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家史】父親欠我一條狗 【貓眼看人】

【百姓家史】父親欠我一條狗526 次點擊1 個回復托瑪大叔 於 2012/12/7 13:19:51 發布在 凱迪社區 > 貓眼看人自小我就喜歡養小動物,養過貓;兔子;黃雀;溜叮;麻雀,鴿子,烏龜,蠶寶寶,龍蝦,金魚,等等。還將雞當寵物養。每一個小動物都有著我童年的一個故事:哪天真無邪的童趣啊,回憶起來,遲暮的晚年的我,還有孩子般的天真。貓;是我第一個童年的夥伴,它常常鑽進我的被子里和我共眠,用它毛刺刺的舌頭舔著我粉嫩的臉,讓我忍俊不止。後來它老死了,我用木板給它做了一個棺材埋在我家大門前的大樹下,再也不養貓了。養的黃雀到後來就不需要鳥籠了,只要我小鈴鐺一響,它就飛的我手上,我獎賞的喂它幾粒「蘇子」《鳥食,也是一種中藥》。我 又教會它打水;吃飛食;衘錢。可是它沒有熬過冬天。麻雀是父親的徒弟們在他們工作的工地上特意為我掏的剛剛浮出沒有多久的小麻雀,連毛都沒有,一共四隻。我喂它們飯粒和從樹上搞來的皮蟲。看著它們一個個將黃黃的嘴巴張得和頭一樣大,直觀的知道「信口雌黃」的來歷。可是他們毛長全了,會飛了,就再也沒飛回來。我養的雞隻要我口琴一吹起 ,它們就圍著我轉。這是我剛剛知道「條件反射」原理後,每次在餵食前都吹口琴做的實驗。後來我培養成我將搞來的皮蟲剝給它們吃的時候,它們爭先恐後的跳到我身上;肩上搶皮蟲吃。我得意的架著幾隻雞在院子里開心的轉圈子。我養的蠶寶寶結了一淘米籮的蠶繭,有黃色的,還有粉紅色的。外婆說我將來會遇貴人。可是我最想養一條狗。它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接觸小動物。也狠狠刺傷了我的童心。而且是我成人後一個永遠的痛:父親欠我一條狗!父親已去世多年,可是他在近四十多年的歲月中 一直沒有履行在我童年時對我的誠偌。那是在「三年自然災害」剛結束不久,我剛剛六歲,當年,父母上班,哥哥姐姐上學,家裡沒有人燒飯。母親將米淘好;菜洗好,告訴我幾點鐘時在鍋里放多少水,開爐門;等干湯後用墊鐵蓋住火捂飯。飯好後,用母親倒在小碗 的油倒在炒菜鍋里,油冒煙時將洗好的菜倒進鍋里,用鍋鏟炒得變少了的時候,就用另一個碗里的鹽;醬油倒進菜里。嘗嘗是否熟了就可以端下鍋。煤爐上放上水壺。自小就詭計多端的我常常用要回家燒飯的理由逃離幼兒園,《幼兒園就在我家後門口》。後門口的巷頭就是中山路大街,左邊是「勝利電影院」,右邊是「太平村食品商店」和「老廣東菜館」後場。我逃學出來後總是在那裡遊盪,有時象一條小魚一樣:刺溜一下竄的電影院去看電影。也許是我小時候看起來討喜;並且大家都在那裡住了幾十年了。熟人熟事。大人裝著沒看見。不看電影時就在「太平村」或者「老廣東」後場遊玩。那些大叔大嬸們沒事喜歡逗我,我用電影上學來的話常常說得他們笑出眼淚來。「太平村」的大嬸經理問我多大了。我告訴她我六歲。她笑著說:你呀:你是六十歲的小老頭。這樣,在後門口,大叔大嬸們看到我就喊「六十歲小老頭」。尤其是「老廣東」的大廚們,閑暇無事就喜歡逗我開心,知道我小小年紀就在家燒飯,就用教我怎樣燒菜勾引我,讓我陪他們閑聊。在我前幾篇日誌中,我曾介紹過「老廣東菜館「的由來:國民政府建都南京,廣東籍和曾經北伐前在廣東任職政府官員來南京赴職。這些高官們很多是美食大家。將自己喜愛的名廚帶到南京開飯店,在南京長江路《國府路,又叫林森路》,新街口一帶有:「老廣東」;「大三元」;「三六九」,「六華春」,「同慶樓」等等菜館。靠近總統府的碑亭巷有高官們「斗食」而出盡風頭的湖南風味的「曲園酒家」。附近還有「四川酒家」,「小上海」等等不一而足。各種菜系爭奇鬥妍,形成今天懷古的稱謂:「民國菜肴」。「老廣東」按今天來說也是真正地股份制飯店,二十四個大洋一股,每一個廚師或多或少都有股份。店面用得是我外祖父家的房產,折價入股。我所知道的:每一個廚師都有自己的絕技,都有拿手菜肴。而且都愛惜自己的羽毛,道道菜講究,唯恐在同行面前丟面子。還有一個規矩:別人做菜,絕不在旁邊觀看,走出後場門口聊天。我還知道:他們不收徒弟。《後來知道:他們得意門生都離開大陸了。》在談到南京當年最著名的特級廚師時,他們總是淡淡一笑。「時勢造英雄。」說到「老廣東」,我不得不說幾個現在已經失傳的;雖然都是大眾菜肴,卻燒出名家口味, 讓很多老人回味無窮的。就說:二角錢一客的「燉肉皮 」吧。過去的豬肉都是帶皮的。用肉皮做的「燉肉皮」當年開始是主要供給拉黃包車的苦力們下酒的。肥而不膩;入口試化非化還有嚼勁。後來成為很難點到的菜肴。老廣東的「紅燒肉」我就說一件國民黨「破冰之旅」時的事,國民黨榮譽主席:「連戰」那年到南京訪問。因為連戰的父親曾經的國民政府高官。也曾經是老廣東的常客。連戰下榻的「金陵飯店」想燒一個「紅燒肉」給連戰一個溫馨的回憶。可是沒有人能真正燒出當年的口味。報紙上解釋說:是因為在江蘇,找不到一隻真正意義上的「原生豬」《完全是沒有用現代飼料餵養的豬》。可是我知道:這紅燒肉是老廣東一個廚師的一絕。要想原滋原味,沒有人能做到了。我略知皮毛有受益匪淺。還記得這些大廚們都認可的一句話:「廚藝:五味調和加火功。在於個人的感悟。」再說「老廣東」的炒麵吧,每當我湊足五角錢的時候。我總是央求一位大廚親自給我炒一客。《老廣東很多菜肴是用客做為量詞》我還記得他姓陳。他每次看我吃完,盛面的盤子象水洗過一般,總是開懷大笑:「小老頭,你有福啊,當年「蔣經國 」到老廣東來吃飯,必點我的炒麵。過後還親自到廚房誇我手藝好。」《而現在所謂的「炒麵」:不客氣的說:只能是「熱拌面」。》還有一個現在已徹底失傳的老廣東「掛爐烤鴨」。那被烤的油光發亮 ,鮮紅欲滴的;放任何時候,鴨皮都是脆的,以及難以形容鴨肉的美味,這是老廣東一位大廚的絕活。他上午一爐,下午一爐,一天不到二十隻,就是他一天的工作。還記得他坐在爐邊,用一隻竹筒做的水煙袋抽水煙。幾袋煙抽後,他提出烤鴨,涮一遍他特有的調料,放入爐內烤制。《我就知道裡面有蕃茄醬》涮三次鴨皮後,將灌入鴨肚裡的又一種調料 放出,換上一種料汁,灌入鴨肚子里,再烤,直到他認為烤鴨成功。他配置調料時是不讓別人看的。南京最著名的特產《南京板鴨》加工廠就在我家住的「糖坊橋」街上:《蘇廚》。就是現在的桂花鴨集團的前身。而南京板鴨現在也徒有其名:沒有了「紅皮;白肉;綠骨頭」這特色所獨特的美味。現在還有「南京板鴨」??蘇廚附帶生產的鹽水鴨,烤鴨。只不過賣七角九一斤。而老廣東這掛爐烤鴨要賣十多元一斤。相當於當年普通工人的半個月工資。我父親是一個愛美食的人,拿著當年工人中最高工資,也不過是逢年過節時買一點。說了太多的閑外話,還是說正題。一天,我又逃學在老廣東後場聽不燒菜的大廚們在談「山海經」,這時;過來一個看起來比我還小的乞丐帶著一條黑白相間的小小狗向廚師們乞討。廚師們很驚訝「一個小小的孩子,沒有大人帶,自己領在一條小小的狗在要飯。」就給了一些飯菜問道:「你看起來也不像農村人啊,就你小小年紀就一個人出來要飯,還帶著一條狗?父母呢?」小乞丐一邊吃一邊說:「他叫「阿三」,是南京人,很小媽媽就死了,爸爸又找了後媽。生了弟弟,他就到農村和奶奶過了。最近奶奶也去世,他就帶著小狗回到爸爸身邊,可是後媽討厭他和小狗,他就帶著小狗離開家,出來好多天了。」廚師們噓唏不已:「又一出蘆花飛?」一位大廚用粵語高唱了一句:「蘆花飛呀,我的兒-」我是出生以來第一次看的狗,喜歡的不行,在專心的喂狗。聽到高唱忍不住問:「什麼是蘆花飛呀?」廚師們都笑了,一位經常逗我開心的廚師說:「這是一出折子戲,告訴你故事後,千萬不要讓你爸爸給你找後媽。」古時候,有一位商人,前面老婆死了,留下一個兒子。商人又找了老婆,也生下一個兒子。這個後媽表面看起來很賢惠,在公眾和商人面前對大兒子表現得非常關心,比自己生養的兒子還要好。可是,私底下陰險惡毒,百般虐待。總是讓大兒子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而商人看到大兒子整天一副凄苦的表情,反倒認為大兒子不懂事。漸漸少了一份應有的呵護。這一年,商人外出經商要回家過年了,天上下這大雪,天寒地凍,特別冷。後媽給二個兒子都做了棉襖。大兒子用的是蘆葦花做的里子。外觀松泡,厚厚實實,其實一點都不保暖。小兒子的棉襖用的是絲棉做的里子,看起來單薄,卻非常暖和。在滴水成冰的天氣中,大兒子實際就穿著單衣在挨凍。商人到家了,古時候,父親長久外出歸來,兒子要到門外去迎接。二個兒子在屋外迎接父親,一個穿得厚實,表情卻象凍得畏畏縮縮,愁眉苦臉。一個穿的比較單薄,卻喜笑顏開,歡歡喜喜的扶著商人下馬車。商人心裡就對大兒子有點不開心,在小兒子的攙扶中下了馬車,提著馬鞭進了屋。讓大兒子將行李搬進屋。過去一家之主外出回家首先是要敬祖。給祖宗牌位上香。禮節上是晚輩點燃後遞給家主敬香。大兒子在屋外凍久了抖抖索索得點不著香火,商人本來就惱火,大怒:「看到我回來你不高興?連祖宗都不讓我敬??」大兒子嚇得更是哆哆嗦嗦了:「不;不是,是冷得抖。」這時,後媽插話了:「看看:你弟弟穿得比你單薄,沒有喊冷,你穿得這樣厚厚實實,卻推說是冷,幸好你父親自己可以看見,不然別人不知道怎樣說我這個後媽呢?後媽難當啊。」商人看老婆不高興了,再看二個兒子的棉襖確實如此。不覺怒上心頭,提起馬鞭,狠狠地抽向大兒子。這一鞭打在大兒子的背上,棉襖都打破,鞭子帶出片片蘆花在空中飄蕩,商人一愣,接在手中:蘆葦花?大驚,抱過大兒子用力撕開棉襖面子:沒有一絲棉花,全是蘆葦花。商人明白了,緊緊抱著大兒子大慟:「蘆花飛呀,我的兒-」我聽呆了:還有這種事?就問阿三:「你後媽生弟弟了嗎?」阿三說:「有二個弟弟,後媽不讓我碰他們。」《這個故事影響了我一生。當我的兒子三歲時,孩子媽媽拋下我倆父子外出看世界去了。看著這沒有母愛的幼兒,我常常想到這故事。所以在我兒子十歲我再次成家時,我堅定的堅持不要再生孩子。妻子懷孕後,我堅決的要求她做了流產。而且害怕孩子在經濟上受委屈,婚後就採用了不近人情的「AA」制。》阿三和小狗吃飽了要走,我問他晚上睡那裡?阿三告訴我:晚上和別的要飯的睡在新街口郵局的過道里。我拉著阿三的手:「跟我走吧,我讓你睡在我家院子里的灶房裡,比新街口郵局過道好多了。」就帶著阿三從後門回到我家院子,打水讓阿三洗了澡,換上我的衣服:一個挺可愛的小男孩!我倆在院子里追逐著小狗玩耍,開心極了。晚上就用稻草在灶房給阿三搞了一個睡覺的地方,瞞著家人讓阿三和小狗睡在那裡。誰知到夜裡,狗叫了起來,驚動了父母,父親起來到灶房一看:一個小孩帶著一條狗睡在那裡,嚇了一跳 。知道原委後將我叫了起來,我哀求父親:「留下阿三吧,他家是後媽。」父親又好氣又好笑,摸著我的頭說:「看不出我兒子心地善良;還有這樣悲憫心腸,我為你驕傲。但你還小,很多事你還不懂,回屋內的地板上搭一張地鋪讓阿三睡,小狗就留在灶房。有事明天說。」看著因為「辦地下工廠」罪而入獄現在剛剛保外執行 的父親能這樣,知道:這是因為他特別喜歡我的緣故。我好高興。父親在屋內給阿三搭了一張地鋪,讓阿三睡。關燈後,我偷偷溜下床,歡天喜地的和阿三睡到一起。第二天早上,父親買了早點讓我和阿三先吃,然後就詢問阿三的來歷。原來還是故人之子:阿三爸爸是長江路一帶很有名氣的醫生,他家只和我家隔一條長江路。父親找來阿三的爸爸,阿三爸爸一臉尷尬的和父親交談。我和阿三不理不睬的逗著小狗玩。最後阿三爸爸要帶阿三走,阿三不肯,哭了,我也不肯讓阿三走,也哭了。父親說:「阿三爸爸不是不要阿三,他找了很多地方,有那一個爸爸不要自己兒子呢?」阿三爸爸抱起阿三就要走,阿三掙紮下來將小狗送到我手中:「小狗就送給你了,後媽看到小狗就生氣。我會來找你玩的。」 阿三隨著他爸爸走了。過後,阿三天天來玩,我倆帶著小狗去老廣東後場要骨頭喂狗,帶著小狗四處奔跑。晚上,小狗就睡在我家灶房裡。這樣的好日子只有二個星期,當年城市是不允許養狗的,何況父親還在監外執行。居委會治保主任來到我家,要沒收小狗。父親不敢不交,乖乖交出。我不依不饒,大哭大鬧。父親緊緊抱著我,我都聽見父親牙根咬的響聲,他對我說:「我向你保證:將來我一定賠你一條狗。」看著父親眼中心碎的無奈,哇的一聲,我嚎嚎大哭。後來,父親主持在南京小行的「農業機械展覽會」的電器安裝。當年小行還是南京郊區農村。他就叫他徒弟們掏了麻雀窩,帶回四隻還沒有毛的小麻雀給我,又送我一個裝電器開關的木盒子讓小麻雀做窩,還不時的帶回龍蝦;小魚,蝌蚪回來讓我養。可是我一直在等:等他賠我一條狗。!按「佛洛依德」說法: 父與子的經歷總有一個糾結的過程。19歲那年,也許是父親慣壞了我,也許是命運使然,我有了我自己的人生觀;價值觀。與父親鬧翻,改名換姓去了農村插隊。父親趕到我插隊的地方,我躲起來不見。十多年堅決拒絕和父親來往。我知道:我倆父子內心都在流血。我生病住院時父親都不敢上去看一下,一個人在樓下等,叫姐姐問我:見;還是不見。我還是拒絕了,姐姐哭著離開。《見我的日誌:父親。》。父親是改革開放後第一批吃螃蟹的人,他掛靠一個單位成立了自己的電氣安裝公司,承包了幾個工程。好好賺了一筆。有錢了,氣也壯了。叫人帶信:同意見面,就送我一輛車。我淡淡地笑了笑。直到我孤苦伶仃的帶著我那三歲的兒子相依為命時,父親來看我:「不養兒不知報娘恩。」我倆和好了。可是往日那種親密無間沒了,卻有了一種無言的陌生。這時城市已經可以養狗了,我在等父親履行當年的保證:賠我一條狗。也許他早忘了,也許經歷了文化大革命改變了蘊藏在人心最底層的美好東西,也許改革開放讓人們認為金錢可以買到一切。在他腰纏萬貫時,他忘了:他欠我一條狗,而不是一輛車。所以我還是拒絕一切經濟幫助,讓他看著我獨自賣魚;賣龍蝦,賣蔬菜,倒弄服裝。開小吃店。後來父親看到別人開皮包公司來錢快,就放棄了他的特長,也搞皮包公司,他不了解:這是八旗子弟的遊戲,中國特色。他這樣一個沒有背景的人除了騙人和被人騙,是做不了什麼的。應了「南懷瑾」的一句話:人做完了三件事:自欺;欺人,被人欺就可以回去了。父親錢了人去 ,沒給後人留財產,也沒留債務。可是他:永遠,永遠的欠我一條狗。父親走了快十年了,我的兒子也近二十七歲了 。我還是不敢養狗,每當我回憶往事就常常問自己:我欠我兒子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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