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在蔓延

春天在蔓延

雁青

大南山山脈沿續著南陽山脈的東西走向，擋住了南海，在粵東小城南面形成了上下兩座水庫。這裡沒有工廠、沒有商業、沒有畜牧業，也就沒有了生活的污染，這上、下三坑水庫提供著小城人們清潔、甘甜的生活用水；這裡也沒有林立的奇峰怪石，亦沒有溫潤如玉的碧潭，有的只是滿山的灌木、綠竹、松樹、野杜鵑；更令人吃驚的還有蘆葦花，但在我的記憶里，曾經有一個令人神往的、魂牽夢繞的一個依山面嶺的小山村——樟樹坪。

山脈在這裡回駐，圈出了一片不大的坡地，樟樹坪的古人便在這裡住下了，先人是因怎樣的原因來到這裡，我不知道那遙遠的過去，曾經幾年以前與一位知心的朋友來到這裡，與仍住守在這裡的老人們說起，了解到曾經這裡原是一小窪地，有一位能看風水的先生在這裡指點江山，指這裡位於東西兩山伏脈相連，一邊是頭，一邊是尾，恰是一條昂頭擺尾的龍，讓人在村頭靠東的地方種上一棵樟樹，把這條龍牽住，後來的人們就在這龍腰上開地建屋，便有了今天這個小村莊，也有了今天村莊的名字——樟樹坪。

每說起，總在遐想你的名字，是不是遠古時代的那條龍迷戀上了這背靠南海山脈的美麗，是不是這條龍在飛翔的路上累了想停下來休息，所以伏在了這裡，要福潤四方，我不知道，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山裡的先人們都寄預著他們的後代能在這裡騰飛的翹盼。

這裡的山野是碧綠、藏滿誘惑的，飄香著一年春、夏、秋、冬四季的花果，有青梅、桃子、李子（三華李）、菠籮（鳳梨）、油甘、香蕉還有青橄欖（烏橄欖）、茶葉，更有荔枝和龍眼的領南佳果，每個季節均是誘著人們的期望與慾望。能耕種水稻的水田地不多，但水稻總是長得茁壯，脫出來的大米更是有誘人食慾的香味，這得益於得天獨厚的位置，也該是莊裡人的汗水滋養的吧。而鋪展在村莊周圍的坡嶺坑窪，便是種滿各季節的果樹，村東旁的山腳下流淌著長年不斷淙淙的小河，常年都有大人和孩子們恣意的身影，洗衣的、撈魚蝦的、玩耍的，很是愜意，一到雨季，小河水位就會暴漲，彙集著山上的雨水，形成一條不大不小洪流，便洶湧的朝山下翻滾，水退後，在那棵樟樹下河邊便擴展成一片有籃球場般寬大的河灘，雨後的河灘上細微沙子也成了孩子們玩耍的好去處。

每到冬去春來雨後風吹起，山上的一種叫不出名的爬藤花（一種象雞蛋果一樣的白花）開，梅子賣了，桃子、李子紅了、水田裡秧苗拔節了時候，山裡人們就開始他們一年新的希望，望著瀰漫在山野綠霧的秧田與茶園、果園，寫滿疲倦與皺紋臉上的微笑是那樣的燦爛、幸福，長滿硬繭手裡的鋤頭便是那樣的輕鬆，村民把他們的希望，在山裡每一年每一年的延長。多少次每到春天的這時候，我就會爬上山坡，大口的呼吸那滿是野草的鮮氣，摘了滿口袋的梅子、小李子，還有那紅了一邊的桃子，那心中的夢想便隨那野郁的芬芳蕩漾開了，在心中放飛。

隨著社會的飛躍，小城城市的開發與建設，村裡人早已忘卻了水田插秧，果園的栽培，終日奔忙，外面的世界實在是太精彩，太誘人，村東旁那條流淌的小河依然清瑩地歡唱，村邊、山裡也依然綠樹成蔭，花香飄蕩，小鳥鳴翠。終於，很多人厭倦了這裡的生活，但凡有點能力的人便揣著能找到的一點點錢，挑選著在他們認為體面的衣服，逃離了村莊，跑到了城裡，留下著個滿山翠綠山村的無奈，水田沒人耕種，果樹沒人管理，老師走了，學校里沒有學生來上課，教室空了，村子終於剩下幾位不願遠走的老人，住守著。村裡沒人住的小屋搖搖欲墜，家家的門口都是用鐵鎖鎖著，沒人眷養著的家貓變成了野貓，鋪著鵝蛋石的彎曲小道長滿小草，偶然瞥見的只有外來養蜂人在花開時節忙碌的身影，唯一不變的就是村邊那棵參天樟樹與村頭的伯公廟。

春天來了，漫山遍野的青草綠樹中，那破落的屋子，般駁的學校，不知道它還能承載多少代人的鄉情？不知那村民的歡笑能否再回蕩在農舍，還有那曾經眷顧農家的小燕子啊，是否已願回巢，回到了你曾經清新的懷抱？村前的那棵樟樹是否依然在高拔？村頭的伯公廟依然香煙裊繞？小河依然淌水？今天，我多想再踏上你那曾經如茵的脊樑，去看看你，哪怕只聞一聞那山野碧綠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