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說說中國人的國民性

作者：山歌

2017年1月

現在是大年初一早上5點多，我每天大約這個時間起床——也就是躺在床上，拿起手機，打開電腦，點起一根煙，開始胡思亂想。

昨晚看了兩個春晚的小品，無法忍受，於是只能內疚的上床睡覺，不能陪家人一起享受春晚其樂融融的氣氛。

在阿諛奉承拍馬屁這件事上，我的容忍度比較低，自尊心比較強。這個性格來自我的父系，我的母系在這些事情上比較「吃得開」。

當然，我不是說，阿諛奉承拍馬屁的人都是壞人。我發現，可以把所有人的性格大致分為現實主義、理想主義這兩類性格。現實主義者更看重即刻可見的利益，更容易變通，而理想主義性格更不易變通，更執拗一些。這兩類性格無所謂好壞。但是一般來說，現實主義者在社會裡活得更自在一些，更容易與人打交道，更適合在營銷相關的領域做出成績，而理想主義者更容易在學術研究、藝術創造等相關的領域做出成績。

現實主義者是我們這個社會的潤滑劑，如果沒有這些人，我們這個社會就會每時每刻充滿非常激烈的爭鬥。不說我們的大社會，即使一個大公司也需要那些圓滑的看起來沒有本事的人來上下融通——他們沒有什麼必須堅持的原則、他們的最大本事就是搞人際關係；如果沒有他們，公司里都是一群自尊心很強的、堅持原則的人，這個公司就很容易因激烈衝突而分崩離析。當然，一個公司缺了理想主義者也不行，缺了理想主義者就缺了理想，這個組織就會失去靈魂。在我們熟知的政治人物里，周（恩·來）是一個典型的現實主義性格的人，而毛（澤·東）是一個典型的理想主義性格的人。

很多人寫文章激烈的批判中國人的奴性，這些人都是魯迅的徒弟。他們不過是說，中國現實主義性格的人太多了。如果跟日本人和韓國人接觸過，你會發現他們的奴性也不少，如果在美國大公司待過，你會發現，不少美國人也是對上級阿諛奉承拍馬屁之徒——只不過他們拍馬屁拍的稍微有點技術，稍微隱蔽點。我以為全世界的「國民性」都是差不多的，不存在中國更奴性一說。下次，當你再看到那些用中國人特殊的「國民性」奴性來解釋中國問題的文章，你要小心他們的結論。這些貌似深刻的文章實在淺薄，不值一讀。

說中國人「奴性」的人也忽視了一個基本事實：孔老墨庄、曹操、諸葛、司馬遷、李白、杜甫、司馬光、王安石、蘇軾、王陽明、李贄、顧憲成、黃宗羲、王夫之、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哪一個不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誰把皇帝老兒小子真正當主子了？中國士人頭腦中的「天下」從來不是某一家的天下——即使他們有時他們會維護某姓的政權，但四書五經里，在孔老夫子的思想里，在中國士人的頭腦里，天下的利益從來不是某家姓的利益而是「天下人」的利益。即使魯迅也沒有否認這點。在中國底層人民的通俗讀物《西遊記》《三國演義》《水滸傳》里，我們有看到奴性嗎？孫悟空對誰奴性了？裡面的皇帝不大多是被譏笑嘲弄的對象么？

那些說中國人奴性的淺薄文章實際上還指向一個很危險的變·革方向，它們往往指向：我們要改變就需要徹底改變國民的「劣根性」。如何徹底的改變「劣根性」呢？只有改變我們的文化，即發動文化上的革命，才能改變「劣根性」。所以之前有人早就指出，「五四」新文化運動的一支——魯迅這一支與50年後文化革命在精神氣質上息息相通。

研究中國問題，早已不再需要假設中國人具有特殊的國民「劣根性」。

也許，中國（東亞）文化里的尊老、服從上級、屈從集體的「劣根性」比西方文明表現的更為突出，但它不能作為一個不需要解釋的獨立變數（即把中國人的劣根性當做基本假定），它同樣需要更深層變數的解釋。耶魯大學陳志武教授從經濟學的角度解釋過中國尊老、重孝道的問題，有興趣的可以查閱。

我自己做過一些小研究。我更傾向於認為服從上級、屈從集體的漢文化傳統很可能與中國自古以來軍事制度相關——中國古代漢人的生存一支受到西北方蠻族的威脅，為了抵禦外來蠻族的侵襲，中央集權（集中資源抗敵）、民間社會軍事化是必要的。顯然，軍事文化必須強調服從上級、屈從集體，否則就毫無戰鬥力。

為何西北蠻族對漢族政權總是有軍事上的優勢呢？這又與中國的地理相關。中國的地勢是西北高，適合游牧，東邊和東南邊低，適合定居農業耕種。游牧不會做大量的固定資產投資，很難形成「有恆產有恆心」的經濟形態，所以游牧民族更容易變成一個專事掠奪的軍事化集團。在冷兵器時代，定居農業民族在軍事上自然處於劣勢。

上述結論看起來相當具有「宿命論」的特徵，似乎說，中國的「劣根性」不可避免。確實，任何致力於社會現象因果關係的研究也不免帶有宿命論的特徵。但是，上述理論也沒有完全宿命論，因為，技術變遷（無論是自己創造的，還是外來的）具有不可預測性。比方說，在熱兵器廣泛應用的時代，漢民族在軍事上超越了西北民族，而且是永遠超越了西北蠻族。清末以來只有漢人軍隊欺負西北「蠻族」的份，西北蠻族對漢政權的軍事優勢一去不復返了。我們可以想像，如果大宋—遼蒙處在清末以來的熱兵器時代，蒙古大軍應該打不過漢宋軍隊。

前蘇·聯解體後，在地緣政治上，上天終於讓中國去掉了幾千年來來自西北蠻族的生存威脅。所以從大歷史的角度看，漢社會去軍事化的進程已經不可逆轉，中國的「劣根性」將自然消失——如果我們確實有那麼一點點的話。

其實從1911年後的民國史也可以看出，中國人的創造力並不差。也許除了猶太人外，我不認為中國人的創造力亞於世界任何其他一個民族，中國人的「奴性」也不比任何其他民族更多。我相信，21世紀的每個中國人將更自立、自強，將向XXX要回更多的個人權利，把中國建設成一個和美國一樣的自由富強的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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