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掌地獄苦樂並受的閻羅天子菩薩

06-03

兩界曼陀羅（金剛、胎藏界）之大力吼菩薩（明王部）

閻羅天子菩薩（梵文Yamaraja），又作炎摩、焰摩、閻魔、琰摩、爓魔、閻摩羅、閻摩羅社、琰摩邏闍、閻羅等。琰魔有束縛、限制、控制之義，為地獄執法之王，司典生死罪福之業。又有成雙之義，或稱「雙世」，因於世中常受苦樂二報之義；或譯「雙王」，兄妹二人並作地獄王，「兄治男事，妹治女事，故曰雙王」（慧琳法師《一切經音義》）；或譯平等王，總司地獄，平等治罪；又譯遮止，謂止罪惡不使更造；又譯「靜息」，意為罪人聽受菩薩示語，便知己罪而靜息。

兩界曼陀羅（金剛、胎藏界）之大力吼菩薩（明王部）

大眾熟悉的菩薩往往是觀音菩薩、文殊菩薩等慈悲智慧、有求必應的形象。但閻羅天子菩薩卻示現了截然不同的形象，他勇猛具足威神，常現大忿怒相，攘臂瞋目，齩齒虯眉。身邊使者其目可畏，牙齒極利，頭髮火然，執持種種器仗，囚執惡業眾生將去，見者惶怖，形貌可畏。閻羅天子菩薩及諸使者震懾諸惡作眾生，令其回心舍惡向善。

南宋陸信忠繪地藏十王圖之地藏菩薩日本永源寺藏

往昔誓願司掌地府，未來成道得佛授記

閻羅天子往昔曾為毗沙國王，經與維陀始生王的戰爭，因兵力不敵而落敗。於是立誓願為地獄之主。其臣佐十八人，率領所屬百萬之眾，頭有角耳，皆悉忿對，也共同立誓，願奉助共治此地獄罪人。毗沙王即是今閻羅天子菩薩，十八臣即十八地獄小王，百萬之眾即諸獄卒阿傍。（《佛祖統紀》《法苑珠林》）。

根據《長阿含經》《大樓炭經》及《問地獄經》等記載，閻浮提南大金剛山內（或雲閻浮提直下五百由旬），有閻羅王宮殿及大城，其城縱廣二十四萬里，其城以七寶作七重壁，有七重欄楯、七重羅網、七重刀分、七重行樹，門戶堂殿皆以七寶而為莊嚴，上有曲箱蓋交露，下有園觀浴池，有種種樹葉花實出種種香，又有無數飛鳥相和而鳴。

日本石山寺多寶塔柱繪

閻羅王城東西南北四面，分別列諸大地獄，大地獄下復有諸小地獄。人命終時，已舍死陰未及生陰，入於中陰，其罪人便乘中陰身入泥犁城。此城眾生根據所造惡業受諸苦報，此後業已盡者悉得出離，業未盡者轉生他方閻羅王所。

十世紀北宋絹畫敦煌莫高窟第17窟出土

法國巴黎吉美博物館藏伯希和敦煌絹畫

《地藏經·地獄名號品》雲，閻浮提諸罪苦眾生，受報之地獄位於東方鐵圍山處，幽暗黑邃，無日月光。大地獄有極無間、大阿鼻、四角、飛刀、火箭、夾山、通槍、鐵車、鐵床、鐵牛、鐵衣、千刃、鐵驢、烊銅、抱柱、流火、耕舌、剉首、燒腳、啖眼、鐵丸、諍論、鐵呋、多嗔等，其中各各復有諸小地獄，或一、或二、或三、或四、乃至百千，其中名號各各不同。閻浮提世界的惡作眾生，由業感所召，而現此地獄。此間眾生業力甚大，能敵須彌，能深巨海，能障聖道。而死後有報，纖毫受之，於地獄中，受無量苦。地獄中各有百千種業道之器，一一獄中更有百千苦楚，若廣解說，窮劫不盡。

十三世紀鎌倉時代閻魔天曼荼羅京都國立博物館藏

閻羅天子菩薩即住於此城中，每日三度受苦。晝夜三時，其中便有大銅鑊猛火灼燒、自然化出。閻羅王見之，即生怖畏恐懼，衣毛起豎，即出宮舍外。宮外亦有大猛火銅柱自然化出，王復大恐怖，還入於宮，悶絕躃地。地獄中諸大獄卒，便捉閻羅王卧於熱鐵之上，以鐵鉤鉗擗口使開，以烊銅灌王口中，燒其唇舌，從咽至腹，通徹下過，五臟無不燋爛。彼諸大臣十八獄王亦復如是。受此罪結束之後，復與諸婇女共相娛樂，共彼大臣同受福報。此謂「苦樂並受」。

十三世紀鎌倉時代焰摩天圖美國史密森尼學會藏

漢傳佛教中，閻羅天子菩薩是十殿閻君（十王）之一，以地藏菩薩為師，統攝地獄無量大小鬼王，轄諸大小地獄，司典生死罪福之業，勸人為善、警人為惡、代天道行、賞善罰惡，又能役使鬼卒使者，上至須彌，於諸五趣中追報罪人、縛諸眾生，捶拷治罰，決斷善惡，更無休息。

唐密十二天之焰魔天

又據《預修十王生七經》記載，佛陀曾開示於冥途為王之因緣，其一是住不思議解脫不動地菩薩，為欲攝化極苦眾生，示現作閻羅等王；二為多生習善犯戒故，退落琰魔天中作大魔王，管攝諸鬼，科斷閻浮提內十惡五逆、一切罪人。系閇牢獄，日夜受苦，輪轉其中，隨業報身，定生注死。如《說無垢稱經疏》云：「焰魔者，此雲靜息，舊雲閻羅也……其王或不退菩薩所作，或有情為之。凡處焰魔者，多不嚴勝因。菩薩生彼，能集福慧，得無色定寂靜解脫，多樂趣向彼定彼生。菩薩行彼，不樂定生。」因其會上閻羅天子菩薩因緣成熟，是故世尊為其授記，於未來世當得作佛，名曰普賢王如來，十號具足，國土嚴凈，百寶莊嚴，國名華嚴，菩薩充滿。

南宋陸信忠繪地藏十王圖之一日本永源寺藏

鐵面無私司掌地獄，五天使者厲行教化

常言菩薩畏因，眾生畏果。具縛凡夫因不了解因果聯絡之理，唯於果上深生執著。閻羅天子菩薩即因應眾生這一根性，於受果報時施行教化，使眾生了知惡業劇苦，悟入險道當更不復入。經云：「釋迦牟尼尊，具一切種智，因時能教化，滅除一切過。閻羅王之法，果時始教化，臨苦為說苦，易壞亦可違。」

十世紀五代時期紙本彩繪長卷地藏十王經變圖

大英博物館藏斯坦因敦煌繪畫

根據《增一阿含經》《大樓炭經》《閻羅王五天使者經》等記載，閻羅天子恆時派遣五天使者（或有《長阿含經》等雲老、病、死三使者）行於人間教化眾生，令人於生老病死諸苦痛中反觀自念，從而勇猛精進，舍諸放逸，身行善、口言善、心念善，稱譽賢聖，見正行正，則其人壽終，便能投生善道。

五代榆林窟38窟地藏十王廳之一前室北壁

五代榆林窟19窟閻羅王殿甬道北壁

若人身行惡、口言惡、心念惡，謗訕賢聖，見邪行邪，在世間時不孝父母，不敬沙門道人，不行仁義無可用心，不學經戒不畏後世者，於閻羅使者的教化亦不自覺知，不肯改惡從善，則命終之後魂神當墮地獄之中。有執杖鬼身受閻羅天子給使，錄彼罪人精神。此鬼身色醜惡可畏，手執刀杖、弓刀矛矟及捉黑繩、赤棒網羂，頭髮蓬亂，倒發覆身，長唇下垂，耽耳大腹，高聲大叫，以怖諸鬼。此閻羅使者遍及須彌，亦可捉拿遊戲放逸諸天子，加諸楚毒，罵詈撾打，令其遍身火起手把刀戟，奮目大怒，逼近罪人，並反執其手，以繩縛之以見閻羅天子，白王言其過惡，願王隨所知而罰之，閻羅天子菩薩即以老、病、死、幼、罪五天使者事審問之。

十四世紀日本鎌倉時代閻羅王

美國普林斯頓大學藝術博物館藏

每一審問，閻羅天子皆言「汝自作惡，身自當受」，並據各各造作罪業，分別判罰受苦，并力勸眾生當明了因果禍福、舍惡向善、尋求解脫，如《大寶積經》所言「迷醉諸欲者，墮閻羅界中，常吞熱鐵丸，復飲洋銅汁。迷醉於欲者，背善而行非，舍離於清凈，永趣閻羅界。若有智慧人，聞我說是法，應舍一切欲，速求於出離」。直至罪苦受畢，閻羅天子復勅受罪眾生，令其了知出離地獄、餓鬼、畜生三道的根本原因是清理了貪、嗔、痴這「三種惡念」後，乃至自己發願以激勵地獄眾生髮心向善，精勤向道，早日離苦得樂。

十六世紀室町時代十二天之焰魔天

美國史密森尼博物館藏

種子字十二天像圖之焰魔天

十三世紀鎌倉時代奈良國立博物館藏

焰魔界（地獄）大概是最能強令眾生深刻體會因果與無常的處所。閻羅天子菩薩及五天使者司罪行罰鐵面無私、無有例外，如地府之「包公」，而令剛強眾生不得不直面因果不昧之理。閻羅天子菩薩手中的「司命簿」，唯以「業」為衡量標尺。眾生在鐵圍地獄中，無有可以遁逃之處，實是於因果中無有可以蒙蔽之處；眾生在閻羅天子面前，無有可以徇私之機，實是於因果前人人平等、無有特權。如此才能銘記，因果不虛，一人做事必一人擔當。萬般帶不走，唯有業隨身，眾生造業為無常所迫之境恰如《摩訶摩耶經》中形象所述：「譬如獵師圍逐諸獸，無常之法亦復如是，馳逼眾生至閻羅王所，而使業象隨次蹈之，無常群虎恆伺眾生，若得其便而共殘食。」

日本平安時代後期十二天之焰魔天京都國立博物館藏

故《大寶積經》云：

閻羅使者唯考業，不問親緣及友朋，

汝得人身不舍惡，極苦今應甘忍受。

閻羅常告彼罪人，無有少罪我能加，

汝自作罪今自來，業報自招無代者。

父母妻子無能救，唯當勤修出離因，

是故應舍枷鏁業，善知遠離求安樂。

日本平安前期五大明王像之金剛夜叉明王

教王護國寺觀智院藏

身現閻王實是法王，形同惡作實益眾生

地藏菩薩本願經（節選）

閻浮眾生業感品第四

爾時地藏菩薩摩訶薩白佛言：「世尊！我承佛如來威神力故，遍百千萬億世界，分是身形，救拔一切業報眾生。若非如來大慈力故，即不能作如是變化。我今又蒙佛付囑，至阿逸多成佛以來，六道眾生，遣令度脫。唯然世尊，願不有慮。」

爾時佛告地藏菩薩：「一切眾生未解脫者，性識無定。惡習結業，善習結果。為善為惡，逐境而生。輪轉五道，暫無休息。動經塵劫，迷惑障難。如魚游網，將是長流，脫入暫出，又復遭網。以是等輩，吾當憂念。汝既畢是往願，累劫重誓，廣度罪輩，吾復何慮。」說是語時，會中有一菩薩摩訶薩，名定自在王，白佛言：「世尊！地藏菩薩，累劫以來，各發何願，今蒙世尊，殷勤讚歎。唯願世尊，略而說之。」

爾時世尊，告定自在王菩薩：「諦聽諦聽，善思念之。吾當為汝分別解說。乃往過去無量阿僧衹那由他不可說劫，爾時有佛，號一切智成就如來、應供、正遍知、明行足、善逝、世間解、無上士、調御丈夫、天人師、佛、世尊，其佛壽命六萬劫。未出家時，為小國王，與一鄰國王為友。同行十善，饒益眾生。其鄰國內，所有人民，多造眾惡。二王議計，廣設方便。一王發願，早成佛道，當度是輩，令使無餘。一王發願，若不先度罪苦，令是安樂，得至菩提，我終未願成佛。」

佛告定自在王菩薩：「一王發願早成佛者，即一切智成就如來是。一王發願永度罪苦眾生，未願成佛者，即地藏菩薩是。」

復於過去無量阿僧衹劫，有佛出世，名清凈蓮華目如來，其佛壽命四十劫。像法之中，有一羅漢，福度眾生。因次教化，遇一女人，字曰光目，設食供養。羅漢問之：「欲願何等？」光目答言：「我以母亡之日，資福救拔。未知我母，生處何趣。」羅漢愍之，為入定觀。見光目女母，墮在惡趣，受極大苦。羅漢問光目言：「汝母在生，做何行業，今在惡趣，受極大苦。」光目答言：「我母所習，唯好食啖魚鱉之屬。所食魚鱉，多食其子。或炒或煮，恣情食啖。計其命數，千萬復倍。尊者慈愍，如何哀救？」羅漢愍之，為作方便，勸光目言：「汝可志誠，念清凈蓮華目如來，兼塑畫形像，存亡獲報。」

光目聞已，即舍所愛，尋畫佛像，而供養之。復恭敬心，悲泣瞻禮。忽於夜後，夢見佛身，金色晃耀，如須彌山，放大光明，而告光目：「汝母不久，當生汝家。才覺饑寒，即當言說。」

其後家內，婢生一子，未滿三日，而乃言說，稽首悲泣，告於光目：「生死業緣，果報自受。吾是汝母，久處暗冥。自別汝來，累墮大地獄。蒙汝福力，方得受生，為下賤人。又復短命，壽年十三，更落惡道。汝有何計，令吾脫免。」光目聞說，知母無疑，哽咽悲啼，而白婢子：「既是我母，合知本罪，作何行業，墮於惡道？」婢子答言：「以殺害毀罵二業受報，若非蒙福，救拔吾難，以是業故，未合解脫。」光目問言：「地獄罪報，其事云何？」婢子答言：「罪苦之事，不忍稱說。百千歲中，卒白難竟。」

光目聞已，啼淚號泣，而白空界：「願我之母，永脫地獄，畢十三歲，更無重罪，及歷惡道。十方諸佛，慈哀愍我。聽我為母所發廣大誓願：『若得我母，永離三途，及斯下賤，乃至女人之身，永劫不受者，願我自今日後，對清凈蓮華目如來像前，卻後百千萬億劫中，應有世界，所有地獄，及三惡道，諸罪苦眾生，誓願救拔，令離地獄惡趣，畜生餓鬼等。如是罪報等人，盡成佛竟，我然後方成正覺。』」發誓願已，具聞清凈蓮華目如來而告之曰：「光目！汝大慈愍，善能為母發如是大願。吾觀汝母，十三歲畢，舍此報已，生為梵志，壽年百歲。過是報後，當生無憂國土，壽命不可計劫。後成佛果，廣度人天，數如恆河沙。」

佛告定自在王：「爾時羅漢，福度光目者，即無盡意菩薩是。光目母者，即解脫菩薩是。光目女者，即地藏菩薩是。過去久遠劫中，如是慈愍，發恆河沙願，廣度眾生。未來世中，若有男子女人，不行善者，行惡者，乃至不信因果者，邪淫妄語者，兩舌惡口者，毀謗大乘者，如是諸業眾生，必墮惡趣。若遇善知識，勸令一彈指間，歸依地藏菩薩。是諸眾生，即得解脫三惡道報。若能志心歸敬，及瞻禮讚嘆，香華衣服，種種珍寶，或復飲食，如是奉事者。未來百千萬億劫中，常在諸天，受勝妙樂。若天福盡，下生人間，猶百千劫，常為帝王，能憶宿命因果本末。定自在王！如是地藏菩薩，有如此不可思議大威神力，廣利眾生。汝等諸菩薩當記是經，廣宣流布。」定自在王白佛言：「世尊！願不有慮，我等千萬億菩薩摩訶薩，必能承佛威神，廣演是經，於閻浮提，利益眾生。」定自在王菩薩白世尊已，合掌恭敬，作禮而退。

爾時四方天王，俱從座起，合掌恭敬，白佛言：「世尊！地藏菩薩，於久遠劫來，發如是大願，云何至今，猶度未絕，更發廣大誓言。唯願世尊，為我等說。」

佛告四天王：「善哉善哉！吾今為汝，及未來現在天人眾等，廣利益故，說地藏菩薩，於娑婆世界，閻浮提內，生死道中，慈哀救拔，度脫一切罪苦眾生方便之事。」四天王言：「唯然，世尊，願樂欲聞。」

佛告四天王：「地藏菩薩，久遠劫來，迄至於今，度脫眾生，猶未畢願。慈愍此世罪苦眾生。復觀未來無量劫中，因蔓不斷。以是之故，又發重願。如是菩薩，於娑婆世界，閻浮提中，百千萬億方便，而為教化。四天王！

「地藏菩薩，若遇殺生者，說宿殃短命報。

若遇竊盜者，說貧窮苦楚報。

若遇邪淫者，說雀鴿鴛鴦報。

若遇惡口者，說眷屬斗諍（zhèng）報。

若遇毀謗者，說無舌瘡口報。

若遇嗔（chēn）恚（huì）者，說醜陋癃（lóng）殘報。

若遇慳（qiān）吝者，說所求違願報。

若遇飲食無度者，說饑渴咽病報。

若遇畋（tián）獵恣情者，說驚狂喪命報。

若遇悖（bèi）逆父母者，說天地災殺報。

若遇燒山林木者，說狂迷取死報。

若遇前後父母惡毒者，說返生鞭撻（tà）現受報。

若遇網捕生雛者，說骨肉分離報。

若遇毀謗三寶者，說盲聾瘖(yīn)瘂(yǎ)報。

若遇輕法慢教者，說永處惡道報。

若遇破用常住者，說億劫輪迴地獄報。

若遇污梵誣僧者，說永在畜生報。

若遇湯火斬斫傷生者，說輪迴遞償報。

若遇破戒犯齋者，說禽獸飢餓報。

若遇非理毀用者，說所求闕（quē）絕報。

若遇吾我貢高者，說卑（bēi）使下賤報。

若遇兩舌斗亂者，說無舌百舌報。

若遇邪見者，說邊地受生報。

「如是等閻浮提眾生，身口意業，惡習結果，百千報應，今粗略說。如是等閻浮提眾生，業感差別，地藏菩薩，百千方便，而教化之。是諸眾生，先受如是等報，後墮地獄，動經劫數，無有出期。是故汝等，護人護國，無令是諸眾業，迷惑眾生。」四天王聞已，涕淚悲嘆，合掌而退。

閻羅王眾讚歎品第八

爾時鐵圍山內，有無量鬼王，與閻羅天子，俱詣(yì)忉利，來到佛所。所謂惡毒鬼王、多惡鬼王、大諍鬼王、白虎鬼王、血虎鬼王、赤虎鬼王、散殃鬼王、飛身鬼王、電光鬼王、狼牙鬼王、千眼鬼王、啖獸鬼王、負石鬼王、主耗鬼王、主禍鬼王、主食鬼王、主財鬼王、主畜鬼王、主禽鬼王、主獸鬼王、主魅鬼王、主產鬼王、主命鬼王、主疾鬼王、主險鬼王、三目鬼王、四目鬼王、五目鬼王、祁利失王、大祁利失王、祁利叉王、大祁利叉王、阿那（nuó）吒（zhā）王、大阿那吒王，如是等大鬼王，各各與百千諸小鬼王，盡居閻浮提，各有所執，各有所主。是諸鬼王，與閻羅天子，承佛威神，及地藏菩薩摩訶薩力，俱詣忉利，在一面立。

爾時閻羅天子，胡跪合掌，白佛言：「世尊！我等今者，與諸鬼王，承佛威神，及地藏菩薩摩訶薩力，方得詣此忉利大會，亦是我等獲善利故。我今有小疑事，敢問世尊。唯願世尊，慈悲宣說。」佛告閻羅天子：「恣汝所問，吾為汝說。」

是時閻羅天子，瞻禮世尊，及回視地藏菩薩，而白佛言：「世尊！我觀地藏菩薩，在六道中，百千方便，而度罪苦眾生，不辭疲倦。是大菩薩，有如是不可思議神通之事。然諸眾生，獲脫罪報，未久之間，又墮惡道。世尊！是地藏菩薩，既有如是不可思議神力，云何眾生，而不依止善道，永取解脫。唯願世尊，為我解說。」

佛告閻羅天子：「南閻浮提眾生，其性剛強，難調難伏。是大菩薩，於百千劫，頭頭救拔，如是眾生，早令解脫。是罪報人，乃至墮大惡趣，菩薩以方便力，拔出根本業緣，而遣悟宿世之事。自是閻浮眾生，結惡習重，旋出旋入。勞斯菩薩，久經劫數，而作度脫。

「譬如有人，迷失本家，誤入險道。其險道中，多諸夜叉，及虎狼獅子，蚖（yuán）蛇蝮（fù）蠍。如是迷人，在險道中，須臾之間，即遭諸毒。有一知識，多解大術，善禁是毒，乃及夜叉諸惡毒等。忽逢迷人，欲進險道，而語之言：『咄（duō）哉男子！為何事故，而入此路？有何異術，能制諸毒？』是迷路人，忽聞是語，方知險道，即便退步，求出此路。是善知識，提攜接手，引出險道，免諸惡毒，至於好道，令得安樂，而語之言：『咄哉迷人！自今以後，勿履是道，此路入者，卒難得出，復損性命。』是迷路人，亦生感重。臨別之時，知識又言：『若見親知，及諸路人，若男若女，言於此路，多諸毒惡，喪失性命，無令是眾，自取其死。』是故地藏菩薩，俱大慈悲，救拔罪苦眾生，生人天中，令受妙樂。是諸罪眾，知業道苦，脫得出離，永不再歷。如迷路人，誤入險道，遇善知識，引接令出，永不復入。逢見他人，復勸莫入。自言因是迷故，得解脫竟，更不復入。若再履踐，猶尚迷誤，不覺舊曾所落險道，或致失命。如墮惡趣，地藏菩薩方便力故，使令解脫，生人天中。旋又再入，若業結重，永處地獄，無解脫時。」

爾時惡毒鬼王，合掌恭敬，白佛言：「世尊！我等諸鬼王，其數無量，在閻浮提，或利益人，或損害人，各各不同。然是業報，使我眷屬，遊行世界，多惡少善。過人家庭，或城邑聚落，莊園房舍。或有男子女人，修毛髮善事，乃至懸一幡一蓋，少香少華，供養佛像，及菩薩像。或轉讀尊經，燒香供養，一句一偈。我等鬼王，敬禮是人，如過去現在未來諸佛。勅（chì）諸小鬼，各有大力，及土地分，便令衛護。不令惡事橫事，惡病橫病，乃至不如意事，近於此舍等處，何況入門。」

佛贊鬼王：「善哉善哉！汝等及與閻羅，能如是擁護善男女等。吾亦告梵王帝釋，令衛護汝。」

說是語時，會中有一鬼王，名曰主命，白佛言：「世尊！我本業緣，主閻浮人命。生時死時，我皆主之。在我本願，甚欲利益。自是眾生，不會我意。致令生死，俱不得安。何以故？是閻浮提人，初生之時，不問男女。或欲生時，但作善事，增益舍宅。自令土地，無量歡喜。擁護子母，得大安樂，利益眷屬。或已生下，慎勿殺害，取諸鮮味，供給產母。及廣聚眷屬，飲酒食肉，歌樂弦(xián)管。能令子母，不得安樂。何以故？是產難時，有無數惡鬼，及魍魎精魅，欲食腥血。是我早令舍宅土地靈祇，荷護子母，使令安樂，而得利益。如是之人，見安樂故，便合設福，答諸土地。翻為殺害，聚集眷屬。以是之故，犯殃自受，子母俱損。

「又閻浮提，臨命終人，不問善惡。我欲令是命終之人，不落惡道。何況自修善根，增我力故。是閻浮提，行善之人，臨命終時，亦有百千惡道鬼神，或變作父母，乃至諸眷屬，引接亡人，令落惡道。何況本造惡者。世尊！如是閻浮提男子女人，臨命終時，神識惛（hūn）昧，不辨善惡。乃至眼耳，更無見聞。是諸眷屬，當須設大供養，轉讀尊經，念佛菩薩名號。如是善緣，能令亡者，離諸惡道。諸魔鬼神，悉皆退散。世尊！一切眾生，臨命終時，若得聞一佛名，一菩薩名。或大乘經典，一句一偈。我觀如是輩人，除五無間，殺害之罪。小小惡業，合墮惡趣者，尋即解脫。」

佛告主命鬼王：「汝大慈故能發如是大願，於生死中，護諸眾生。若未來世中，有男子女人，至生死時，汝莫退是願，總令解脫，永得安樂。」鬼王白佛言：「願不有慮。我畢是形，念念擁護閻浮眾生，生時死時，俱得安樂。但願諸眾生，於生死時，信受我語，無不解脫，獲大利益。」

爾時佛告地藏菩薩：「是大鬼王主命者，已曾經百千生，作大鬼王。於生死中，擁護眾生。是大士慈悲願故，現大鬼身，實非鬼也。卻後過一百七十劫，當得成佛，號曰無相如來。劫名安樂，世界名凈住。其佛壽命，不可計劫。地藏！是大鬼王，其事如是，不可思議，所度人天，亦不可限量。」

或有人問，諸佛菩薩為利益一切眾生故，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修菩薩道、求菩薩行。但閻羅天子菩薩及諸眷屬，為何貌似作大惡業，逼害眾生乃至斷命，如此何以具足廣博大悲救護眾生？

日本平安前期五大明王像之不動明王

教王護國寺觀智院藏

《瑜伽師地論》中亦有人問：「焰摩王，為能損害？為能饒益？名法王。」答：「由（饒益眾生）故。若諸眾生執到王所令憶念故，遂為現彼相似之身，告言汝等自作，當受其果，由感那洛迦，新業更不積集，故業盡已脫那洛迦。是故焰摩，由能饒益諸眾生，故名法王。」

《藥師經古迹記》云：「曉悟罪人，止眾惡故。雖鬼界攝，亦名法王。」

不動明王二童子像日本京都峰定寺

閻羅天子菩薩形貌可怖，惡罰懲眾，身現閻王，實是法王。於地獄中治惡人之罪，實則以刑罰之特殊猛厲方便，教化惡業眾生，令其改惡修善，惡業早銷，故看似損害，實為饒益。

閻羅天子菩薩及其眷屬無量鬼王，曾於地藏法會時，承佛威神及地藏菩薩神力，來到忉利天宮，向世尊請教「地藏菩薩既有不可思議神力，云何眾生而不依止善道，永取解脫？」《地藏經·閻羅王眾讚歎品》云：

「是時閻羅天子瞻禮世尊，及回視地藏菩薩，而白佛言：『世尊，我觀地藏菩薩在六道中，百千方便而度罪苦眾生，不辭疲倦，是大菩薩有如是不可思議神通之事。然諸眾生獲脫罪報，未久之間，又墮惡道。世尊，是地藏菩薩既有如是不可思議神力，云何眾生而不依止善道，永取解脫？唯願世尊為我解說。』

「佛告閻羅天子：南閻浮提眾生，其性剛強，難調難伏。是大菩薩，於百千劫，頭頭救拔如是眾生，早令解脫。是罪報人乃至墮大惡趣，菩薩以方便力，拔出根本業緣，而遣悟宿世之事。自是閻浮提眾生結惡習重，旋出旋入，勞斯菩薩久經劫數而作度脫。

「譬如有人迷失本家，誤入險道，其險道中，多諸夜叉、及虎狼獅子、蚖蛇蝮蠍。如是迷人，在險道中，須臾之間，即遭諸毒。有一知識，多解大術，善禁是毒，乃及夜叉諸惡毒等。忽逢迷人慾進險道，而語之言：咄哉男子，為何事故而入此路，有何異術，能制諸毒。是迷路人忽聞是語，方知險道，即便退步，求出此路。是善知識，提攜接手，引出險道，免諸惡毒。

「至於好道，令得安樂。而語之言：咄哉迷人，自今已後，勿履是道。此路入者，卒難得出，復損性命。是迷路人亦生感重。臨別之時，知識又言：若見親知及諸路人，若男若女，言於此路多諸毒惡，喪失性命。無令是眾自取其死。

「是故地藏菩薩俱大慈悲，救拔罪苦眾生，生人天中，令受妙樂。是諸罪眾，知業道苦，脫得出離，永不再歷。如迷路人，誤入險道，遇善知識引接令出，永不復入。逢見他人，復勸莫入。自言因是迷故，得解脫竟，更不復入。若再履踐，猶尚迷誤，不覺舊曾所落險道，或致失命。如墮惡趣，地藏菩薩方便力故，使令解脫，生人天中。旋又再入，若業結重，永處地獄，無解脫時。」

南宋地藏十王圖局部

諸佛菩薩恆時以正法引導眾生，豈令眾生生墮險惡之處？無奈娑婆世界眾生其性剛強，難調難伏，惡業習氣太重，於地獄中旋出旋入。如同有人迷失本家而走上險道，雖有善知識牽引令得出離，可一旦境界現前，無明愚痴又逐境而生，再次墮落險道之中，是故才出地獄，又入地獄。故菩薩頭頭救拔惡道眾生，無有休息。

閻羅天子菩薩哀愍凡夫，深知地獄劇苦，為拔死救生，殷切希望眾生畏懼惡道果報，深明因果，能夠改惡修善，永離惡趣，因而念念護持眾生，度化眾生而無休息，令其生時死時俱得安樂，信受教化得大利益。

故菩薩曾在世尊座下說偈雲「南無阿羅訶，眾生苦業多，輪迴無定相，猶如水上波。願得智慧風，飄墮法輪河，光明照世界，巡歷悉經過。普救眾生苦，降伏攝諸魔，四王行國界，傳佛修多羅。凡夫修善小，顛倒信邪多，持經免地獄，書寫免災痾。超度三界難，永不見葯叉，生處登高位，富貴壽延遐。至心誦此經，天王恆記錄，欲得無罪咎，莫殺祀神靈。為此入地獄，念佛禮真經，應當自誡勖，手執金剛刀，斷除魔種族。佛行平等心，眾生不具足，修福似微塵，造罪如山嶽，欲得命延長，當修造此經。能除地獄苦，往生豪貴家，善神恆守護，造經讀誦人，忽爾謝報齡，天王恆引接，菩薩捧花迎，隨心往凈土，八百億千生，修行滿證入，金剛三昧城」，並發願恆時護念一切持誦眾生。

這番救拔受苦眾生出離地獄的深心，與地藏菩薩「眾生度盡，方證菩提；地獄未空，誓不成佛」的大願究竟一致。

不動明王二童子像（赤不動）

於生死際斷惡修善，以生死開了生大道

《華嚴經》云：「菩薩巧行方便智，不可思議；攝受眾生智，不可思議；護念眾生智，不可思議；利樂眾生智，不可思議；治罰眾生智，不可思議；清凈眾生智，不可思議；成熟眾生智，不可思議；深入眾生智，不可思議；度脫眾生智，不可思議；知眾生時智，不可思議；知眾生根智，不可思議；愍念調伏諸眾生智，亦不可思議。」

不動明王像（黃不動）

閻羅天子菩薩以金剛怒目、鐵面無私之態厲懲眾生，實非菩薩懲罰眾生；地獄眾生於泥犁中受生死煎逼之極，實非地獄造作諸苦。而是眾生於六道輪迴中，不識恩義，失於正念；應作不作，作不應作；不行福事，不畏後世；不樂三乘，住四破戒；令四魔喜，漂在四流；五蓋蓋心，無所畏忌；燒滅善心，登涉罪山；處胎失念，輕蔑善法；於諸善法起違背心，於不善法起專作心，於滅善法生歡喜心，於滅涅槃起不救心，於自眷屬生嫉妒心，於受恩中起不報心，於他婦女起侵惱心，起無善心作諸惡業，以能為惡故得稱嘆。飢餐無明，渴飲三毒，樂著諸業，僥倖生死，終至眾苦交逼，方知一切自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