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叫做人類的寵物

01

作為喜歡飼養毛絨絨溫血動物的愛好者，我最喜歡撫摸大貓腦袋的感覺。

不養大貓的人，很難想像當它們肚皮朝上對著你時，那種不可抑制的、想擼一擼它們肚子的感覺。

我的家裡都是毛。

我的床、我的沙發、我的控溫計……

每一樣東西上，都有大貓的毛。

我養老虎和豹子已經一年了。它們由最初來自地球的幾個品種馴化和培育而成。考慮到這些動物的年齡，120年的寵物培育史並不長。

說實話，寵物研究所對大貓們的培育並不是那麼成功，雖然我並不會被150公斤左右野性難馴的老虎抓傷，但問題在於它有時候會隨地大小便。

我的妻子建議我對這些老虎和豹子實施閹割。

「割了蛋蛋就不會這麼折磨你了。」她躺在沙發上說，我看著她性感的鱗片在月光下閃閃發光，雖然這並不是我們的發情期，但是我依舊覺得她……充滿魅力。

我用腦袋和脖子蹭了蹭我的妻子，並且留了些信息素在她的額頭和脖子上，她也對我這麼做了。

在我們親熱過的4個小時內，我總是聞起來像個雌性，會有雄性覺得我充滿魅力，試圖對我表白和求愛。為什麼不接受呢？他們會給我買新鮮的昆蟲汁。

攜帶雌性信息素與他們調情對我來說並沒有任何損失。實際上，我的妻子也不介意我這麼做，就像我不介意她帶著我的信息素和她的閨蜜調情一樣。

我聽了妻子的話，第二天一大早，她還在睡覺時，我就帶著老虎與豹子去寵物醫院了。

它們兩個傢伙相處得不怎麼樣，整天打架，然後抓破我心愛的窗帘。

我用了兩個航空箱裝它們，兩個中肢各提著一隻3米的航空箱，泥濘的路面上留下我沉重的腳印。

我是在「轉圈圈寵物醫院」見到新品種寵物人類的。

它們被關在比裝我的寵物更小的籠子里，因為它們的體型更小。

說真的，我覺得它們看起來……超噁心。

其中一個人類在籠子里看著我，它竟然是無毛的。我當時還不知道這個寵物物種的名字。

「這是什麼新寵物？」我詢問C醫生。

「它叫人類。」

「最近流行這麼噁心的寵物？」我露出了一種噁心的表情。雖然我也是無毛的，但我有鱗片，我打心眼裡覺得無毛無鱗片的哺乳動物很噁心。這種叫做人類的動物，只在頭部、前肢靠近軀幹的地方，兩個後肢之間有一點毛，它們腿中間應該是用來交配的部位長得非常之令人反胃。

「太丑了。」我默默地吐槽了一句。

「我也覺得很醜。」C醫生說，她愁容滿面，」我的老公很喜歡，他準備養一隻……「

「真不敢想像這麼噁心的動物出現在我家的樣子。查查兒會把我吃了的。」查查兒是我妻子的名字，她並不會把我吃了，放心。她生氣時只會用她的尾巴抽我的臉，介於她比我更高也更強壯，我通常沒有還擊的能力，但大部分情況下她都還算溫柔。

「最近這種動物很流行，我也不知道是怎麼流行起來的。」C醫生說，她和我很熟悉，因為她住我們家隔壁。

C醫生是個性感的雌性，但我不準備和她調情。在和我親愛的太太度過甜美的一夜後，現在我的身體上還帶有雌性的味道和信息素，更合理的做法是找個同性陪我喝杯東西。

「哺乳動物現在漸漸變成寵物主流，我們已經逐漸不把哺乳動物當作異寵看待了。越來越多的哺乳動物進入家庭，品種也越來越多。」C醫生說，「你的小傢伙們需要看點什麼問題？」她低下頭，看看航空箱里的雷恩和雷諾。

我的大貓們顯然已經嚇傻了。

「給它們做絕育手術。」我回答，「它們總是亂尿尿。」

「你最近一次貓科三聯和狂犬是什麼時候打的？」

「半年前。」

「帶了它們兩兄弟的病歷卡了嗎？」

「當然。」

「去前台付款然後來找我。我準備一下手術。」C醫生按了按她的掌上電腦。

前台的護士先生已經收到了C醫生的訊息，他開了單子給我，我刷了信用卡。手術助理協助把我大貓們帶到手術室。然後我離開，C醫生和助理給它們做手術。

絕育手術非常成熟，所以我並不擔心。

我在寵物醫院的各個房間轉了一圈，看了看那些籠子里的大貓、狼、黑熊、翼龍、巨兔……還有人類。

雖然無毛的人類很噁心，但它們畢竟是哺乳動物。

作為冷血動物，我發現用恆溫的哺乳動物做寵物真的超級舒服。在漫長的冬天裡，你可以不依靠恆溫計和恆溫衣服，只要抱著它們就能尋求溫暖。

哺乳動物軟綿綿的，暖融融的。每個冬天，當我的老虎雷恩鑽進我的被子，趴在我的胸前，我都會忍不住沖它吐吐信子。抱著大貓睡覺是我冬天最喜歡乾的事。

我真喜歡雷恩，它是我養的第一隻老虎，它在原生環境里算非常大的動物，而我的體型是它的四到五倍。它來到我家時，躲在航空箱里拒絕出來，我只能把它拽出來，然後摟在懷裡。

它真是個溫暖的小傢伙。

而我面前的這個人類不一樣，它並不是可愛的小傢伙。首先，它通體無毛，不符合我們的一般審美。就連肚子下面的陰莖和蛋蛋也是無毛的，醜陋不堪。其次，它的頭很大，像個電燈泡一樣架在肩膀上，脖子細得可憐。

因為渾身無毛，它身體的顏色是粉紅色的，有點像雷恩肚皮的顏色，我猜測它和老虎、豹子等貓科動物一樣，血液都是紅色的。血液是紅色的這個事實本身，並不令人愉快。我們習慣了自己的血液是深藍色的，最開始很難接受這種紅色的血液。

大貓都是毛絨絨的，這遮掩了它們粉色的皮膚，但這個叫做人類的哺乳動物因為沒有皮毛的遮掩，全身都顯出一種令人不安的顏色，這就是最令我覺得噁心的地方。

我面前的這個人類正盯著我看，那顆大得出奇的腦袋上長著嚇人的眼睛和一個形狀奇怪的鼻子，它有上眼瞼，此刻正在非常頻繁地眨眼。它的臉上最令人不舒服的地方是鮮紅色的嘴巴，嘴巴的形狀很古怪，是一個厚厚的橢圓形，看起來很大，佔據了臉部重要的位置，接縫處卻只有一點兒，不像任何貓和熊。它的嘴巴彷彿哺乳動物身上化膿的切口，也很像用來排泄的地方。我敢打賭它的嘴巴可以拍進恐怖片。

這個動物讓我很不安，非常的。因為它實在是太丑了，諸多部位都流露出一種噁心的氛圍，彷彿它誕生就是專門來噁心我的。

我在想，如果我的妻子要養這樣的動物，我只能和她分手。

而如果我的腦子被槍開了，買了這個動物，我第一步做的，一定是把它的蛋蛋割了。因為那太不令人愉快了。

02

出於好奇，在大貓們的絕育手術的第二天，我去了大型寵物市場。

在此之前，我給我的妻子看了人類的照片。她露出了厭惡的表情然後狠狠地把我的手機扔給了我。

「如果你準備買一隻這麼丑的寵物回家，我就搬出去。」

「我只是好奇！」我對天發誓並不是真的想買一隻醜陋又怪異的寵物。

她吐了吐信子，代表剛剛只是個玩笑。

我走過去碰了碰她的脖子。

她親了親我，然後站起來，去給雷恩和雷諾鏟屎和餵食了。

我出了門，開車上高架，在城市東面最大的寵物市場附近下了高架。

我到了寵物市場，把車停在停車場里，然後往市場里走。

閑逛了一會兒之後，我走進了其中一個面積很大的哺乳類寵物販售中心。

自動門打來的那一瞬間，我聽見了狼、熊、老虎的叫聲，然後我看見了人類。

這兒的人類有很多品種，明顯比我在「轉圈圈寵物醫院」看到的更多。那天我看見的三個人類都是粉紅色的，這次我看見了深褐色的人類，還有比粉紅色更黃一點的人類。

看起來寵物研究所做了很多工作去培育新品種來適應我們的喜好。

不得不說深褐色的人類看起來比粉紅色好多了，至少它們沒有明顯得暴露出血液的顏色。

我也看到了類似雌性的人類，它們上腹部有一個巨大到誇張的乳房。我養過不少地球哺乳動物，沒見過這樣糟糕的生理構造。它真的太難看了，我差點翻了個白眼。

真糟糕，我在心中想，如果這個動物長有毛髮或者鱗片，可能就好多了。

「這都是什麼品種的人類？」我問賣家。

「分別是黑珍珠、琥珀、雪花。」賣家先生說，每個品種都有個好名字。

「它們是哪裡來的生物？」

「原產地是地球。」

「我家裡也養了地球的哺乳動物。」

「是嗎？是什麼來著？」

「一隻老虎和一隻黑豹。」

「那我相信如果你買一個人類回去，它們會相處得很好的。畢竟它們都來自地球。你的老虎和黑豹可能會因為找到老鄉而很開心。原生地一致的動物會相處得很好，畢竟它們都處於食物鏈頂端，不太會互相傷害。」

「是嗎。」我覺得他在騙我，原生地一致的動物會相處得很好？

「其實吧，某些地球遺迹顯示人類可能會傷害老虎和豹子，所以最開始你可能需要使用寵物籠。不過我相信它們很快會成為朋友。」

「地球前文明的記錄者是誰呢？」我問，地球上如今並沒有任何智慧物種。它們曾經有過文明，後來退化了。

「大概是某種類似於我們身體結構的恐龍。地球上沒有留下太多的東西。地層顯示發生過一場巨大的核戰，然後幾乎沒有剩下什麼，我們現在交易的寵物都是核戰之後僅存的物種。」

我看著深褐色的人類，這種顏色的人類長得還不錯，另外兩種顏色實在令我感到噁心。

「它們吃什麼？」

「雜食。很愛吃肉。你可以喂它和獅子、黑豹一樣的食物。」

「這個是雌性，沒錯吧。」

「不，這個乳房很大的也是雄性，它只是比較胖。」

「好吧……」我根本無法理解，胖了就會有這麼丑的特徵。這種寵物到底能不能賣出去？大貓們越胖越可愛，人類卻越胖越丑。

我又觀察了一會兒，問：「它們的頭可真大，有檢測過它們的神經末梢發育情況嗎？」

「檢查過了。它們不足以進化成智慧種族。所以寵物研究所才把它們馴化為寵物。先生要拿一隻出來看看嗎？」

「那隻黑色的雄性吧。」我用前肢指了指，那是一隻苗條的黑色雄性，看起來最不噁心的那種。

寵物店賣家把這隻人類抱出來給我，它顯得非常驚恐，想要逃跑，但它太小了，根本抵抗不了我的力量，我用我的前肢抱著它。

我非常好奇它的牙齒長什麼樣，於是我捧起它，將我的臉湊近它。

這個小人類發出了一種高頻的尖叫。

「我該怎麼做？」我驚恐地看著寵物店老闆，它怎麼發出這種聲音的？

「人類是很容易激動的寵物，敏感，需要長期建立關係。」

「比大型貓科動物更敏感嗎？」

「是的。這些怪怪的小傢伙和迷你猴是親戚，如果你養過迷你猴就會知道，它們很容易得寵物抑鬱症。我們進行了馴化，但說實話，目前的馴化並沒有使它們成為成熟系的寵物。」

「謝謝你，老闆。」我把手上的人類還給他。

這種細小又古怪的小怪物，我可不打算養它們，它們真的是太奇怪了。畢竟養寵物要對它負責，而我覺得自己根本駕馭不了這樣發出高頻尖叫聲的小動物。

「它們如果飼養得好，會比狼聰明。」看起來老闆還準備給我推薦人類。

「我可駕馭不了它們，我能看看那邊的小馬嗎？」

「當然。」

離開人類區域時，我回頭看了一眼。那些人類們都盯著我看，除了胖瘦和顏色，它們長得都差不多，其實它們只需要長上鱗片或者毛髮，我就可能覺得它們很可愛。

03

C先生真的買了一隻人類。

我被邀請去他家做客。我們享用晚餐時，那隻人類在窩裡睡著了。它是個雄性，並且是我最討厭的那種粉紅色的。

我不能明顯表現出這種不喜歡，更何況介於我身上還有我妻子的味道，C先生對我很殷勤。

C醫生和我的老婆沙發那邊聊天，我和C先生聊起他的新寵物。

「它乖嗎？」我問。

「最開始會發出高頻的叫聲，後來就好多了。大概是知道我不會傷害它。」

「你給它吃點什麼？」

「寵物店買的專門的人糧，以及乾淨的水。它有時候吃得很多，有時候不吃。」

「上廁所呢？它會用貓砂嗎？」

「教了幾次，會用了，但是不會把自己的糞便埋起來。不過，能定點上廁所我已經謝天謝地了。」

「恭喜你成為了鏟屎官。說真的，深褐色的比較好看，你怎麼選擇了這個粉紅色？」

「比較顯眼。」C先生回答我，他吐了吐信子，「你看，如果買淺色的，就很顯眼，晚上我也找得到它。深褐色的很可愛，但我怕我在夜裡踩到它。」

「我其實覺得粉紅色的有點噁心……」我誠實地告訴了C先生我的想法。

「我太太也這麼覺得。但是，這種新寵物很有趣，多接受新事物也挺好的。可能習慣了就好吧。」C先生是個樂觀的人。

「它會和大貓們一樣，晚上趴在你的身邊睡嗎？」

「現在還不行，我猜想它是種防禦性很強的動物，它只睡在自己的窩裡。」

「或許過段時間就好了。我的大貓們剛回家時也很討厭我。你是散養還是全部家養？」

「半散養吧。我允許它去院子里玩。它那麼小，也跑不出院子。」

「這個人類是幼體還是成年了？」我感覺自己是個問題大王，我真的只是好奇。

「成年了。據說幼體很難學會定點上廁所。為了防止它的發情期到來，我準備明天帶它去做絕育。」

「去蛋蛋是好事，不去蛋蛋會隨地大小便。」我說，「我的大貓們就是。」

「是呀。還是要科學養寵物。」

我們最終在寵物去蛋蛋的問題上達成了一致。

在C先生家吃完飯，我和妻子散了一會兒步才回家。

「太可怕了。竟然養了這麼個東西。」我的妻子搖搖頭說。

「也許看多了就喜歡了呢？」我說。

「怎麼會？又沒有毛。」我的妻子明顯很嫌棄人類。

我們走到家門口，打開門，走進去。

雷諾和雷恩在後院里睡著了，安安靜靜的，非常可愛。

「我的小可愛們。」我的妻子走過去，抱起雷諾（她一向更喜歡我們的黑豹），親了親它的鼻子尖。雷諾窩在她懷裡，咕嘟了兩聲。她開心地把雷諾抱到客廳去，給它喂新鮮的水。

「小夥子，」我走向趴在地上舔毛的雷恩，「我們再出去散個步？」

04

五天後。

我下班回家，打開門，想和小夥子們親密接觸一下，卻發現雷恩和雷諾都不在家，院子里也沒有它們的蹤影。我沒有太在意，畢竟大貓們有時候會跑到街上去玩。但它們最終會回家睡覺，畢竟家裡很舒服。

我在家裡烹飪了一些蠕蟲，用口感黏膩的蟲子打好奶昔，又弄好大型竹蟲刺身，等待我的妻子回家吃飯。

我的妻子回家時是晚上6點左右，那時候我已經做好了今天的晚餐。雷諾和雷恩還是沒有回家。

我和妻子悠閑地就著蠕蟲奶昔，吃著我特製的甲殼蟲披薩和竹蟲刺身，優質的大竹蟲很大，足足有我的一隻手指那麼粗。

喝完最後一口沙蟲湯時，我們的兩隻大貓這才躍過後院的籬笆，跑回家。

飯後，我的妻子去收拾碗筷，而我給大貓們喂新鮮的肉，但它們看起來一點兒也不餓，都沒有吃肉來著。

這之後，便是家庭歡樂時光了，我和妻子躺在我們舒服的沙發上看電視，大貓們就趴在我們的腳邊，它們真是可愛又溫柔的小傢伙。

這會兒，我聽到了敲門聲。

「來了，稍等！」我爬起來，去開門。

這時候誰會來敲門？

我打開門，門口站著的是C先生。

他顯得失落又震驚：「我的寵物不見了。」

「那個人類?」我問。

「是的。」他回答。

「你找過附近了嗎？」我又問。

C先生看起來一臉認命了表情：「我找了，哪兒也找不到。然後我就查看了後院的攝像頭，」他看了看我，又把手機遞給我，「你自己看吧。我剛剛帶它去做了絕育手術……早知如此……」

我拿著他的手機，看著後院攝像頭所記錄的一切。

那個粉皮人類在奔跑，它張開小嘴尖叫起來。

我的兩隻大貓飛速地從鏡頭下面竄了出來。

它們撲倒了它，把它徹底撕成了碎片。

Fin

後記：

不能養獅子和豹子等大型貓科動物，1、犯法，2、人渣。

希望大家都做有智商的好人類，不然可能會被滅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