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中國夫妻不在性上互相監視

06-03

如果中國夫妻不在性上互相監視

晚上看張國立演的電視，《趕走你的憂鬱》，頗多感慨。

一個老太太，很痛苦。找到心理醫生，諮詢這個事怎麼解決：她的老伴，在外面肯定有女人。但是他死不承認。怎麼辦？老太太最怕她重蹈自己母親的覆轍。因為當年，她媽媽就是這樣被她爸爸拋棄的。她爸爸明明在外面有女人，可就是不肯承認，結果他還是很果斷地離了婚，把她媽媽和她拋棄了。現在她的老伴也是如此。他在外面肯定有女人，但他就是不肯承認。到底有沒有女人？肯定有。因為在他的內褲上，她發現在九根頭髮！她猜測，他和那個女人，一定是在車上那啥的。張國立飾演的心理醫生就幫她想辦法，怎麼樣拖上兩個月，等這個老伴兒退休了，問題就算是解決了。電視當中，張國立雖在給別人解決問題，而他自己也將後院起火。他老婆懷疑他在外面有人，所以跑出去學跳舞，看上一個帥哥，出事也是遲早的事。

看了這麼一個電視片段，我有頗多感慨。性的問題，嚴重地影響國人的幸福。真是剪不斷，理還亂。我在想，如果中國夫妻，不在性上互相猜忌、互相監視，那真是一個極大的解脫。這比解決全國人民的溫飽問題，是又一個歷史性突破。

少年情侶，青年夫妻，老年伴侶，當下的中國人，普遍在這個問題上受到困擾。那就是，對方在性上不忠誠，偷情、偷腥。這個「不忠」，是懸在每對夫妻、每對情侶頭上的不定時炸彈。說得文明一點，叫做達摩克利斯之劍。用一根頭髮吊著的劍，隨時有可能掉下來，導致天埸地陷，面目全非。

為什麼會造成這樣的困局？因為在認識上，中國人普遍地對性缺乏理性認知，只有感性衝動。在這個問題上，滿足於一種偽道德、偽激情，而不肯深究。

在文化慣性、思維慣力上，中國人普遍把性當成愛的最高形式。只要你和他/她上床了，就什麼也不用說了。上床，成為愛的根本儀式。在教堂里的儀式則不是。性行為，又成了最高的道德。

實際上，如果我們把性行為當成極致的生理體驗，把愛當成精神過程，而把婚姻家庭看成社會關係、官方關係，就可以坦然面對婚外性行為，而保持住婚姻家庭巋然不動了。整個民族對於婚外性，要有信心，要能夠處理、能夠面對。不會因為婚外性而導致陣腳大亂，整個人歇斯底里，精神崩潰。這既是個人人格完整性的要求，也是民族自信心的重要組成部分。

今年我接受過幾個諮詢。都是女網友通過QQ與我探討老公出軌的問題。很欣慰的是，通過簡單的幾次對話，她們都很平靜地、不動聲色地控制了局面、解決了問題。

我提供的建議非常之簡單。第一是問，你是要保持婚姻，還是準備離婚？答案都是保持婚姻。那就很簡單了。那就不必大吵大鬧，而是將問題化解於無形。第二是假設，所有的男人都是偷腥的。他一定是會和其他女人上床的。因為90%以上的男人，在機會許可時，他一定會和其他女人上床的。你不妨假設你的這個男人屬於這個90%。你不要去猜他是不是屬於那個10%。你一定要假設他屬於那個90%。你不要希望奇蹟出現。但是你也不要糾纏細節。如果你天天想著他和其他女人在床上的細節，那你就儘管去發瘋好了，不要再來問我。這是程序。第三，你要在婚姻家庭層面做點文章了。作為一個人，作為一個女人，作為他的一任妻子，你有這麼幾個事是必須要做到的。針對不同的諮詢者，我給她們列出一二三。諮詢之後一兩個月，或者半年左右，她們多會報告，效果不錯。

對於諮詢者，我所以給出這樣的意見，是基於一個主張：中華民族的倫理建設，一個新的時代任務是，締造超越性的愛，締造超越性的婚姻家庭關係。

這個問題，是一個很嚴峻的現實問題。政府沒有拿出解決問題的方案。舉例來說，前段時間，廣東省政協委員張楓先生提出，應解決農民工的性生活問題。這個意見，被他的上級領導當成一個笑談、一個玩笑，輕易地否定掉了。領導說，我們的性生活問題還沒解決呢。其實，這個領導所說的，他們的問題還沒有解決，這和農民工的性問題，是兩個問題，不是一個問題。農民工的是溫飽問題，領導們的是小康問題。

今年2月9日《南方農村報》報道，前不久，中山市醫院張紅艷醫生在該院急診部遭遇了執業以來最尷尬的一幕：一名衣不蔽體的婦女和一隻寵物犬下體相連著被送到了面前。廣東梅州某鄉鎮醫院的一位老醫生，還遇到過玻璃管被塞進下體破裂的病例。據說，類似的病例，近幾年可謂層出不窮（見：如何解決二千萬農村留守婦女性壓抑？）。

類似這些問題，別的文明是怎樣解決的呢？我們看看近鄰日本。日本的妻子有時會「鼓勵」丈夫到外面發泄。她如果看到丈夫在外太忙碌，回家又顯得很無聊，就會建議他出去「散散心」。之所以這樣，是因為許多日本妻子相信，丈夫的這點風流事不會動搖婚姻和家庭的根基，她們很放心；再說，想控制丈夫也不一定控制得了，樂得大方些，開放搞活些（見：日本女人怎樣看待丈夫偷腥？）。

當然，日本妻子這樣做，並不基於個人胸襟的大度，而是源自一種集體意識，或者說民族文化。整個民族對於這樣的事情脫了敏，不再耿耿於懷，當然每一個人也就習見不怪。反過來說，這種集體意識的養成，也一定是由一部分人習見不怪，逐漸變成民族習慣的。

我們中國人在這件事情上，顯然把精力投錯了地方。長期以來，我們培養出一種變態的激情，即是對於「捉姦」有極高的熱情。看到別人守活寡感到很高興。確確實實養成了這樣一種價值觀：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搶，搶不如搶不著。這種價值觀的形成，也是有其歷史原因的。實際上是過飽和狀態下的一種產物。一部分人在性的供給上，達到了過飽和的狀態，才發展出這麼一種偏執的興趣。這種興趣，在被後人繼承的過程中，愈走愈遠，愈走愈偏，結果搞成了偽道學。

偽道學是個什麼情況？力必多無處釋放，全部用於道德整肅，全部用於干涉他人的私權利。這其實非常有違於中國傳統文化的教誨。故稱為偽道學。因為傳統文化，是君子教育，是聖人之教。如儒家，講究「正心，誠意，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主張「內聖外王」，要求「反躬自省」。佛家則講，「不見他人非，只見自己過」，「不管人家，只管自家。」所以正經聖人、賢人如果把興趣放在捉姦上，那隻說明他的修為沒到家，劣根性起了現行。

歷史是螺旋式上升。中華文明，是到了建構嶄新性文化的時代。這個改革是必須要搞的。至於什麼時候搞，我看是大家都在努力地搞，就像地下錢莊一樣，禁是禁不住的。搞著搞著就公開化了，從地下搞到地上了。這樣子，常此以往，就會上升到檯面上，國家出法律，規範這個事。跟同居一樣。法國早就搞了《同居法》，我看中國也不遠了。

中國人的性、愛、婚姻、家庭問題的解決，要找准方向。我看這個方向，不在於對小三圍追堵截，而在於改革開放。改革是改革制度，開放是開放思路、開放心胸。夫妻不必假裝在感情上忠於誰。不必假裝在性上彼此忠誠。忠誠的本質不在於此。

我不主張男人女人，丈夫妻子，平常很辛苦地守貞。性是人生餘事，是愛情末邊事，是婚姻末邊事。我主張改造中國的性教育，改變以往那種圍追堵截式的性教育，那種蒙昧的性教育，對於性行為的後果不予考量，不做梳理，不予細分，不予告知。

我在倡導一個什麼樣的夫妻關係？有一個例子可以說明很寬容的夫妻關係什麼樣：某個老公的妻子，經常在外面與人戀愛，每段戀情，均有生住異滅，或者說均有其發生髮展和結束的過程。而在此過程中，老公經常還得給老婆支招，怎麼樣去追求那個戀人。而妻子與那些情人失戀，老公尚會給予安慰！我並非是說，每對夫妻都這樣才算正常，我是說，人的心胸可以比性事更寬廣。當然，可惜，國人當前普遍沒有解決基本問題：農民工是性溫飽，官員和先富階層是性小康。所以，前路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