的還多。
「在全球化時代,信息資訊已很發達,本土高校的學者和國際同行的交流不再受地理意義上的局限,完全有機會做一些不亞於歐美髮達國家同行的研究,可以在某些領域上平等競爭、實現趕超。」
何斯邁眼下正著手研究一個關於通過優化演算法來保證器官移植捐獻更趨公平高效的學術課題,這正是一個國際學術同行們「你追我趕」的項目。
據說,最具競爭力的一支學術團隊,其領銜者是近期的諾獎經濟學獎得主。
而何斯邁目前在財大組建的研究團隊,多數成員來自海外名校——每周數次與斯坦福大學、芝加哥大學等合作單位的網路會議,早已成為慣例。
當然,比起純學術研究,何斯邁和葛冬冬的心裡時不時地也會有「一面理想主義的小旗子在飄動」。曾經的90年代的留學生,他們在高校的講台變了,講台下的「聽眾」也變了。
一方面,中國的很多名校已有比肩世界一流的決心和相當的積澱。另一方面,對更多90後大學生而言,留學在更多的意義上只是一種人生的體驗,機會多、選擇多、功敗垂成的滄桑感要比過去淡得多。
「如果這些孩子希望留學,我們要有能力送他們去第一流的名校;不止送出去,我們還希望有能力把他們留下來——短期目標是讓優秀年輕人留學之後回國任教;長期目標是打造一個學術高地,讓全世界名校的學生也能到這裡來深造。」
何斯邁和葛冬冬正大膽地編織著一個未來10年的夢:集聚最優質的研究力量和人才,讓世界高等教育的重心往中國大陸高校更偏上一點。
葛冬冬的博客
扒一扒我們的天才
我剛見到S(註:指何斯邁教授)的時候,是2001年冬天。他衣冠不整,神情沮喪。
他是我的朋友老Y,他的大學同班同學介紹來找我計算機系的導師,討論換專業的事情的。無處落腳,在我們這兒暫住幾天。
我點點頭,司空見慣了,估計S又是一個在通往純數道路上倒下的炮灰,跟我、跟老Y一樣,在北美,還是活下去更重要,像我們這樣的,哪個不是奧賽的省前幾名,冬令營甚至進過集訓隊的,也多了去了。
當然這個炮灰還是似乎比我們這些渣強出一籌的,在我不多的奧數經歷中,也早就知道他是一個傳奇人物,拿過金牌,那時候似乎才十五六歲,中學是個普通的地兒,沒受過什麼奧數訓練。據說六道題有一半都跟標準答案不一樣,更簡潔更漂亮。
S在我們這兒住了幾天回去了,同宿舍本來有個空床,可架不住那邊一室友整天說「這個人怎麼可以住在這兒」。
我導師是個精明的老猶,人極好,看在奧數金牌的面上,跟他客氣的談了兩次,顯然也沒多麼認真,留給他一個問題。一個NP Hard問題,他和他partner, 在MIT的某著名牛人搞了很久沒答案那種,就那麼扔給了S,這個來之前都不知道什麼是NP hard概念的。
S在回去的火車上兩個小時解決了。
後來,S就和我、老Y、我同屋H、四個數學系的叛徒,組成了這個叫SB大學的CS系理論組的中國幫,我們系的老外不愛學這個。
S就總在每周五的演算法討論班上,不停的解決一個又一個別的教授拿來的各種問題,摧毀著一個又一個老美,老印,歐洲人,那些自以為自己很聰明的教授們的信心。
至於老中,我們幾個經過屢次反抗,被蹂躪,再反抗,再被蹂躪,才困惑的發現,原來覺得綽綽有餘的IQ完全不夠用啊。終於意識到了,跟某人在一起,比什麼也別比智商。對付牛人的最好辦法,就是加入他那一夥,看著他虐待別人的時候,跟著上去踩兩腳。
S極勤奮。他那時候住在校外,沒車,當然也無所謂,他從來不上課,也不購物,每兩周跟我出去一次,每次只去一個商店,買好基本的食物,就再也不肯去別的商品店或雜貨店,就坐在車裡,等我們shopping回來。
有時候是夏天,天氣很熱,他就那麼坐在裡邊,空調也不開,最多開個窗戶,一坐半個鐘頭,盯著車頂,喃喃的算自己的公式。
S人很好,別人不管怎麼埋汰他,他都不生氣,呵呵一笑了之,腦子裡估計還在繼續算他的公式。金牌見得多了,這麼沒脾氣的,生平僅見。
他這點讓我想起葉老師,跟他說話,只要不是學術的,三句有兩句半他肯定會回答yes的。因為他顯然心不在蔫。有時候你正說的高興,葉老師忽然會回答一句,你說這個lambda為什麼湊不上呢。等你愕然的時候,才發現他壓根沒在聽,目光遊離,喃喃有詞。
據說葉老師經常晚上一個人坐在客廳看電視,一邊看電視一邊吃冰激凌,不知不覺一個人吃掉一大筒哈根達斯。而他看電視的節奏基本跟和人說話差不多。電視開著,神遊天外,在算。
S人很耐心,他思維跳躍性太強,很多時候,討論問題的時候,別人永遠不知道他在講什麼(當然葉老師這種非正常人類除外)。但是,沒關係,再來一遍。講十遍了,你還沒懂?沒事,咱們再來第11遍。
S在我們組待了滿打滿算也就一年多,寫了FOCS, SODA, SPAA等各種paper五六篇。
後來我去了西部,老Y改換方向,小組解散,他自己覺得美國太不友好,轉身跑回國玩了。
再後來,我在斯坦福大學的「老闆」葉老師知道了,憤怒的說這樣的人才怎麼可以讓他歇著!抓起電話就給張老師一通blahblah。。。兩個超級大佬一合計,就被張老師提溜到香港。跟我一樣,都搞運籌去了。
然後09年博士畢業,又在那邊找了學校待著,繼續他的學術研究大業。
13年冬天,我到上財信管學院,組建一個管理科學中心,請各路兄弟來幫忙。
S自然很高興的跑來看熱鬧。然後,關在seminar room里,和我斯坦福的幾個師弟師妹討論了幾個星期。大家難得一聚,海闊天空,基本都是些積年老題,有的放了好幾年也搞不出來,有的是葉老師在大會上plenary talk提出的開放性問題。
S一個接一個,把它們全部幹掉了。
「we have 4 high quality working papers now. The most main math was done by him。。。」
大家於是又給大師跪了。。。
中心剛招來的S的師弟J笑眯眯的說,他在我們那兒有個外號,叫做推土機。
眾皆絕倒。這個外號實在太傳神了。
不管什麼問題,離散的,連續的,運籌的優化的,OM的,CS的,平趟。。。什麼?還有文學?不要跟我提這些,文學只會干擾我的思路。 這樣的人,我只能想起NBA賽場的奧尼爾——學術界也有暴力美學。
當然我早已經司空見慣了。S總是這樣,給他一個問題,只要不是哥德巴赫猜想這種級別,一般最多三天,必然給你答案。
他唯一的問題就是,這個答案經常有錯誤。
那沒關係,只要你能發現,告訴他,不出三天,他必然有另一個方法找出來給你。
有人感嘆道:這完全是一個black box,這邊進去問題,那邊出來答案啊。
現在想想,哥也被他坑得不輕,去了斯坦福以後,失去了這個拐杖,足足花了五年,才學會在學術這條道路上蹣跚前行。
在學術這件事情上,建立信心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摧毀你的信心,對S來說,往往就是一道題,倆小時的速度。
所以現在可以雲淡風輕的對垂頭喪氣的師弟說一聲,看到了吧,哥現在抗擊打能力超強。。。
S待了幾周,覺得財大環境比香港還要寬鬆,他如魚得水,每天有人拿著各種難題「喂」他,更不用做各種所謂的雜務,神仙般的日子啊。。。
於是,學校一堆領導,開始積極出動。開始忽悠他來跟我繼續混。。。
收到他的CV,都跟我一樣09年畢業的,人家都幹了什麼:3 OR, 3 MOR, 1 MP, 2 Siam on Opt,還有algorithimica,FOCS,SODA等等等等。。。真是不讓人活了。。。
收到他的推薦信,有葉老師,有袁院士,等等。。。
一名大牛這麼寫:I cannot think of anyone (Chinese or not) who can match his brain power...
看到這句,我只想說一句:師叔,我好想親你一口,你寫的實在是說出了我的心聲啊!!!!只有你了解這個非人類的價值。這個非人類,做出什麼喪心病狂的結果我都不奇怪。
非人類必然有非人類的舉動。比如J回憶,S在香港讀博的幾年,每天早上的早飯永遠是同一個餐廳同一碗面,可能他自己從來沒想過該換換了。
再比如他可以心算出無數極其複雜的式子,但是這輩子似乎從來沒有記住過任何一個電話號碼。
再比如他如果被某個問題卡住了的話,整個人就不正常了,徹底跟世界斷絕任何聯繫。
記得有一次有個極難問題,兩周沒收到他的進展報告。導師和我們輪番發信轟炸不回,打電話關機。大家放心不下,讓我去找他看看。然後我就看到卧室里一片狼藉,除了草稿紙還是草稿紙。目光獃滯,蓬頭垢面的S。電話早就沒電了,壓根也懶得充。
後來我們漸漸適應了他這種忽然消失的做法。每次消失或長或短,再出現的時候,必然會帶著問題的解決方案。
但有時候你得耐心。也許能一個月之久。
據說他前導師是個「控制狂」,自然沒那個耐心。我慢慢明白了為什麼他會跟前導師交惡、被掃地出門了。
按說搞數學需要的EQ不多,但是他似乎依然不夠用。
今天收到學校的一個通知(註:指S接受聘書任教上海財大)。我想說,上財有福了,信管有福了。we will see how significant this decision is for SHUFE in 10 years。(我們會明白,這個決定對於今後10年的上海財大而言是多麼重要。)
何斯邁博士簡介
何斯邁,1992年從安徽安慶一中保送進入中國科學技術大學數學系學習。1992年1月在北京榮獲第7屆全國中學生數學冬令營,國家隊選拔賽,第一名;
1992年7月莫斯科榮獲第33屆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金牌。1994年榮獲中國科學院數學研究所第八屆全國大學生數學夏令營數學競賽華晨獎第三名。
1997-2001年獲得美國布朗大學數學系說是;2009年獲得香港中文大學系統工程與工程管理科學系博士學位,其後出任香港城市大學管理科學系助理教授。
2014年5月出任上海財經大學信息管理與工程學院教授。2014年10月獲聘上海高校特聘教授(東方學者);2014年10月,中國運籌學會青年科技獎。
霍曉明,中國科大8900校友,江西景德鎮人,IMO金牌,現為美國喬治亞理工學院工業工程系教授,著名工業工程專家。
何斯邁,9201校友,安徽安慶人,上海財經大學教授,2015年獲中國運籌學會青年科技獎.
新聞來源:轉載自文匯教育(微信號:wenhuieducation)
我校何斯邁教授獲中國運籌學會青年科技獎
中國運籌學會2014年學術交流年於10月17-20日在徐州江蘇師範大學舉辦。中國運籌學會每兩年召開一次全國學術交流大會,會議的主要內容是開展廣泛深入的學術交流和研討,並評選中國運籌學會科學技術獎、青年科技獎和運籌學應用獎。
經過評選,我校信息管理與工程學院的何斯邁教授成為青年科技獎三位獲獎者之一。青年科技獎是中國運籌學會設立,獎勵38歲以下在運籌學研究取得傑出成就的青年學者的全國性獎項,獎項每兩年評選一次。此次何斯邁教授的獲獎,也是上財歷史上首次獲得運籌學相關獎項,標誌著我校在運籌學研究方向正在不斷取得加強和突破。
何斯邁教授2009年博士畢業於香港中文大學,此後任香港城市大學商學院助理教授,2014年5月份受聘於我校管理科學與量化信息研究中心,主要從事運籌學理論,運營管理等學科研究,併入選2014年「上海市東方學者計劃」,是國內運籌學方向的年輕知名學者。
(供稿:葛冬冬 編審:王雅靜 收稿日期:2014年10月28日,以上轉載自上海財經大學官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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