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讀｜幸福是真實的，面子是虛無的

　　「還不是為了面子。」

　　這個說法並不少見。

　　職業好，不管自己背地裡多委屈，父母覺得跟外人說起來有面子也算是安慰；戀人有顏值，自己看著舒服，就算心裡憋著氣，面子上過得去就好；辦婚禮講究排場，必須顯得有面子；爭論時在氣勢上壓倒對方，方能不損面子；酒桌上一飲而盡，才算給面子……

　　面子這東西，說起來沒分量，看起來沒形狀，卻無處不在，處處有形。

　　人人愛面子。

　　追求面子沒有錯，但若為了面子不顧里子，里子腐朽破爛，面子往哪裡放？

　　每一年填報高考志願的季節，聽到不少聲音，學某某專業畢業找不到正式工作多丟人，學某某專業可以做什麼什麼，多體面；畢業的時候，又有一陣聲音響起來，去世界五百強工作多體面，或者，就那麼一點工資讓我們臉往哪兒放……

　　面子這方面，陌生人不放過，最愛的人往往也會以愛的名義給予無形的壓力。

　　興趣和天賦，夢想和執著，在面子底下藏的那麼深，別人看不到，只是用一套世俗的標準評價，不容置疑。

　　於是，大家馬不停蹄地追求一種叫做面子上過得去的生活，彷彿有了面子就有了一切。

● ● ● ● ●

　　之前住在我樓下的M君，畢業那年家裡逼著考公務員，腦袋好使再加上家人打點，機關內謀得了不錯的崗位，工作一個月之後M君死活不想去了。M適應不了那種環境，不快樂，辭職了。

　　老爺子炫耀過的話收不回來了，而且對打點關係的朋友不好交代，直接把M掃地出門，斷了口糧。M也不示弱，自己出來租房子，有ACCA證書做底氣，過的相當「體面」。

　　直到現在M君還和家裡人處於半隔離狀態，誰都不願意低頭。

　　有時候，在面子面前，幸福好像顯得不那麼重要，甚至在最親的人面前，也難以避免。

　　有一個好朋友，談了幾年的女朋友，父母一直都是十二分的反對。理由只有一個，又矮又丑。

　　男孩表明立場，在他心中這是個100分女孩。媽媽還是竭力反對：一家人都是天生的好模樣，身材好，相貌好，氣質堂堂，這麼一個兒媳婦到家只會讓人看笑話。

　　兩年抗爭無果，女孩選擇了分手。

　　男生和母親之間也有了隔閡，甚至賭氣這輩子單身。

　　面對在乎的人，是他的幸福重要還是您的面子重要？每個人都會給出一個毋庸置疑的答案，幸福面前，面子算什麼。但在關鍵時候，不肯放下的也是面子。

　　在我們傳統觀念里，人情和面子很重要，數千年的發展早已根深蒂固，枝繁葉茂，無法撼動。這一點在婚喪嫁娶上表現的尤為突出。

　　葉子講她的一個高中同學，婚期定了之後進入緊張的籌備之中。一些關係好的同學朋友也早早訂好機票，參加婚禮。

　　沒想到，在婚期的前一天婚禮取消了，兩個人分手分的也不算體面。於是大家飛過去安慰了這位受傷的女同學，又各自回家。

　　問題出在這位女同學的媽媽身上，各種籌備都要講究排場，什麼都要最好的，提出了高規格的宴請要求。男方的經濟實力有限，多次協商無果。

　　女孩拗不過媽媽，哭成淚人也不能打破媽媽「夠面子」的要求。在婚禮前一天兩家人鬧翻了。女孩和男孩彼此喜歡，只是這婚是結不成了。好好的一份感情也在這場鬧劇中遍體鱗傷。

　　這些看上去像是電視劇里的場景，在現實生活種就是無時無刻在上演著。面子大於天，幸福輕的像塵埃。

　　眼睛看到的「有面」固然重要，看不見的賢惠淑德、情投意合也可以羨煞旁人。真正有面子的是，戀人成雙成對出現時，彼此臉上都是掩飾不住的幸福。

　　就像好看的衣服是不錯，要在穿著舒服，可承受範圍之內才好，畢竟一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安寧祥和，內心的富足從容，才是最有魅力的。

● ● ● ● ●

　　拋開面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於一些人來說，面子像毒藥一樣，扼殺著靈魂，侵蝕著生活。

　　堂哥被他的狐朋狗友叫出去胡吃海喝，總是搶著買單。之前家裡經濟寬裕還好說，後來事業遭遇了變故，手頭並不寬裕。表哥還是特別好面子，維持著「闊綽」的形象。

　　但是十一歲的女兒上學買輔導書跟他要幾十塊錢都百般推脫，家裡買日常用品也總是推給嫂子買單，哪怕是信用卡還不上，也還是喜歡在外面打腫臉充胖子。

　　嫂子勸說過很多次無果。堂哥在女兒心中的英雄形象也總是因為一毛不拔而大打折扣。

　　像表哥一樣，有多少人還在膚淺的愛著面子，為了面子不惜犧牲掉自己本該有的快樂，徒增無限煩惱？

　　這樣的面子變成了一種包袱，在外面做事說話，都以為別人會在乎，要給別人留下一種自以為的「高端大氣」的形象。

　　酒桌上講究面子，出門講究排場，連孩子的穿衣打扮都要互相攀比。隨時揣測著別人會不會看不起你，隨時在意著自認為很重要的面子，即使拿幸福來換，即使讓真正在乎你的人承受著委屈。

　　你會在意身邊人的一舉一動並且記住很長時間嗎？顯然不會。

　　同樣道理，那些一時逞強留足了「面子」的陌生人，從來不負責我們的幸福。偽裝的再厲害，明眼人幾個眼神下來，就能看出來哪些人是「半瓶水咣當」，哪些人是深藏不露，不說而已。也許，你所謂的「面子」在轉身之後就成為了他們的談資和笑柄。

　　還是那句話，生活是自己的，面子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重要。若一直追求面子上過得去的生活，實實在在的生活會失去本來該有的簡單和快樂。

● ● ● ● ●

　　知乎上有一個問題：初次跟女生吃牛排時，女生對服務員說要八分熟，應該說些什麼來緩解尷尬？

　　拿這個問題問朋友，他說，這有什麼尷尬的。帶女朋友吃川菜她問能不能不放辣椒，吃羊肉泡她不知道默認的是幾個饃，吃烤鴨她不會卷餅，也沒有覺得尷尬啊，都很正常。吃飯我們是甲方，不就是怎麼舒服怎麼來，怎麼一句八分熟牛排就尷尬了。還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少見多怪，虛榮心作祟。問這個問題的男生，這麼愛面子，還要女朋友做什麼？

　　點贊最高的回答大概是說，看到倆人在必勝客把沙拉叫冷盤，把披薩叫餅，菜點的高興，吃的精彩，旁人看著也有趣。「飯吃你，又不是你吃飯。」

　　跟朋友說的是同一個道理，吃飯開心就好了，何必這也尷尬，那也尷尬。那麼要面子，還來吃飯做什麼？

　　生活是要落地的，在細微之處，面子更要自然而然的為幸福快樂讓位。在人和人之間的那份和諧面前，面子真的是再微不足道的事情。

　　薄薄的一層面子，捅破之後便什麼都不剩。大家都很忙，沒有人會記住一個路人的行為和舉止。那麼緊張別人，你自己累不累？你在乎的人快樂嗎？

　　把自己的生活過的飽滿，讓周圍的人開心快樂，這才是日常生活中最重要的事。

● ● ● ● ●

　　《一代宗師》里有一句經典台詞：

　　人活在世上，有的活成了面子，有的活成了例子。而只有里子，才能贏得真正的面子。

　　真正的有面子，是臉上洋溢的幸福，融化在骨子裡的教養，內心深處的愛與付出的能力。

　　沒有人會因為一件昂貴的衣服愛上另外一個人，因為一個如沐春風的笑容倒是有可能。沒有人會因為一個人酒桌上給足了面子而記住另一個人，因為一句提筋拿骨的話倒是有可能。

　　幸福是真實的，面子是虛無的。

　　不要讓幸福輸給薄薄的面子，一點一滴都不行。

（作者：沐沐，非典型工科女，建築師。正在努力成為建築圈最會寫字的，寫作圈最懂建築的。本文摘自作者個人微信公眾號：MU事務所 ID：mushiwusuo。轉載已獲授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