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皇帝傳略》之攝政王多爾袞(3)
這時李自成騎馬按轡立於高崗之上,「見白旗一軍,繞出三桂右,萬馬奔騰,不可止。自成麾後軍益進」,準備火速馳援。但是,他身邊有一僧人告知,「此非吳兵,必東兵即清兵也,宜急避之」。李自成雖經南征北戰,指揮過許多重大戰役,可是此次卻沒有從戰爭全局考慮,自己策馬先逃,動搖了軍心。他率領殘部退至永平,在范家店將吳三桂的父親吳襄斬首示眾。然後繼續西撤,四月二十六日回到北京,二十九日在武英殿倉卒稱帝,三十日凌晨率部退出北京。
五月初二,多爾袞率軍進入北京。清軍取得山海關之戰的勝利意義重大,是定鼎燕都關鍵性的一仗,而李自成的大順政權由勝轉衰,開始走上失敗的道路。
開國創業的不凡氣度
多爾袞率軍佔領北京以後,全國的政治、軍事形勢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形成了清朝、大順、大西和南明三種政治勢力鼎足的局面,在原有的階級矛盾的基礎上,又增加了滿漢之間的民族矛盾。為了建立全國統一政權,多爾袞以「除暴救民」、「復君父仇」為號召,以此爭取、籠絡漢族官僚地主,擴大清統治的階級基礎,實行滿漢地主階級聯合專政,堅決鎮壓農民起義軍。
早在山海關大戰勝利的當天,多爾袞就對諸將說:「此次出師,所以除暴救民,滅流寇以安天下也,今入關西征,勿殺無辜,勿掠財物,勿焚廬舍,不如約者,罪之」。次日,他有意避開滿漢民族關係問題,命漢人內秘書院大學士范文程署名,向故明官民宣稱:「義師為爾復君父仇,非殺爾百姓,今所誅者惟闖賊。吏來歸,復其位,民來歸,復其業。師行以律,必不汝害」。又令吳三桂以他的名義出示榜文:「照得逆闖李白成戕主賊民,窺竊神器,滔天罪惡,磐竹難書。荷蒙大清朝垂念歷世舊好,特命攝政王殿下大興問罪之師,懷綏萬邦, 用躋和平之誠。……為此示仰一帶地方官生軍民人等,務期仰體大清朝安民德意,速速投誠皈命,各安職業,共保身家,毋得執拗迷謬,自罹玉石俱焚之慘」。由於多爾袞利用漢人范文程、吳三桂宣傳清的功績及其政策,因此消除了許多漢族官僚地主的疑慮,把清軍視為仁義之師,所以多爾袞率軍向北京進發,一路上幾乎沒有遇到反抗,「自山海以西各城堡文武將吏,皆爭先奉表迎降」。
多爾袞進入北京以後,故明文武諸臣皆出迎五里外,多爾袞入居武英殿,下令禁止兵士入民家,宣布明朝「各衙門官員,俱照舊錄用」,「其避賊回籍,隱居山林者亦具以聞,似以原官錄用」,「罐發歸順者,地方官各升一級",「朱姓各歸順者,亦不奪其王爵,仍如恩養」。又下令軍民為明崇禎皇帝服喪三天,發喪安葬,並遣官祭明諸帝,以此安撫明官吏。這些措施,表現了清入主中原、開國創業的不凡器度,收到很好的效果,河北、山東、山西等地的官僚士紳紛紛歸順清朝。
到了六月,清廷議定遷都北京,以示新王朝建立全國政權的標誌。可是在清的諸王中卻有人不同意遷都,實際上是反對統一,願意繼續割據遼東。英王阿濟格對多爾袞說:「今宜乘此兵威,大肆屠戮,留置諸王以鎮燕都,而大兵則或守瀋陽,或退保山海,可無後患」。多爾袞嚴厲批駁阿濟格說:「先皇帝嘗言,若得北京,當即徙都,以圖進取,況今人心未定,不可棄而東還」。這時順天巡按柳寅東進言:「今日事勢莫急於西賊,欲圖西賊,必須調蒙古以入三邊,舉大兵以收晉豫,使賊腹背受敵。又須先計扼蜀漢之路,次第定東南之局」。多爾袞接受了他的建議,制定了先平西北,次定東南,以實現統一全國的戰略總方針。
十月,順治帝「定鼎燕京」後,多爾袞命令南北兩路大軍進攻農民軍,北路主帥阿濟格,取道內蒙,經陝北,趨西安。南路統帥多鐸,渡孟津,下陝州,克靈寶,破潼關,攻佔西安。阿濟格、多鐸兩軍在西安會師,李自成率領農民軍退出西安,逃往商洛地區。順治二年1645年二月,多爾袞得知勝利的捷報,認為「攻破流賊,大業已成」,命多鐸把追殲李自成農民軍的任務交給阿濟格,回軍南下,征討弘光政權。
早在清軍進入北京不到半個月,麕集在江南的明朝官僚地主,扶植明福王朱由崧在南京稱帝,年號弘光。這個弘光政權是以「討賊復仇」為宗旨,企圖要地主階級「戮力劻勷,助予敵愾」,與農民軍為敵。因此,吳三桂引清兵入關鎮壓農民軍,弘光把他視為功臣,封他為薊國公,賜銀5萬兩,米10萬石,以示嘉獎。以兵部尚書史可法為首的一批大臣,幻想聯合清軍共同進攻農民軍,於是六月中旬,他給弘光帝上《請遣北使疏》,提出「聯清討賊」的主張。朱由崧接受了史可法的意見,派遣左懋第、陳洪範、馬紹愉等人,北上與清議和。七月十八日出發,十月十二日到達北京,以割地、歲納白銀10萬兩等為條件,請求清軍不要南下,希望聯合鎮壓農民軍。
多爾袞對弘光政權的態度有個變化過程,開始對其竭力安撫,避免衝突,以穩定新佔領區的社會秩序,集中力量進攻農民軍。所以,六月十五日多爾袞在給江南的詔書中說: 「其有不忘明室,輔立賢藩,戮力同心,共保江左者,理亦宜然,予不汝禁,但當通和講好,不負本朝.彼懷繼絕之恩,以悖睦鄰之誼」。這顯然是麻痹南明弘光政權的一種策略。到了七月份,因為黃河以北大部分地區為清軍佔領,因此對弘光政權的態度有了變化。多爾袞在七月二十七日致史可法書說:「國家之撫定燕京,乃得之於闖賊,非取之於明國也。賊毀明朝之廟主,辱及先人,我國家不憚征繕之勞,悉索敝賦,代為雪恥,孝子仁人,當如何感恩圖報!茲乃乘逆寇羈誅,王師暫息,遂欲雄據江南,坐享漁人之利,揆諸情理,豈可謂乎?……今若擁號稱尊,便是天有二日,儼為敵國。……諸君子果識時知命,篤念故主,厚愛賢王,宜勸令削號歸藩,永綏福祿。……願諸君子同以討賊為心,毋貪一身瞬息之榮,而重故國無窮之禍,為亂臣賊子所笑,予實有厚望焉」,此書很清楚就是要弘光降清。可是九月十五日,史可法在復書中不提歸降一事,卻大談聯合滅「賊」,他說:「今逆賊未服天誅,諜知卷土西秦,方圖報復,此不獨本朝不共戴天之恨,抑亦貴國除惡未盡之隴。伏乞堅同仇之誼,全始終之德,合師進討,問罪秦中,共泉逆賊之頭,以泄敷天之憤。則貴國義聞,照耀千秋;本朝圖報,惟力是視。從此兩國世通盟好,傳之無窮,不亦休乎!」此時,多爾袞對史可法提出的「合師進討」和弘光使臣許以「割地納銀」都不感興趣,他的目標是要消滅割據的弘光政權,統一東南諸省。
因此,當多鐸攻佔西安後,多爾袞便命他率軍進攻南京。盤據南京的弘光小朝廷十分腐朽,朱由崧過著荒淫奢侈的生活,軍政大權控制在閹黨馬士英、阮大鉞等人的手中,他們打擊異己,以權謀私,江南廣大人民恨之入骨,許多人對清朝廷「致望改革」。另外,原先一些北方的明朝官吏投奔弘光政權,來此後大失所望,紛紛北上降清,例如王崇簡、王熙父子等人。因此,清軍南下比較順利,順治二年四月二十五日,多鐸率領清兵破揚州,史可法被擒殺。五月十五日,清軍佔領南京,朱由崧逃至蕪湖就擒,弘光政權滅亡。隨之清軍連下常州、蘇州、太倉、松江、嘉興、湖州、杭州等地。
自清軍入關到攻佔南京,這一年多的時間裡,多爾袞打著「除暴救民」,「復君父仇」的旗號,實行籠絡漢族官僚地主、堅決鎮壓農民起義軍的政策,以此來沖淡和掩蓋滿漢民族間的差異與矛盾,統一事業取得很大成績,黃河以北,及江南地區已歸順清朝。但是,到了五月底,多爾袞出於狹隘的民族意識,採取了強行剃髮這一落後、野蠻的措施,激起一部分漢族地主的反抗。六月十五,多爾袞不顧許多漢官的反對,悍然頒布嚴行薙髮令,宣布:「自今布告之後,京城內外,限旬日,直隸各省地方,自部文到日,亦限旬日,盡令薤發。遵依者為我國之民,遲疑者同逆命之寇,必置重罪」,並且還規定,「復有為此事瀆進章奏,欲將朕已定地方人民,仍存明制,不隨本朝制度者,殺無赦」。真可謂「留頭不留髮,留髮不留頭」。這種強迫剃髮,是對漢族傳統習俗的破壞,無疑是野蠻的民族壓迫,使原先順利推進統一的大好形勢發生了突變。據朝鮮《李朝實錄》記載:「入關之初,嚴禁殺掠,故中原人士無不悅服。及有剃頭之舉,民皆憤怒,……非收拾人心之道也"。因此,剃髮令激化了民族矛盾,爆發了遍及清統治區的反剃髮鬥爭。多爾袞頒行「癱發令」,是政策上的重大失誤,對清初社會影響非常深刻,產生了不好的社會效果,在客觀上直接促使大順軍、大西軍聯明抗情,從而形成了全國抗清鬥爭高潮,推遲了清統一全國的歷史進程。正如徐鼒的《小腆紀年附考》所言:「剃髮令下,而故臣遺老之遂命抗拒,勞王師者十有餘歲」。直到康熙親政以後,進行了一系列的政策調整,緩和了民族矛盾,才實現了國家的統一。
攝政七年的行政得失
多爾袞攝政七年間,從遼東進入中原,基本上佔領了黃河上下,長江南北的廣大地區,人口約四五千萬。他面臨的新問題,最主要的是對新佔領區的漢族如何進行有效統治,及隨軍入關的滿族官民怎樣解決生計。頗有雄才大略的多爾袞積極採取以下措施:
——承明舊制。早在入關前皇太極時期,參照明制,設置了掌管國家政務的內三院、六部、理藩院、都察院等機構。多爾袞入據北京後,繼續沿襲明制,建立從中央到地方的全套政權組織。多爾袞把「三院八衙門」作為清初中央機構的核心,他仿效明朝內閣,使其成為最高權力機構,於是按照內閣的模式改革內三院,提高它的權力和作用。順治二年1645年,以翰林院官分隸內三院,稱內翰林國史院、內翰林秘書院,內翰林宏文院,大學士兼領六部尚書銜。六部是中央的政府機關,各部原由諸王管理,尚書從滿洲官員中任命。順治五年1648年,增設六部漢人尚書,滿漢兼用。順治六年1649年,取消諸王掌管部務的權力,由尚書、侍郎主持其事,皆為滿漢兼用。同時,沿襲明朝舊制,增設了通政使司掌受內外章疏,中書科掌繕寫冊文誥敕,太常寺掌壇廟祭祀,光祿寺掌典禮筵席,鴻臚寺掌朝會與國家宴會贊導禮儀,國子監掌國學政令,詹事府掌講讀牒奏,欽天監掌觀測天文氣象和編製曆書,太醫院掌醫藥事,太僕寺掌牧馬事務,六科掌勘察官府公事,五城察院掌稽察京都地方,大理寺掌平天下刑名,鑾儀衛掌皇帝車駕儀仗等。地方機構除了各省督、撫,司、道、府、廳、州、縣之外,尚有學政、鹽務、漕運、河道、關稅等衙門。這一套國家機器迅速開動運轉起來,對加強新政權的統治,穩定社會秩序起了積極作用,確實是明智之舉。
——重用漢人。多爾袞認為「古來定天下者,必以網羅賢才為要圖」,「故帝王圖治,必勞心於求賢」,入關後百廢待舉,「治理需人」,多爾袞深知非漢人不能治理漢人,於是重用漢人為清服務。
首先,他對明朝降官,皆以禮相待,一律加官進爵,有的委以重任。對這些漢官過去的敵對行為「不必苛求」,只要他們擁護清王朝,實心任事,就給予信任。在決定軍國重大事情中,更倚重漢官出謀獻策,如范文程、洪承疇、馮銓、陳名夏、金之俊等人。在中央國家機關中,有些部門只有滿官,但是很快增設漢官,使之滿漢兼用。儘管滿官掌握大權,可是漢官人數不斷增加,他們有統治經驗,因此所起的作用往往超過滿官。而地方上的督、撫、司、道、府、廳、州、縣的官吏,都是由漢人擔任,其中大部分是降清的漢官。
其次,他為了籠絡和收買漢族知識分子,決定恢復科舉制度。順治元年十月初一,在福臨的登極詔書中宣布:「會試定於辰戌丑未年,各省直鄉試定於子午卯酉年。凡舉人不系行止黜革者,仍準會試。各處府州縣儒學食廩生員,仍准給廩。增附生員,仍准在學肄業,俱照例優免。……京府並省直各府州縣學廩生貢額年分不等,今正貢准改恩貢,次貢准改正貢,每處貢二名,止行一年,後不為例。有才華出眾、孝悌著聞者,不拘廩增附學,俱許提學官特薦試用。前朝文武進士、文武舉人仍聽該部核用」。二年七月,浙江總督張存仁因該地「近有借口薙髮,反順為逆者」,建議清廷「速遣提學,開科取士,則讀書者有出仕之望,而從逆之念自息」。大學士范文程也說: 「治天下在得民心,士為秀民,士心得則民心得矣,宜廣其途以搜之」。八月,下令開科取士,仍依明朝舊制,分天下鄉試為15榜,所定中額為1428人。三年三月,在京會試天下舉人。四月,舉行殿試。乙酉科,僅順天鄉試「進場秀才三千「:使多爾袞驚嘆:「可謂多人!」又如己丑會試,「中式四百人,閣臣七人典試,前代未有」。可見,多爾袞開科取士,「而士之懷才抱器,毅然思有所表見於當世者,靡不由是以進矣」。這在一定程度上緩和了漢族知識分子的反抗情緒,也加強了滿族統治者的統治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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