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究丨為什麼慈禧剛死載灃就要誅殺袁世凱,為公還是為私?
○摘自《天命所終:大清帝國的衰亡》,金滿樓(著),北京紫雲文心圖書授權合作稿。○歡迎讀者轉載分享到朋友圈,其它公號如需轉載,請回復『轉載』了解事項。載灃與袁世凱的較量
文:金滿樓
越是失去的,就越想奪回來。清末新政以後,從官制改革到預備立憲,漢人的勢力在不斷壯大。特別是袁世凱,其年富力強而又黨羽甚眾,皇族親貴們怎能不憂心忡忡。這不,載灃剛剛上台,肅親王善耆與鎮國公載澤便密告載灃:「內外軍政,皆是袁之黨羽。從前袁所畏懼的是慈禧太后。
如今太后一死,在袁心目中已經無人可以鉗制他」;如不對袁世凱速作處置的話,「異日勢力養成,削除更為不易,且恐禍在不測」。就連恭親王溥偉,他也拿著當年道光皇帝賜予其祖父的白虹寶刀,向載灃獻計說要親自手刃了袁世凱這個元兇巨惡。
載濤曾不無客觀地說:「載灃雖無統馭辦事之才,但並不能說他糊塗。他攝政以後,眼前擺著一個袁世凱,處于軍機大臣的要地,而奕劻又是叫袁使金錢餵飽了的人,完全聽袁支配。近畿陸軍將領以及幾省的督撫,都是袁所提拔,或與袁有秘密勾結。他感到,即使沒有光緒帝的往日仇恨,自己這個監國攝政亦必致大權旁落,徒擁虛名。」
▲載灃,宣統帝溥儀生父,清朝宗室,於宣統年間任監國攝政王
1906年前後,袁世凱身兼八大臣職位:參預政務大臣、督辦山海關內外鐵路大臣、督辦政務大臣、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督辦天津至鎮江鐵路大臣、督辦商務大臣、督辦郵政大臣、會辦練兵大臣,手裡還控制著近十萬人的新軍,其勢力足以令整個清廷為之心懼。
慈禧太后在世時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之後就對袁世凱有所控制,如相繼收回北洋四鎮的兵權及軍事學堂的管理權,1907年又將袁世凱上調為軍機大臣,令其脫離地方等。但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動搖袁世凱的勢力,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思慮再三後,載灃與隆裕太后將首席軍機大臣、慶親王奕劻請來商議。不料奕劻聽後立刻伏在地上,一言不發。另一位軍機重臣張之洞聽說要誅殺袁世凱,未免有兔死狐悲之感,其表示:「當今伏莽未靖,人心未安,沖帝登位,正賴老臣協力同心,輔弼幼君,以安人心。安人心即安大行皇帝在天之靈。今攝政王即位,第一道上諭即誅及老臣,臣以為不祥之兆,且與國家攸關,非國家之福,期期以為不可。」
▲載濤,清末宗室,晚清重要政治人物
按說,張之洞和袁世凱的關係並不算好,他的話其實也是寬仁厚道的長者之語。不管是為了大局著想或是其他,張之洞的態度都在有意或無意中保全了袁世凱。事實上,除了奕劻和張之洞反對誅殺袁世凱外,其他幾個軍機大臣也表示反對,比如那桐與世續。
在這幾位軍機大臣中,奕劻、那桐、世續均與袁世凱關係非同一般。而在地方督撫中,端方是袁世凱的姻親,東三省總督徐世昌更是袁世凱多年的把兄弟。至於袁世凱多年的部屬,如唐紹儀、王士珍、馮國璋、段祺瑞等,更是遍布各省各地各個緊要位置。如果載灃貿然行事,一意孤行,恐怕會後患無窮。另外,英國駐華公使朱爾典也曾為袁世凱出面說情。這些人都構成了阻止殺袁的重要力量。
袁世凱畢竟是軍機重臣,殺他固然不智,不過驅袁還是可以辦到的。說來有趣,皇權體制下,載灃一句「足疾」就可以將袁世凱罷職,而位高權重、根深蒂固如袁者其實也不能如何,最後還不是屁滾尿流地留折謝恩,連夜出京,豈敢有一絲一毫地抵抗。
對此,時為京官的曹汝霖不無客觀地評價說:「攝政王此舉,真是不知大勢,顯其低能。不察國家利害,只知為先兄皇帝復仇,何其小也。攝政王對我關心,不能不感他知遇,然以他罷斥項城,起用親貴,仍覺有『大事糊塗,小事不糊塗』之感,不足與言國事也。」
▲民國初年高級官員,新交通系首領,曹汝霖
民國以後,袁世凱聲名狼藉。有人便慨嘆載灃當年為何不對袁世凱斬草除根,以絕後患。不過,筆者卻以為,幸好載灃沒有對袁世凱痛下殺手;若是當時殺了袁世凱,沒了這個可以緩衝各方矛盾的中間力量,愛新覺羅皇族在辛亥年非但要亡國,弄不好還會亡族。
驅逐袁世凱的那道上諭也寫得很有意思:「內閣軍機大臣外務部袁世凱,夙承先朝屢加擢用,朕御極復予懋賞,正以其才可用,俾效驅馳。不意袁世凱現患足疾,步履艱難,難勝職任。袁世凱著即開缺回籍養痾,以示體恤之至意。」諭旨下發第三天,袁世凱即懷著無比的委屈和幽怨,帶著他的姨太太和親信們孤獨而凄茫地離開了京城。
袁世凱被排擠出京後,張之洞不久即告去世,清末政壇再次發生或大或小的地震,袁世凱的私黨一個個清除:楊士驤當年去世,端方接任直隸總督;郵傳部尚書陳璧被革職;徐世昌內調郵傳部尚書,東三省總督由錫良接替;黑龍江布政使倪嗣沖被查辦;民政部侍郎趙秉鈞被斥,載灃接管警政;江北提督王士珍自請開缺,等等。
▲張之洞,晚清名臣、清代洋務派代表人物
表面上看,這是載灃和袁世凱的鬥爭;但實際上,這是以載灃為首的皇族親貴派與當權派的權力之爭。載灃主政之前沒有自己的人馬,他所能接觸到並信任的,也只有載澤、善耆、載濤、載洵、毓朗等這些身邊的親貴,而這些人不管有才無才,都迅速集結在載灃周圍,成為一個皇族親貴集團。一言而蔽之,載灃集團是一批新發家的少壯親貴,他們當時手無實權,要想獲得權力,必須排斥當時的實權派慶親王奕劻、袁世凱及他們的人馬。
載灃集團與慶親王、袁世凱集團之爭,並不是簡單的滿漢之爭。事實上,慶袁集團的首領與後台正是載灃的皇叔、慶親王奕劻,而滿人中的重臣端方、那桐等人和這個集團的關係也極為緊密。奕劻與袁世凱的結合,表面上是由於袁世凱賄買了奕劻,以擴大自己的權勢;但事實上,奕劻何嘗不是要靠袁世凱來保住他的地位。
簡而言之,奕劻、袁世凱集團實際上是皇族元老派和新北洋派的聯合。正如溥儀後來說的,「殺袁世凱和保袁世凱的問題,早已不是什麼維新與守舊、帝黨與後黨之爭,也不是滿漢顯貴之爭了,而是這一夥親貴顯要和那一夥親貴顯要間的奪權之爭」。溥儀的明白話不多,這句算是一語中的。
經過近兩年的爭奪,以載灃為首的親貴派在朝廷中優勢明顯,不過實際效果則要打個大問號。畢竟,載灃不是那種雷厲風行、令行禁止的政治強人,其為人軟弱,朝中敷衍拖沓之風比慈禧太后時期有過之而無不及。再者,清朝已是260年的老舊破船,多年固結的貪污腐敗之體制積習,即使載灃有心整頓,恐怕也沒有這個本事和精力。
更要命的是,載灃雖然在朝廷中貌似大獲全勝,但在地方上和軍隊中,袁世凱的勢力遠沒有被拔除,而這也為後者的東山再起提供了可能。而且,載灃任用親貴的做法也令很多漢族官僚感到反感和不公。如美國學者恆慕義在《清代名人傳略》中指出的:「載灃幾乎毫不具備做攝政王的一切必要素質。他無力節制他的兄弟和其他王公顯貴,他被迫授予他們政府高位,而不考慮他們的能力。因此,他失去了許多有才幹的漢族官員的支持,否則,這些漢族官員在1911年的革命爆發時本會站在他的這一邊。」
以載灃的性格與能力論,他或許不是主政的合適人選。在其治理下,慈禧太后死後導致的威信真空進一步加劇,清廷「軟政權化」的趨勢也變得更為嚴峻。對當時的載灃來說,他所能做的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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