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什麼保護你，我的孩子

說下校園暴力。本來想寫別的文章，但作為家長，今天的事情特別撓心，不說不行。我們家雖然是女孩子，總體而言比男孩子受到的暴力威脅要小得多，但從小到大，還是有過好幾次讓人非常難過的經歷。班裡有個男孩子長得非常高大壯實，據孩子回來描述，他經常一頓飯要吃好幾個雞腿。我們一開始只是笑笑，覺得那孩子真能吃。後來有一天回家，她帶回來的飯盒居然只有白米飯殘留的痕迹，一點剩菜剩湯都沒有。仔細一問才知道，因為那個男孩子要吃好幾個雞腿，所以，今天她和好幾個孩子沒有菜吃！

我一聽就很難過，要跟老師說這個事情，她拉著我說，媽媽不要這樣，我難得一天兩天沒得吃，平常時候都是我自己不要吃的。真的！我保證！我不騙你！說著說著她就哭了。我抱著她問，那個吃雞腿的男孩子欺負過你嗎？她說沒有，他打過男孩子，但從來不打女孩子的。我又問，那你怕他嗎？她點點頭。我說那你覺得媽媽怎麼做比較好？你希望媽媽把這件事情告訴老師，讓老師教訓他，還是你自己想辦法解決呢？媽媽不能忍受你中午沒有菜吃。她說，老師教訓都已經沒有用了，那個男孩子誰都不怕，老師一走他就恢復原樣了。我知道她的意思，一是告訴老師未必有用；二是，如果告訴了，可能會導致一定程度的報復，她會因為潛在的報復而感到恐懼。那一刻我深感自己的無力，我知道，在挨餓和恐懼之間，她寧願選擇挨餓。如果是我，回到二十多年大概也是這樣的選擇。

一年級的時候，她同桌的男孩子特別頑劣，全班誰都不願跟他坐，大概平均一個星期就要調一次座位，我們大囡囡跟他同桌了一兩個月，回來經常抱怨，我反倒寬慰她，「總有人要跟他一起坐呀，什麼樣的人都會碰到，咱們不能太嬌氣，不能老是挑三揀四的。」她也就算了。後來那孩子居然把鉛筆芯扔到她的耳朵里，她大哭，好半天才終於掉出來了。回來跟我講這件事情，我才知道自己犯了多愚蠢的錯誤！在最起碼的安全面前，不能對孩子有過高的道德要求，不能要求她跟奇葩友好相處。我堅決要求換座位，我跟老師說，必須馬上就換，現在和以後，我決不允許他跟我女兒同桌。第二天，老師果然調座位了。孩子高興的同時，我有點傷感，因為那意味著我把潛在的危險推給了另一個孩子，但我想，責任不在我，而在於那男孩子的家長，是他們把孩子縱容成這樣的。

果然，後來聽說他拿圓規追著一個女孩子猛扎，拿棍子打了另一個男孩子的臉，眼睛都腫起來了……受傷害的孩子家長非常憤怒，有一天我在家長群里見到至少有三個家長圍攻那個男孩的父母。男孩的母親居然說，「你們這是什麼意思？有問題不可以私下交流嗎？這個群是用來大家交流作業和育兒方式的，應該大家都努力傳播正能量，再說了，男孩子都是打打鬧鬧長大的，你們小時候沒打過人嗎？你們這樣是要把我孩子毀掉嗎？……」我看了啞然失笑，這就是奇葩家長的素質，說什麼都沒用。有一個家長後來私底下就說，「我跟孩子講，他要打你你就打回去，狠狠地打，不要怕闖禍，把他打傷了爸爸付醫藥費。」

有時候非常無奈，孩子的世界彷彿是叢林社會，誰的力氣大就可以贏者通吃。我常常會莫名地擔心，上學的時間那麼長，以後不知道會碰見什麼樣的奇葩，我要怎樣保護她們？怎樣教會她們保護自己？現在的好多事情不能寄希望於常態下的解決，這讓人很惶恐。譬如前些天的民生銀行事件，這次的校園欺凌事件，一邊是掌權者的蠻橫，一邊是尋常人的無助，唯一的辦法是必須得要鬧大，而且要鬧到刷屏才行！這其實是非常的偶然的，並沒有一定的指望說文章怎麼寫、事情怎麼說就能引起公眾的關注，即便一流的營銷人員都沒有這樣的把握。而鬧大必然有風險，且不說大量的時間與精力，如果這些不能換來刷屏的曝光度，那麼不僅一切抗爭全部白費，還要準備好面對進一步的打擊報復。所以我想大多數家長考慮到孩子的將來，會很理性很務實地選擇隱忍。

所以，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就是，我們要怎樣保護孩子，讓她們儘可能少受一點欺凌？這兩天我看見網上好多家長都在說，要送孩子去學跆拳道，打起來也不吃虧。這未嘗不可，以我自己的經驗，我覺得還有以下幾條可以參考。

一是要廣交朋友。我們大囡囡班裡有一個非常瘦小的男孩叫小哲，據說非但沒有人敢打他，而且常常會有高個子的孩子巴結他。什麼緣故呢？還在一年級的時候，每次有壞小子欺負人，小哲立刻悄悄地非常仗義地對被欺負的孩子說，你別怕，過些時候咱們一起報仇。下次又有人被欺負了，他又過去說，別怕，報仇。等這麼攢了四五個被欺負的孩子，他就約好時間和地點，所有「受壓迫者」聚攏來，把那個男孩子一頓暴打！先後好幾個猖狂的男孩子都被他用同樣的方法一頓胖揍。這些事情鬧到我們家長都知道了，有一次我在小區里碰見小哲的爸爸，我說，你家孩子好厲害啊！他很得意。這個小男孩很有人格魅力，不一定都能模仿，但可以鼓勵孩子廣交朋友。人多勢眾，安全係數會增加。

第二個辦法是想辦法結識高年級的男孩子，在小學階段，個頭就是影響力。不管三年級的孩子怎麼猖狂，在四年級的孩子跟前就老實了。這可以舉我小時候的例子。我那會兒在外婆家附近的村小讀書，因為是從鎮上轉過去的，算是異類，很多孩子都欺負我。有一個男孩子兜頭潑過我一瓶子的茶水，平常被拉個頭髮，鉛筆盒裡放條毛毛蟲那都是小意思。後來我的處境好起來，是因為我認識了同村的一個大哥哥，我爸爸媽媽從上海帶來一種咖啡糖，叫司考其，我給他吃，他覺得味道超好，於是對我關照有加。平實也就偶爾過來露個臉，窗口晃幾下，跟我隨便說幾句話。但那以後男孩子們不僅不敢欺負我，有時候還會主動巴結我。

第三個辦法是爸爸直接出面教訓對方孩子。這種做法被很多高姿態的家長所不齒，但如果孩子真的挨打而且比較嚴重，找對方家長不如直接在放學路上堵那個孩子，亮出拳頭跟他說清楚，你要是再打我家孩子，那麼，我會打回來的！好多育兒專家都說讓孩子自己解決啦，家長不能插手啦，會給對方孩子的造成心理陰影啦，滾！不要跟我算人家孩子的陰影面積，我自己孩子的都算不過來！

這件事情表揚一下我老爹，人老了脾氣還火爆。我大囡囡還在上幼兒園的時候，樓上一個男孩子到我家來玩，倆孩子不知為什麼事情吵起來了，那孩子居然猛一下把大囡囡推在地上，還用非常狂躁的聲音大喊大叫！大囡囡嚇得臉都白了，哇一聲大哭起來。我雖然生氣但還是克制了一下，要他把事情講清楚。結果我老爹衝過來一把拎起那個小男孩，說，你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那個小男孩嚇得狂點頭。我爸把門一開，說，滾！以後不要來我家！然後一腳就把門踢上了。我聽見孩子在外面摸摸索索穿鞋子，好半天才走了。我說，爸，你脾氣也太大，樓上樓下多不好意思，以後一個電梯里還要見面呢。我爸抱著大囡囡說，孩子要緊還是面子要緊？我想想也對，我爸真厲害。從那以後，我們大囡囡在幼兒園再也沒有被欺負過——那個男孩子在相當長的時間內居然主動承擔起了保護她的責任！事情就是這麼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