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雲龍：媽媽準備了多少嘮叨

06-03

沒有一個媽媽不操心。大學同學炯，兒子讀六年級了，寄宿在學校。再忙再累，她每天都要跟他通一個電話，心裡才踏實。

新學年開始後的兩次通話，讓她徹底不淡定了。我是在朋友圈看到她的糾結和煩躁的。

——昨晚打兒子宿舍電話，接電話的是另一個孩子：阿姨好！看號碼你不是我媽（宿舍電話有來電顯示），這裡電話壞了，你可能聽見我聲音，我聽不見你聲音，我掛了你再打。重新撥打，兒子來接了：「媽媽，我知道你想說的話，你聽著，我說：陽陽你今天上課認真嗎？晚上回宿舍洗漱動作迅速嗎？跟同學室友要友好相處哦！晚上睡覺被子蓋好哦！我的回答是，都OK！如果你沒異議就馬上掛了，反正再說啥我也聽不見！」居然一句話都沒機會說，就掛了電話[暈][暈] [暈]。看樣子，以後不用再給他打電話了。

——周三，忍不住又撥通了電話，接電話的是另一個娃，他告訴我，陽陽在玩三國殺，沒空接電話，有什麼事他可以轉告。我說，也沒啥重要的事，順便問下你，能告訴我陽陽開學到現在宿舍表現如何？有沒有你覺得需要他改變的一些習慣？比如做事拖拉啥的，他「嗯、嗯、嗯」拖了三聲，突然周一晚上情景再現：「阿姨你說啥？你能大聲點嗎？怎麼突然聽不見了？咦！電話又壞了！」「啪」，電話掛了[擦汗][擦汗][擦汗]。

電話真的壞了？孩子們的惡作劇？炯懵了。

她在朋友圈自我檢討一番，而後若有所失地感慨，男孩過了11歲，嫌媽媽啰嗦了……

微信上看過一種說法，你身邊一定有這麼一個人：「玻璃心」，跟他相處你需要各種考慮周全，稍有不慎他就受傷；「碾壓狂」，你做什麼他都能挑出毛病，永不滿足；「碎碎念」，時常在你耳邊念叨自己奇怪的「三觀」，永不停止。但是你卻無法擺脫他，因為，他是你的親人，你的生活將始終和他發生關聯；他是你的同事甚至上司，你不能因為不幸碰到他而輕言放棄事業；他是你的朋友，你們擁有共同的社交圈，抬頭不見低頭見。所以，不管你是否情願，你都必須處理好這一段「關係」。

同事、朋友可以篩選、逃避，而親人，你別無選擇，必須正視她（他）的「碎碎念」或「玻璃心」甚至是「碾壓狂」。換位乃至越位思考，當我們也做了父母、祖父母，和孩子相處時，能不能棄「碎碎念」，舍「玻璃心」，斷「碾壓狂」？

兒子大四了，前段時間和他的學校簽了承諾書，決定放棄推薦免試研究生資格，選擇出國留學。承諾書籤完後，他隨手拍了一張圖片，發到家庭群里。第一時間，我想調侃一下：祝賀！後來手頭有事，偏偏忘了。晚上回家，看到愛人默默在刷手機，眼睛紅腫。我莫名其妙，她主動解釋，看到小子那張承諾書，下午大哭了一場。

她老淚縱橫，我大惑不解，只能「呵呵」。不是可喜可賀嗎？兒子自己選定自己的未來，有什麼好擔心的？

愛人平時很少流露自己的情感，而那張承諾書，一定觸痛了她內心最柔軟的部位。她堅持認為，出國讀書，有人身安全問題，學業負擔問題，飲食習慣問題，健康衛生問題，寂寞孤獨問題，一個人漂泊在外，太辛苦了，能不擔心嗎？他現在不是沒有更好的選項，為什麼非要出去？將來出去不是還有機會？……後來發現，她在親友的微信群里已經「吐槽」了一圈，不過，那些媽媽爸爸基本上都是站在兒子一邊的：孩子終究是要飛的，應該出去；放手，也是父母的成熟，現在已是地球村。而愛人的回復都是：難過，煎熬，心心念念。——她有些理屈詞窮了，哈哈。

突然發現，同一屋檐下，父親和母親觀察、思考問題的角度、態度，往往是不同的，而自己母親和別人母親又是不同的，母親的今天和昨天也不同。如果初中時候，兒子發誓考取這所大學，她一定十分欣慰；如果當時便立志出國，她更是讚賞有加。而現在，看到成年的兒子作出讓她意外的選項，她卻從不舍的母性角度做出負面反應——或許，這也是代溝的一種表現。

天下所有父母在孩子面前一致的自選動作是，他們每天不用準備，不需備課，都可以有一桌的嘮叨，媽媽們的表現，尤為突出。——多虧兒子不在身邊讀大學，要不，那些她自己獨立思考加道聽途說而來的問題，都要補充列舉若干實例，都會轉彎抹角地回蕩在兒子的耳邊；要不，可能又會出現一場場激烈的家庭辯論，我不得不充當主持人兼調解員的角色。

家庭代有「叨神」出，各領風騷數十年。同事「園」的兒子今年才小學五年級，她發現，課業負擔明顯加大。連續兩周，每天晚上都要到9點半兒子作業才能做完。昨天，「園」在朋友圈自我解嘲：這周爸爸出差，老娘出馬監督學習！又是一通雞飛狗跳。兒子被我念叨煩了，一本正經地說：「媽媽，我看了書上說，兒子的智商完全遺傳於母親，和父親沒有半毛錢關係，女兒的智商是父母的平均值！你要是嫌我笨，你就去生個女兒吧！」

這小子還笨嗎？他一邊機智回擊了母親的急躁，同時也巧妙表揚了母親的智商。羨慕他們母子倆現在還有良好的互動交流。等到我的孩子出去讀書了，那就信號漸漸微弱了，被媽媽或爸爸一組文字加表情逼急了，有時他可能只回復濃縮的兩個字：別煩（我）！

愛人每每見此倆字表述都有點氣急敗壞，而我倒是樂意、坦誠地接受——濃縮的都是精華啊，濃縮的都是親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