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悟江蘇路
一
江蘇路,作為一條百年老街有其高雅和輝煌,也承載著歷史和文化的傳承,雖然「民國范」已乘黃鶴去,但仍不失大家閨秀的風韻。如今,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在「孔雀東南飛」的大潮中,新市民也相繼落戶江蘇路,新老市民和諧相處,守望和傳承著城市的文明。小超市、小飯店接待零星散客,車輪滾滾,行人匆匆,江蘇路似乎更加本色和平實。
江蘇路就是南北走向的一條普通馬路,長約2站路,她像「《」形。以「六叉路口」分為上下兩段。上段,稱江蘇路北部,馬路比較平坦,它像一根扁擔挑起了膠寧高架橋和「六叉路口」。如果高空俯視,「六叉路口」就是一朵梅花,這也是青島的特點,青島有無數梅花似的街心公園,這與青島山城特色有關。江蘇路北部就是觀象山的一根腰帶,上面有觀象二路,下面有蘇州路,中間就是江蘇路。每條路之間有幾十米的落差,連接這三條路落差的就是青島特有的石頭台階衚衕,形成一個整體。這特色被散文家吳伯簫在《記島上居室》中描寫過。
如果你在3月底從膠州路來,你就會發現,西邊「214」車站擋土牆上的連翹、迎春花像瀑布一樣一瀉而下,清靈、耀眼。昭示春天來到人間,人的心情陡然開朗起來;如果你是5月來這裡,你看吧,西邊的花牆上不時地爬出一簇簇薔薇,綠色的葉子凌空托出一片片紫色花朵,柔嫩、鮮艷,引得蜂蝶鬧春,把一條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的句子立馬就會出現在你的腦屏。高低搭配的小洋樓散漫地插在層層疊疊的山坡上,松柏、梧桐,還有不知名字的高大樹木互相掩映,欲隱欲顯,有一種欲幻欲仙的感覺。不經意間,一位少婦穿著紅色體恤衫推開窗戶探出身子晒衣服,在綠樹洋樓掩映中,你會有一種萬綠叢中一點紅的詩意感覺,眼球凝視,不願離去;再前走就是著名作家蕭紅蕭軍的舊居了。
江蘇路東面,看起來沒有太大的特色,但是她伸下的小衚衕台階猶如江蘇路的幾條胳臂把蘇州路緊緊抓住,似乎有一種生死相依的決心。不要小看這台階小衚衕,並不是尋常百姓的專利,倒很有書香味。上個世紀30年代,著名作家劉芳松、孟超在蘇州路20號居住,在福建路《青島民報》上班,來往就是走著小衚衕,留下了他們深深的足印。雖然歲月的風雨洗刷了他們的足跡,但他們參加左聯活動,為革命的鬥爭精神卻留在人們的心裡。
這些小衚衕似乎和文人有不解之緣。江蘇路最北小衚衕直伸到蘇州路,那一波三折的大台階(現已拆掉),上個世紀70年代,作家呂銘康曾居住在77號他哥哥的7平米廚房裡,3口家相當擁擠。儘管如此,劉饒民、紀宇、牛明通、劉輝考等著名詩人都去拜訪過;筆者也曾多次去拜訪過。就是在這樣艱苦條件下,卻辦起了市南『街頭詩畫」,成為青島文革中沙漠里的一塊綠洲,一時傳為佳話。近幾年,作家薛原在59號辦了個「繁華圖書館」,一座二層小樓,幾間房子,頂天立地的圖書架上,圖書琳琅滿目,藉助這個平台辦起文學沙龍,不定期地請島城作家為「文青」們講座,也可以互動,氣氛熱烈。我曾在繁華圖書館參加過作家劉宜慶《大師之大》《記憶的饗宴》等兩本新書的發布會,還有報人宋總業自費為文友出版的《讀》這本書的座談會,受益匪淺。我常想,薛原不愧是讀書人,難得在浮躁的今天,還能設這樣一塊文學園地。讓今天的青年與作家交流並享受閱讀的快樂。
二
從「六叉路口」向南一溜下坡,西面是青大附屬醫院外牆,院內高大的槐樹和馬路邊老樹虯枝的法桐交相勾連,搭成綠色長廊,每到盛夏,人們走在人行道上感到無限涼爽,蟬鳴鳥叫,婉轉和諧,聽覺上也感到悅耳。馬路上,三五成群的女護士(也或護校學生)白衣白裙,笑語琅琅,眉目傳情,儼然成為一道美麗的風景,吸引了不少年輕人的眼球。當然,這是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的印象。如今車滿為患,擁塞難行,噪雜亂耳,成為這段路的主旋律。這大概是城市發展的職業病吧,據說世界上任何一個城市發展都難逃這個規律。
馬路東面最有戲。不說27號曾是日本住青島領事館領事的官邸,也不說17號曾是青島保安總隊的司令部,單說最標誌性的建築就是青大附院斜對面高埠上的基督教堂。遠看高埠像大海中的一個小綠島,爬牆虎像綠色瀑布恣意飛瀉,微風吹動葉子如打著旗語,似乎傳遞著某種信號。其鐘樓像站在巨人的肩上,欲與天公試比高,暮鼓晨鐘,聲播市區,常常給人一種鉤心的顫慄;走近,各種樹木高高低低簇擁著教堂,周邊花木扶疏,四季常青,十分幽靜。德佔時期,其東面是一所德國僑民學校。解放後,改建為青大附院(原叫山大附院)附屬護士學校。這裡,之所以令人顫慄,因為這裡曾發生過驚天大案。據郭慎宗先生的傳記文學《璀璨的星辰》記載,青島左聯的地下刊物《汽笛》於1933年6月在教堂鐘樓閣樓上誕生了,受青島地下市委喬天華的領導,由周浩然任主編,編輯成員有于敏道(即於黒丁)、彭也夫、姜宏、郭錫英等,由於《汽笛》無情地揭露當局的黑暗和日本的侵略野心。是年秋,《汽笛》雜誌遭到當局的封殺,警察全副武裝闖進教堂,姜宏被鋪,郭錫英失蹤,而周浩然、于敏道等被通緝。刊物雖然僅僅存在幾個月,但在知識分子、青年學生、工廠工人中產生極大影響。
周浩然,1915年生於青島即墨,其父是律師,住青島平度路38號。周浩然10歲在北京路小學讀書,後考進市立一中讀書,在一中讀書期間認識了王統照先生,受其影響參加進步組織;後又到北平大同中學讀高中,受到革命思想熏陶,更加憂國憂民。回到青島後,得到青島地下黨組織的重視。18歲就主編《汽笛》文藝刊物,20歲就在《新青島報》主編文藝副刊,22歲到山東大學旁聽。1939年7月1日,周浩然加入中國共產黨,旋即被任命為即墨縣委組織部長,之後,他積極參入創建抗日游擊隊工作,並打響了青島地區共產黨抗日游擊戰爭的第一槍。這年9月,他被叛軍姚士吾部殺害,年24歲。
走出鐘樓,正是5月天,巨大的法國梧桐撐起華蓋,黃綠色的葉子在微風中跳著舞蹈,雖是5月好風景,但我的心裡很沉重,周浩然短短24歲,像流星一閃,卻發出最耀眼的光芒,永遠照耀高高的鐘樓上空。鐘樓依舊,周浩然不朽!
三
一歪頭,看到青島市實驗小學,這所百年老校有很多故事,但不是本文所要說的。看到了江蘇路與湖南路拐角,薔薇花開得十分鮮艷,猛然想起遠去的槍聲。1946年12月16日晚,一名年輕的女教師帶領2名學生在這裡張貼「反甄審」標語,被青島保安大隊巡邏隊連發三槍,女教師應聲倒地,送到醫院不治而亡。她,就是文德女中教師費筱芝,這就是聞名的「費筱芝事件」。所謂反甄審,就是抗戰勝利後,國民黨青島當局提出,青島的教師是偽教師,學生是偽學生,必須一一甄別,藉此打擊進步教師和學生,營私舞弊,貪污受賄,引起公憤。費筱芝被殺成為導火索,以文德、崇德中學為主掀起全市學生罷課、教師罷教運動。當局逮撲和打傷多名學生。鎮壓反彈更大,聲達南京。最後處理的結果是,當局答應師生提出的某些條件,反甄審運動基本取得勝利。此時,我想起了魯迅的「血沃中原肥勁草」的詩句。是的,費筱芝的血喚醒了全市人民,人民的力量是不可戰勝的,任何人都不能逆歷史潮流而動。否則,會碰得頭破血流。
我邊走邊痴痴地想著,一股帶咸腥味的海風撲了個滿懷,吸一口心胸清爽,我這才醒過神來。一抬頭煙波浩渺的大海映入眼帘。我想海風能洗刷了費筱芝的血跡,卻洗刷不了薔薇的鮮艷,而費筱芝的豐碑永遠立在人們的心裡。
(此文第一部分刊載於2016年4月10日《半島都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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