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土地上，結婚只為了生存

06-03

「

新媳婦再也沒回來。這門婚事一共花費2萬元，幾乎是老三家的全部積蓄。老三父親氣得一病不起，幾個月後便撒手人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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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老三18、9歲起，母親便開始給他物色媳婦。老三原名正民，在家排行第三。3歲那年，老三患上了小兒麻痹症，左手左腳都落下了殘疾。母親說，咱是農村人，又有殘疾，不好找，得提前準備。可沒想到，這一找就是12年。

第一段婚姻：憨姑娘

經歷了20多次相親失敗後，有人給老三介紹了一個從小得過腦膜炎、留有後遺症的「憨姑娘」。儘管不太滿意，但想起自身條件也不太好，老三還是答應下來，一家人歡歡喜喜把媳婦娶進門。

丨婚禮上的「憨姑娘」和老三

丨「憨姑娘」幫老三母親做家務

新婚後，老三家的生活看上去其樂融融，但有件事情老三始終沒敢向家裡人提起，「憨媳婦」過門後不肯和他同床。

丨新娘子每天睡在屋外的沙發上

等老三終於將此事吞吞吐吐地說了出來，家人將他好一頓罵，然後開始為老三想辦法：給憨媳婦做「工作」，給老三「上課學習」，都沒有效果。無奈之下找到了丈母娘，也沒轍，丈母娘發出話說：「人都給你了，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丨母親給二口子講結婚的真實內容

丨老三在菜地里補習性知識

有人給老三出了主意，讓他去買些安眠藥放到媳婦的飯碗里。也不知這葯是假的，還是對得過腦炎的媳婦不起作用，十幾片安眠藥下去，竟然毫無作用。老三家又請大夫配製了所謂「三步倒」的蒙汗藥，還是沒用。

丨老三在妻子的飲料里加安眠藥

日子久了，村中人說起了閑話，說老三是個性無能，一個大男人居然睡不了媳婦。在結婚滿一年的時候，老三終於提出了離婚。

屢屢失敗的相親路

一年後，同村的媳婦聰梅提出要給老三說媒。聰梅說，在她老家，只要肯花錢，保證給老三娶個媳婦回來，這讓60多歲的母親動了心。一家人興沖沖地登上了開往銀川的列車，經過16個小時的旅途來到了聰梅的娘家，寧夏固原縣。縣城依坡而建，山上卻是光禿禿的，一片荒涼景象，這是「西海固」之一的國家級貧困縣。

丨正在實施退耕還林計劃的固原縣

聰梅的媽媽是當地的媒婆，曾經花錢「收養」一個1歲的男娃和一個12歲的丫頭。當時，兩個孩子的母親去世，父親再婚，聰梅的母親便花了五百塊錢從他們父親手裡「收養」了他們。如今女孩已經十二歲，聰梅媽媽說，等她長大嫁人，可以賺到一萬元以上的彩禮。

丨聰梅母親「收養」的女孩

聰梅母親給老三說的第一個姑娘叫二妞。談過之後，兩家都很滿意，急著想要促成這門婚事。這時聰梅母親強硬地要求女方再多要600彩禮錢留給自己。雙方爭執不下，最終老三家放棄了這門婚事。

丨老三和二妞單獨見面

當地有不少媒婆，在相親過程中都表現得頗為強硬。畢竟在固原，多得是走投無路的父母。正如聰梅所說：「只要肯花錢，到寧夏去，保證給老三說個媳婦。」

老三的這一趟相親，遇到最小的女孩子只有十六歲，叫雲霞，是由獨臂的父親一手帶大。

丨老三和雲霞在一間土屋裡單獨見面，雲霞顯出孩子般的單純局促。

雲霞的父親說，他們家的日子實在是過不下去了，想給女兒找一個好的婆家。要是婆家能容忍他，他也隨著女兒一起過去住，那最好。

丨雲霞看著老三殘疾的樣子，神情複雜。

跟雲霞的婚事最終還是沒有成。兩家各項事宜都談妥後，老三留在雲霞家過夜，與雲霞的父親同住一間。當晚，獨臂的老人看了看老三殘疾的胳膊和腿，反悔了。他不願意女兒再嫁給一個像他一樣手腳不利落的人，受一輩子苦。

老三先後跑了好幾趟固原，見了不少從16歲到18歲的姑娘，均以失敗告終。媒人都說老三的命硬，不好找。

一次次相親不成，老三的母親在返回洛陽的火車上痛哭失聲：「上來三次了都沒把媳婦娶回家，這要是回去了，村裡人說起閑話來多丟人哪！」

丨在火車上大哭的老三母親

第二段婚姻：香玲

老三的第二個媳婦叫香玲，也是媒人從固原市涇源縣說來的。香玲他爸出口要1萬3千元，被老三家壓到1萬1成交，媒人得錢600。

香玲母親的眼睛幾年前被她父親失手打傷，因沒錢醫治，最終雙目失明。香玲走時老人追到院門口摸不到女兒，痛哭失聲。

丨「女兒這一去，也許就再也見不到了。」

丨香玲也蹲在巷口哭泣。

老三家裡有菜地，吃得上肉；而在香玲的娘家，燒炕只能用街上撿來的廢棄輪胎和破布條。火炕上一條褥子都沒有，炕中鋪有一張用荊條編的席，不知用了多少年，被人體磨得發亮。

香玲剛剛成親幾天後，她的一位遠房姑姑正好討飯討到老三家裡。姑姑說，香玲能嫁到這兒真是有福。

丨頭次見到火車的香玲，興奮不已

此時距老三的上一段婚姻已經過去了3年，然而這樣的日子卻持續了不到7個月。

經過短暫而溫馨的新婚時光，香玲與老三家的矛盾逐漸顯現。香玲只上過一年學，不認得面值大的紙幣，只認得一元兩元，因此不願跟著老三一起到市區賣菜。進門3個月後，香玲要求跟婆婆分家，老三的父親氣得住了一個月醫院。

丨老三的母親斥責香玲。

一家人決定不要這樣的媳婦，請香玲的父親將其領回家。香玲死活不肯回到貧窮的寧夏，兩家人從上午吵到下午，幾乎要打起來。看到沒有了希望，香玲的父親只好勸女兒跟自己回去。

丨香玲在村口說：「我還會回來的。」

臨走時，老三的母親給了香玲100元路費。香玲不認識百元紙幣，擔心是假鈔，執意要求換成兩張50元。

丨不認得100元的香玲

第三段婚姻：新娘跑了

兩年後，老三家靠賣菜和拆遷補貼，又攢了些錢，一家人動起了再娶媳婦的念頭。然而這一次，他們遇到了騙子。

2004年1月7日下午2點，老三坐在洛陽火車站候車室等待著，準備送媳婦的哥哥嫂子坐火車回老家。當天上午，他和他的第三個新媳婦剛剛辦完酒席。

上車前，哥哥嫂子說要買些吃的，便帶著新媳婦走了，讓老三在原地等著。新媳婦再也沒有回來。3小時後，老三才發現事情不對勁。

丨老三在洛陽火車站等候民警信息

9個月後，騙子被警方抓獲，彩禮錢卻無法再追回。這次婚事一共花費2萬元，幾乎是老三家的全部積蓄。老三的父親為此一病不起，在當年5月去世。

丨住院的老三父親

第四段婚姻：媳婦喝了老鼠藥

2005年12月，老三第3次娶上了媳婦。姑娘叫紅梅，來自固原市開城鄉。2006年，紅梅生了一名女兒。

丨老母親和兒媳婦說起近幾年的經歷，傷心不已。

2008年，結婚3年的紅梅想要回家看看，卻遭到了婆婆的阻止。幾年前吃過的虧讓老三母親擔心兒媳婦一去就再也不回來了，堅決不同意紅梅回娘家。婆媳衝突日益激烈，一天紅梅到集市上買了老鼠藥，喝了。

老三的母親已經雙目失明，察覺不到任何異常。直到紅梅藥效發作，打翻了尿桶，尿流到了街上，才被人發現，送到了醫院。所幸紅梅並沒有生命危險。出院後，紅梅被父親接回了寧夏。

2009年元旦，紅梅又回到了婆家，因為惦記孩子，也因為能吃上肉。2014年，紅梅生下一名男孩。至此，老三家的日子似乎總算平靜了下來。

丨老三一家四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