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閥與北伐 第4章 (3)張學良嬌藏趙四小姐

東方紅叢書(2)

軍閥與北伐

王先金 編著

第四章 于鳳至慧眼識珍品

張學良詩箋定終身 (3)

張 學 良 嬌 藏 趙四

趙四風流朱五狂,

翩翩胡蝶最當行,

美人帳中英雄冢,

那管東師入瀋陽。

這是馬君武博士寫的一首詩,1931年11月20日在上海《時事新報》發表後,引起轟動。

馬君武,廣西人,早年留學德國,取得工學博士學位,在北平創立一所民國大學。他為什麼寫這首詩?有兩種說法:其一是日本通訊社造謠中傷張學良,以引起國人對張學良的憤慨,轉移目標。馬君武出於義憤,對事情的可靠與否未加考證,便根據傳聞寫出了這首詩;另一種說法是:馬君武向張學良為北平民國大學籌款,張學良久久未作表示。幾個月後馬君武從上海寄給張學良一封信,作最後的要求。張回信說,現今的軍事費用,已窮於籌措,風起雲湧的東北義勇軍,且無力接濟,對於「民大」,實已愛莫能助。馬君武因此對張學良不滿,而寫了這首詩。

我們暫且不管馬君武是出於何種動機寫了此詩,但詩確有與事實不符的地方。胡蝶是三十年代中國影壇上的一顆紅星,她雖然曾到北平攝取外景,但並未與張學良見過面。1964年6月,胡蝶赴台灣出席第十一屆影展時,有記者問她要不要見見張學良,胡蝶說:「專程拜訪就不必了,既未相識就不必相識了。」

詩中所提到的朱五小姐,是指曾任北洋政府代總理朱啟鈐的五女朱湄筠,她與馬君武亦互不相識。一次,在一個宴會上,二人均在場,有人將馬君武指點給朱小姐,於是朱五端了杯酒走過去:

「您是馬博士馬君武不是?」

「是的,我就是馬君武。」

「我就是朱五。」

據說,當時馬君武的窘態,非語言筆墨所能形容。結果是馬君武不等終席而離去。

趙四小姐對此甚為不快,為防少帥形象遭破壞,到處闢謠。何世禮將軍也仗義執言,指出那夜少帥與胡蝶共舞之說實屬誣捏。何世禮最有資格講這話,因「九·一八」之夜,他和父親與少帥在一起。

那晚,北平為遼西水災舉行籌款演出,由梅蘭芳演《宇宙鋒》,少帥攜夫人于鳳至與趙四小姐到場鼓勵捐款,他事前從香港邀請何東爵士夫婦參加,何世禮和英國大使夫婦也應邀出席,大家同坐一包廂,何東慷慨捐款,至10時許,少帥副官來報告,瀋陽來電話,少帥因陪伴貴賓,囑副官代勞,副官旋即又來告,須少帥親自接聽,少帥離席,一去不回。何東以少帥毫無交代,認為無禮,非常不滿,第二天早晨看報,始知日軍入侵東北,知道錯怪少帥。

于鳳至和趙四小姐對何世禮之闢謠,甚為感激。

那天晚上,張學良得知瀋陽事變消息,立即退場,回到他的公館(清代順成王府),召開幕僚會議,請示南京軍事委員會如何應變,軍事委員會的複電是:「日軍此舉,不過是尋常挑釁性質,為免除事件擴大,絕對不準抵抗。」蔣介石又說:「暫取逆來順受態度,以待國際公理之判決。」

詩中所提到的趙四,也就是趙四小姐,名叫趙一荻又名趙綺霞,生於1912年,祖籍浙江蘭溪。她父親趙慶華(字燧山),在北洋政府時代連任津浦、滬寧、滬杭甬、廣九等鐵路局的局長,當高梁詒做總理時,他曾官至交通次長。趙慶華生有六男四女,男女分別排行,女兒之中,綺霞最小,排行第四,所以家人就稱她趙四,或趙四小姐。

趙四小姐青少年時代是在天津度過的。在十五六歲之前,她在天津上學,是個刻苦用功、成績優異的學生。她母親是平民出身,是位賢慧、勤勞的婦女。

趙一荻和張學良初識和交往是在1926年前後,地點是天津。原來,當時北洋政府中有些達官貴人,嫌在北京過私生活有些拘束,便常溜到天津的交際場中品酒賞花,高歌酣舞,玩個痛快。趙一荻好奇,常到那裡看熱鬧。張學良的天津私邸在舊法租界32號路54號,三層洋樓,頗為精美。他有時路過天津也小作停留。趙一荻經大姐趙絳雪(即馮武越的夫人)介紹,與張學良相識。兩人一見鍾情,很快墜入愛河。

當時,張學良已和于鳳至結婚多年,並且已生有子女。張學良和趙四小姐的秘密關係讓于鳳至知道了,于鳳至非常生氣,已經三四天不理睬張學良了。

于鳳至的臉兒黃黃的,眼泡腫腫的,飯也吃得很少。急得張學良心亂如麻,坐卧不安,束手無策。

張學良實在忍不住了,耐住性子,委婉地批評了她幾句,說她心胸太狹窄了,捕風捉影,自尋煩惱。本以為這樣說她幾句,她就會偃旗息鼓,心平氣和起來。誰知,這反而猶如火上澆油,使她更加氣惱,以致委屈得孩子般的「嗚嗚」哭泣了起來。

張學良搖著頭,嘆著氣,在屋裡來回地踱著步。哭聲攪得他心煩意亂。多少次,將目光投到了屋角小茶几上那隻流滿了臘的燭台上,暗自傷感那上面正燃著十二支流淚的紅臘燭。

這是他特意吩咐副官點上的。

張學良回想當年,也是這麼個夜晚。

月亮非常的好,掛在中天,雖說離團圓還遠,但她一樣地把柔和、清澈的光輝灑遍了人間,公館裡的屋子、花園、竹林、噴泉……統統掩映在這一望無涯的潔白,朦朧的輕紗薄綃里,顯得縹緲、神秘而又綺麗。

也是這間屋子,彩燈高懸,樂聲鼎沸。

當晚,張學良和于鳳至手牽著手,結為百年之好。待前來志賀的人都散去之後,張學良關上了所有的燈盞只有眼前這隻小茶几上那原本還新的燭台上,還跳動著十二顆紅紅的愛的火苗。

于鳳至羞澀地坐在床沿,臉上紅撲撲的。偷眼看看自己的新郎,他也是紅光滿面。

張學良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于鳳至,心裡突然升起一股柔情。他鼓足勇氣,走到床沿,在鳳至身邊坐下,顫顫抖抖地拉起了于鳳至的那雙縴手,嘴唇翁動著,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憋了多半天,才將心裡琢磨多時,又哽在喉頭好久的話兒吐了出來:「願咱倆相親相愛,永不分離。」說得于鳳至心裡甜蜜蜜的,激動地閉上了美麗的雙眼,幸福地撲向了張學良那溫暖、寬厚的懷抱……

可是,如今景物依舊,人面全非。于鳳至根本就不看他一眼,始終面壁而坐。她的哭聲還在延續。

于鳳至抽動著瘦弱的肩頭,以及遮住眼角的散亂的黑髮,引起了張學良深深的憐憫和疼愛。於是,他又換了一副面孔,像一個犯了錯誤的小學生站在嚴厲的老師面前似的,低垂著頭,喃喃的陪禮道歉,作自我批評。說自己太沒分寸,不該同姑娘跳舞太頻繁,態度太熱情。並保證說,從今以後,自己決不再和姑娘跳舞……

但是,沒容他說完,于鳳至就跳了起來。「誰不允許你和姑娘跳舞了?」

她深知人稱「風流將軍」的張學良是聞名東三省乃至天津、北平上流社會的「舞癖」,和直魯系軍閥頭子張宗昌的「蓄妾癖」齊名。她從來也未橫加阻攔過他跳舞呀!

據說,張宗昌最奉行「多妻主義」。他有句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敝人是『綠林大學』出身的。平生有三不知:一不知手下有多少兵;二不知手頭有多少錢;三不知家裡有多少個小老婆。」

而張學良則是以「舞癖」著稱。上流社會裡,哪裡有舞會,那裡就有張學良的身影。不論是賓客宴慶,還是家庭歡娛,總之,是凡有舞會,沒有他不到場的。可那僅僅是一般的起舞弄影,笙歌酬酢。于鳳至明白這一層,從未橫加制止。然而,這一次不同了!他對照片上的那姑娘簡直就是鍾情,就是傾心,就是愛!多少年來,他對自己何曾有過這樣的態度?莫非張學良還嫌「舞癖」的名聲不夠響亮,還想再加上張宗昌「蓄妾癖」的「美名」不成!

屋子裡一片寂靜,只能聽到掃過府院的風聲,以及淅淅的雨聲。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雨。雨不大,濕衣裳;事不大,傷心腸。

于鳳至嫁到張家時,年方十八歲,而張學良年僅十五歲。二人結為伉麗後,相敬如賓,恩愛甚篤。因於鳳至大張學良,他不論走到哪裡,都尊稱她為「老大姐」,即使有外國人在場,也從不改口。

雖然如此,但年輕的張學良並未斷了尋花覓柳,社會上不時傳出一些有關他招鳳引蝶的風流韻事。于鳳至雖然嘴上說是採取「大度感化,不予過問」的態度,可心裡總覺得疙疙瘩瘩,不大愉快。

兩年前,張學良到保定進行軍事察訪,回來時,竟帶回一位「窯姐」。他根據這位「窯姐」身材頎長,皮膚白晰的特徵,特地給她取了個愛稱:「大洋馬」。她也樂於答應。

張學良毫不避諱地將她帶至瀋陽。並專門在西關買了一棟小洋樓,把她安置下來。隔不兩日,就要驅車去一趟,和「大洋馬」親熱、嘻戲一番,否則,就會神不守舍,魂不附休。社會上輿論大嘩。

1928年6月4日,張作霖在皇姑屯車站被日本人炸死。張學良聞訊後,悲痛欲絕,晝夜兼程,馬不停蹄地由北平爬乘煤車趕抵瀋陽,為父料理後事。「大洋馬」亦隨他來帥府為張作霖弔孝。于鳳至首次見到了「大洋馬」。

張學良為了使于鳳至對「大洋馬」產生好感,好從此把她接進帥府來住。便吩咐「大洋馬」說:「去,給老大姐燒煙去。」

聞聽此話,「大洋馬」的心頭猛地一震。她萬沒想到張學良會讓自己去干那下等人才幹的事體,直到這時,她才明白,在張學良的眼裡,自己仍然是一個分文不值,專供人怡悅的玩物!「大洋馬」的心彷彿被人用刀尖深深地刺了幾下,陣陣戰慄,陣陣疼痛。她驚異地望著張學良,極力控制著眼眶中盈盈欲滴的淚珠,不使之流出來。她既沒動,也沒吭聲。好像壓根兒就沒聽見張學良的話兒一樣。

于鳳至見狀極為不悅。用眼角乜著「大洋馬」,臉色陰沉地說:「算了,用不著她來。我又不是沒有燒煙的傭人。她來侍候,我用起來還嫌不順手呢。」

「哼!」「大洋馬」騰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冷冷地說:「漢卿,你該不是為了讓別人訓斥我才把我帶來的吧!備車,我要回去。」說罷,拂袖而去。

張學良見好端端的一件事,突然間弄成了一場僵局,想板起面孔,呵責雙方几句,又恐怕事情鬧大,結果更糟,便趕快派了一輛車,將「大洋馬」送回了西關公館。

過後,張學良越想越生氣,認為「大洋馬」太不給他面子。遂對她產生了不滿。以後,不僅沒再帶她到帥府來,就連西關公館也很少去了。但是,舊情難忘,對她的生活照顧仍很周到。直到1933年,張學良被迫下野出訪歐洲前,他開了一張十萬元的支票,交給他的好友周大文和胡若愚,並一再叮囑說:「這錢是送給『大洋馬』的,但必須存在銀行里,只能吃息,不能動本。嫁人有自由。」

可是,這次令于鳳至生氣的事,「大洋馬」的風波尚未平息,人還在西關公館裡住著,還藕斷絲連。他張學良僅到北平開了幾天的所謂「三巨頭」會議,就又弄了個趙四小姐來。

那原是個愉快的晚上,張學良才從北平回來。

吃罷晚餐,閑來無事。兩人打算一起到遼寧省省長藏式毅家中去打牌。于鳳至在給張學良穿衣時,習慣性地將衣服一抖,只聽「叭嗒」一聲響,從衣服口袋裡掉出一隻鑲得相當精緻的小鏡框。于鳳至拾起一看,一個美麗的姑娘出現在她面前。

于鳳至用審視的眼光盯著照片上的姑娘。心裡頗不是滋味,像一位專愛挑剔的批評家,面對一副絕妙生動的藝術品,既不想誇讚,卻又實在找不出什麼毛病。

說真的,照片上姑娘很漂亮:蓬鬆的、在腦後高高的攏成一個髻的黑髮,象牙般細膩,潔白的皮膚和由美麗線條勾勒出的鼻翼,嘴角和下巴……楚楚動人,比起漢卿的澳大利亞人顧問端納卧室里的那座「維納斯女神」雕像來,似乎並不遜色。

于鳳至心裡不禁有些酸溜溜的,略有些慍怒地問:「這個女人是誰?」

「嗯……嗯,是,是我新近才挑選的一個秘書。」張學良認真地考慮著措辭,謹慎地答道。

「我怎麼從未聽你說起過?」

「她是我在北平開會期間臨時選定的,還未來得及告訴你。」

「哼,秘書!」于鳳至心裡明白了。上次,張學良把「大洋馬」從保定帶來時,不也是說是自己的「秘書」嗎!于鳳至強忍住心頭的顫慄和眼眶中盈盈欲滴的淚珠,不動聲色地向張學良打聽著其中的細微末節。

張學良告訴她:「這位小姐名叫趙綺霞,字一荻。其父趙榮華曾任交通部次長和津浦鐵路局長。現在是北平平壽山飯店的經理。趙小姐在姐妹中排行第四,因之稱為趙四小姐。」

他故意說是會議期間在舞廳上結識趙四小姐的。她天生麗質,性情活潑,談吐不凡。少帥見了,魂牽夢繞。兩人一見鍾情,心心相印。初時,彩箋寄情,互吐衷腸,很快就如膠似漆,難捨難分了……

于鳳至靜靜地聽著,沒有任何表示。張學良見她半天沒有吱一聲,不置可否,以為又和上次帶「大洋馬」來瀋陽一樣,默許了。便說出了自己考慮已久的打算:「老大姐,有件事正想跟你商量一下,我準備把趙四小姐接瀋陽來。」

于鳳至再也忍耐不住了,眼淚直涌,心如刀絞一樣發痛。嫉妒之情像蛇一樣,緊緊地纏繞著她。「真是一見傾心啊!真是依依不捨啊!」她咬著牙,恨恨地自語。她確信,張學良肯定是被照片上的趙四小姐迷住了。

她真想跟他大鬧一場,以解心頭之火。

作為一個妻子,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是怎樣善於征服女人的心。張學良,一個由於指揮千軍萬馬所向披糜而名噪一時的年輕將軍,又是和孫中山的兒子孫科、段祺瑞的兒子段宏業、浙江軍閥盧永祥的兒子盧筱嘉齊名的「民國四大公子」之一,他要駕馭一個剛剛涉世的女學生,還不是易如反掌,輕而易舉!

從心裡上講,于鳳至不得不承認,趙四小姐的確比自己更有迷人的魅力。雖說自己曾經是位漂亮的姑娘,可是畢竟是過去。近年來,自己確實焦悴、蒼老了許多。和這位趙四小姐實在是無法相比的,相形見拙。

想到這裡,于鳳至感到一陣暈眩,險些乎摔倒。煞白的臉,使張學良嚇了一跳,立刻上前攙扶她。這種過去曾讓她感到滿足的動作,此刻,全變成了做作、偽裝……虛情假意的殷勤,使她感到噁心,更加激起了她的惱恨。她用力將他推開。

往昔家庭的平靜與和睦,終於在這個晚上破壞了!痛苦和不幸驟然籠罩在家庭的上空。

于鳳至始終沒有同意張學良準備將趙四小姐接來瀋陽的打算。不論張學良怎麼勸說,她就是緘默不語。

張學良見她整日鬱鬱不樂,勸她說:「老大姐,你不是早就提議要去杭州游西子湖嗎?我看這就去吧。散散心。」

她仍然還是不理。于鳳至的貼身傭人張大姨聽說了這件事,跑來勸她:「夫人,看來少帥懷念對這位趙四小姐的心意很誠,想要剋制,怕是不能。你這樣僵持下去,不會有太好結果。不如就隨他去吧。你去杭州,眼不見,心不煩。」

這位張大姨,原是于鳳至的奶媽。於母過世後,是她幫於光斗將于鳳至拉扯大的。鳳至嫁到張家後,她亦隨著來到帥府。她待鳳至疼如親女兒,鳳至待她也敬如長老。

其實于鳳至也早已看出,自己即使是有回天之力,也難以關住張學良對這位趙四小姐已經打開了的愛情閘門。再鬧也是徒勞。想就此不問,但面子上又過不去。所以,經張大姨一勸,她也就勢下坡,答應了張學良勸她去杭州遊覽的提議。不日,便帶著孩子掛專列去了杭州。

可她那裡知道,專車剛剛啟動,張學良就給天津的趙四小姐通了個電話,第二日,就隆重地把趙四小姐接進了府中。

趙一荻1912年出生在香港,所以取乳名為香生,學名綺霞,一荻是她少女時代英文名字EDITHR 譯音。她在家中排行第四,所以又叫趙四小姐。

促使張學良和趙一荻相知相愛,乃是一位名叫馮武越的人,他是趙一荻的大姐夫,他當時在天津辦《北洋畫報》,畫報的每期必選登一幀名閨玉照,趙一荻的芳影多次出現在那刊物上。

張學良看到了畫上趙一荻的玉照,對她很是傾心,便托這位馮先生介紹,1927年春天,張學良與同趙一荻在天津舞會上初識。相識後,兩人時常到香山飯店的高爾夫球場打球。夏天,張學良到北戴河避暑,趙四小姐與大哥、二姐結伴,也從天津趕來了。張學良的副官陳大章陪她住在「必其飯店」,避過暑後,也是由陳副官送她返回天津的。

1928年7月,張學良任東三省保安總司令後,給趙四小姐掛去長途電話,問她能否到奉天旅遊。幾天後,她電話回復,業已徵得父母同意,準備應邀前往。

當時張學良28歲,趙四小姐才16歲。張學良派他的侍衛副官陳大章去天津接趙四小姐到瀋陽。天津小報上掀起了「趙四小姐失蹤」的軒然大波。

據陳大章在1986年回憶說,當年離開天津時,趙家人是高高興興送行的。但眾多的說法還是:

趙四小姐與張學良相愛,她父親趙慶華一直是極力反對的,而生母呂葆貞私下卻很同情。趙四私奔時,她獨自一個人,在一個夜裡,偷偷地離開了家,到天津站上了火車,由陳大章陪同到了瀋陽。

少女時代的趙一荻

趙一荻的生母是盛宣懷家的丫頭,是姨太太,大太太是盛家的小姐。

  趙四小姐出走後,趙慶華大發雷霆,極為憤怒,在家裡鬧了一場大風波,搞得誰也不敢說話。還因此事而怪罪並更加冷落呂葆貞。

  趙慶華原籍浙江蘭溪,曾做過滬寧、津浦等鐵路局的局長,北京政府交通部航政司的司長,家資富有,在天津也算名門望族,他自己雖有三位太太卻反對女兒去給人家「做小」。因為在當時,社會上官場中對此事議論很多,使他覺得異常丟臉,有辱趙家門庭。

  趙慶華忿而在報上刊登與趙四小姐脫離父女關係的聲明。「脫離父女關係」的內容如下:

  「我族世祖清獻公,系屬南宋後裔,居官清正,持家整肅,家譜有居家格言,家祠有規條九例,千餘年來,裔孫遵守,未嘗敗壞。歷朝御賜文聯,地方官吏春秋致祭,即民國前大總統、總理亦贈匾對,榮幸何似!詎料四女綺霞,近為自由平等所惑,況自私奔,不知去向。查照家祠規條第十九條及第二十二條,應行削除其名,本堂為祠任之一,自應依遵家法,呈報祠長執行。嗣後,因此發生任何事情,概不負責,此啟。」

趙四小姐到瀋陽不久就懷孕了。不料,她的背上生了一個「搭背」(一種險惡的癰疽),痛得她身心交困,不得已只好回天津,住在一家德國人開的醫院裡。醫生勸她趁早打掉胎兒,否則不利於醫治「搭背」,還可能危及她本人的生命。

這時候,她的母親對女兒百般體貼、撫愛,她在母親的精心照顧和調理下,咬緊牙關懷胎到七個月,同醫生密切配合,實現了既保胎又治病的兩全計劃,終於平安地生下了她唯一的孩子張閭琳。

當年熟悉趙一獲的許多人都說,她的長相併非特別漂亮,但她身材頎長,體態婀娜。總的說來,在女郎中,僅就容貌而言,她是中上等人材。然而,她氣質絕佳,風度優雅,愛打扮也會打扮。要說容貌漂亮,倒是張學良更勝一籌。

  那麼,他們倆人為什麼愛得如漆似膠而又能保持恆久呢?主要是兩人「心有靈犀一點通」,即「對心思」,有感情。

1934年和1935年間,張學良在武漢任職,那段時間,他經常和趙四小姐帶著閭琳到上海小住。趙四小姐親手做幾樣菜肴或點心,邀請好友帶子女去她家玩。

一天,客人們來了,她把小朋友都安排在一間大房間里,她自己既不陪女眷們聊天,也不陪她們打牌,卻和小孩子們一塊兒玩。在拉門上用線掛了幾隻蘋果,要小孩子們輪番去咬,誰能咬下一口就能得到獎品,熱鬧極了。

關於趙一荻是否私奔,後來有人提出了疑問。據陳大章的回憶,在一次去高爾夫球場的途中,他聽到張學良問趙四小姐:「你父親既然同意你來此(瀋陽),為什麼又登報聲明?這弄得多麼不合適。」趙四小姐沒有啃聲。

有學者認為,張、趙兩家父一輩、子一輩,素有往來,趙氏夫婦該是瞭然張學良與女兒兩情相篤。儘管他們欣喜張學良年青有為,可怎好明將女兒話柄已有家室之人呢?送女於私下,再絕情於公眾,既斷了有情人的退路,促其親成,又凈了門庭清白。真假混淆,一舉兩得。 趙一荻50年代在台灣

到了21世紀初,有人訪問張學良時,趙一荻不在場,張學良談興極好,對他們說:「那一年(1928年)我有病,在瀋陽養病,趙四就拎了個小包從天津來看我。本來她看完是要回去的。那時,家裡已給她介紹了婚配對象,她對那人的印象也很好。後來她的異母哥哥就到老太爺那裡告狀,說妹妹私奔了。原來趙四的母親是盛宣懷家的丫頭,是姨太太,上面還有個太太,也是盛家的,生了幾個哥哥。哥哥就想借這事來打擊趙四母親這一房。老太爺一聽,大怒,就登報脫離父女關係,逐出祠堂。這下可好了,回不去了,只有跟了我啦。所以我說她哥哥是弄拙成巧了。唉,我說姻緣就是這麼一回事。」

我們暫且不管趙一荻是否私奔,再說于鳳至在杭州玩了一些日子,她想動身回瀋陽了。她決定到瀋陽後再給張學良去電話,讓他大吃一驚。或許,這短期的離別,可以抹去相互間的隔核了。

連日來,她的腦子一刻也沒有空閑過。她想自己是不是做得太不近人情了,歇斯底里地大鬧一場就能解決斬斷他倆之間的愛的情絲了嗎?難道他不該尋求他設法去得到他應該得到而沒有得到,自己又無法給予他的東西嗎?比如說,學識,自己就很貧乏;而趙四小姐卻學識淵博。再則,活力,青春的活力,自己就沒有了。整日價老氣橫秋的;而趙四小姐卻生機盎然,漢卿和她在一起,會覺得年輕,會覺得有股無窮的動力……這樣,自己又有什麼理由不讓他們去愛呢?

同時,她也覺得自己現在比以往任何一個時候,都更加愛他和恨他。如果說,愛就是痛苦和仇恨的話,她想,寧願捨棄這個愛。可自己又是那麼急切地想見到他。因為,他的形象已佔據了她的整個心,主宰著她的全部感情生活。為了不失去他,她想,見到她以後,一定要不顧一切地,瘋狂地撲進他的懷抱,吻他的臉,吻他的眼睛,吻他的鼻子,嘴……乃至全身。告訴他:把趙四小姐接來瀋陽吧,只要不帶到帥府來,隨他怎樣安排都可以……

可是,他卻沒有到車站來接她。于鳳至的心涼了半截。

站台上已經人影稀疏,帥府派來接她的汽車早到了。副官劉玩表情不自然地站在她身後。問他話,吱吱吾吾,答非所問。于鳳至乾脆不再答理他。

又過了一刻鐘,仍不見張學良的影子。于鳳至的心全涼了。她皺著眉頭,問副官:「劉副官,司令為什麼還不來?」

「司令囑咐我們先來,說他隨後就到。」

「不用等了,現在就回府。」

劉副官趕忙阻攔:「請夫人上去再等一會兒,少帥說一定來接夫人的。我去打電話問一下,看少帥動身了沒有?」

不一會,劉副官打完電話回來,報告說:「夫人,司令叫轉告您,請您耐心地等待。說他現在正在出恭,很快就到。」

張學良當時因為吸毒成癖,大便不暢。所以,每次便前都要注射一定劑量的甘油,幫助排便,頗費時間。

他知道于鳳至明白這其中的手續和麻煩。即使不去車站接她,她也肯定不會怪罪的。其實,他哪裡曉得,于鳳至一眼就識破了他的心計。這只不過是他為了不來車站接她,找出的一個比較充分的理由罷了。

于鳳至聽了以後,非常生氣。「你再告訴他:不要他來接!我又不是不認識家,自己能走!」

說罷,鑽進一輛車。大聲說:「開車!」

侍從們不敢違拗夫人的命令,只好不吱聲。乖乖地順從她的指揮。

其實,張學良一接到于鳳至的電話,心裡就翻騰開了。他拿不定主意,到底去接還是不去。

自從於鳳至離開瀋陽後,他的心裡就一直內疚。無論什麼原因,自己確確實實是刺傷了她的心。有好幾次,他差點派人給她發電報,催她快點回來。哪怕她仍舊不理他,他也要厚著臉皮,坐在她的身邊說好話,誇張地形容他的思念,不斷地逗她,直到她笑了,不再生氣為止。

可是,當他倒入趙四小姐那攪人心魂的懷抱時,那醉人的柔情,又使他忘掉了一切。所以,當他接到于鳳至不期而至的消息,認為這是于鳳至故意給他來的突然襲擊,想叫他難堪,心裡不禁有些生氣。再說,趙四小姐還在府中。反覆考慮,他認為還是放棄到車站接于鳳至的行動,先送趙四小姐到北陵別墅暫住為妙。免得二人在帥府相見,雙方都甚尷尬。當劉副官打電話來催問他是否動身時,他正準備送趙四小姐,便在電話里撒了一個謊。

臨行前,他留下話:「老大姐到後,就說我突然有急事,出去了。不得胡說!」

話雖是這麼說,可于鳳至一進門就知道了她離開後這段時間裡以及剛才帥府里發生的一切,乍聽,不由得怒氣沖沖。稍一定神,似乎冷靜了許多。她想不能再跟他大吵大鬧了,吵鬧也解決不了問題。

當夜半更深,張學良從西郊北陵別墅返回時,她竟一點也沒有責備他,還關心地問這問那,給他以溫存,倒叫原以為等待他的將是暴風驟雨的張學良從心靈上感到深深的不安和自責。

此後,于鳳至對張學良又採取了過去那種寬容的「大度感化」,不予過問的態度。張學良幾次想提議將趙四小姐接過府中來住,無奈夫人待他太好,自己又理屈,實難啟齒,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只好委屈一下,來往于帥府和北陵別墅之間。

一個月過去了,雙方都在謹小慎微地相處著。

于鳳至見張學良一天天消瘦下來,心裡不免生了愛憐之情。由帥府驅車到西郊的北陵別墅,需走京奉公路,還要經南滿鐵路橋。這座橋和皇姑屯張作霖被炸的那座橋是一線相連,危機暗伏。

一天深夜,張學良到北陵去看趙四小姐還沒有回來。于鳳至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當她迷迷糊糊地睡去時,作了一個可怕的惡夢。夢見張學良被日本人炸死了。當她醒來時,淚水浸濕了半個枕頭。

張學良依然沒有回來。她再也睡不著了,坐起身,披衣依在床上,決心就這麼一直等到張學良回來。

「漢卿,有件事想告訴你,我想……」好不容易等到張學良回來,于鳳至沒等他站定,就迫不及待地說,「還是把趙四小姐接進府中來住吧!」

「……」張學良吃驚了,不相信地望著她,眼睛瞪得大的,愣了半天沒說話,自己沒有聽錯吧!

于鳳至沒有再乎他的神情,接著說:「我說的全是真的,來後就住在花園門外的那座小樓上吧,那裡雅靜些,這樣,既方便又安全。」

這次張學良聽真了,他喜出望外,不能自己的撲到床上,將于鳳至摟在懷中,熱烈地親她吻她,激動地說:「老大姐,您太好了!」于鳳至笑著推了他一把:「別跟我耍嘴皮了,快睡吧,明天一早就去把趙小姐接回來。」淚珠在她的眼眶中打著滾。

「我這就去打電話告訴小妹,讓她也高興高興。」說罷,竟孩子似的一蹦一跳的去打電話了。

于鳳至望著張學良歡天喜地的樣子,那顆蘊藏在眼眶中的淚珠,終於無聲地滾落下來。

第二天一早,四輛轎車駛出帥府,直驅北陵別墅。于鳳至和張學良坐在第二輛車上。她親自去接趙四小姐進府。

為了家庭的和睦,張學良向趙四小姐提出,沒有夫人名義,對外國人稱她為自己的秘書,對中國人可謂侍從小姐。趙小姐都默默承認了。

1930年,趙四小姐隨張學良到北京,住進王府,和于鳳至朝夕相處。趙四小姐識大體,顧大局,以她的賢慧品德維繫著整個家庭的融恰與和睦。于鳳至對她也如親姐妹相待。她們親密合作,精心照料張學良,這對張學良專心處理軍務、政務是很大的支持。在家裡,他們三人一起愉快地生活,接待朋友和客人時,張學良總是帶上于鳳至和趙四小姐一起出見。當時凡是和張學良有交往的人,都羨慕他有個和美的家庭,稱讚他有兩位賢內助。

後來,張學良在作口述歷史的時候,他說過:「有一天,她(趙一獲)跟我說,她如果不是西安事變,咱倆也早完了,我早不跟你在一塊了,你這亂七八糟的事情(批張學良拈花惹草)我也受不了。」

趙四小姐成了張學良的第二夫人和終身伴侶,這已是歷史事實;胡蝶和張學良從未見過面,這也是事實。但胡蝶被國民黨大特務頭子戴笠霸佔數年,卻鮮為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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