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私問題,歸根結底還是在喧囂社會中如何保護個人的安全:這個社會,對年輕人太好了嗎?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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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私問題,歸根結底還是在喧囂社會中如何保護個人的安全 | 這個社會,對年輕人太好了嗎?⑤

曾夢龍7 小時前

《好奇心日報》採訪了 20 個人,他們中來自學界、媒體、出版界居多,共同特點是長期關注公共話題,希望傳承下去的是一個「好社會」。我們提出的問題是:未來年輕一代會越來越成為社會主流,這是我們希望的未來世界嗎?

梁文道在 10 年前就覺得有一個可能是麻煩的問題:如今人們這麼願意把自己的孩子照片放到網上,它很有可能就永遠存在於網上了——如今可能只是兩三個月大的孩子,這光屁股的照片要跟他一輩子嗎?

1 月 8 日,一位張姓年輕人用無人機拍攝河北衡水發生的一起爆炸事件——確切地說,他是在事件發生的第二天上午拍攝救援情況,被衡水警方以「影響正常救援秩序」為名行政拘留 5 天。反對者認為這是公權力部門妨礙監督,支持者則認為如果有不妥當的照片流傳出去,對人的隱私是一種侵犯,支持這種看法的人也有不少,還有人腦補了諸多畫面——如果被「壞人」利用怎麼辦?

許知遠發現越來越多的類似於「朝陽群眾」的舉報行為脫胎於衚衕里盯梢的「閑話」,只是它發生在網上。

這些問題都與「隱私」相關。個人隱私——我們如何保護自己不受侵犯,不管是現在還是未來;公共隱私——公民如何以及有多大的空間來監督;他人的隱私——無論是個人行使監督功能還是對他人談話、行為採取什麼態度,公開或者私人場合的區分……

隱私總是與中產階級社會形成密不可分的。彼得·蓋伊在《施尼茲勒的世紀》——解答「中產階級如何形成」的著作——中稱,「啟蒙時代以前,生活在眾目睽睽之下被認為是理所當然的人類狀態。不管是在鄉下還是城鎮,人們大多彼此認識。在普利茅斯殖民地,人們都是一家人住在一個不隔間的小房子里,不然就是住在只有兩個隔間的房子里,因此,父母與子女是混住在一起的。如果是兩房之家,有一房就可以充當父母做愛之用的卧室。一些家境較佳的清教徒會擁有一張帶帘子的床,讓他們可以多少有獨處的空間。」「由於大部分人是文盲,寫和讀都得求助於識字的鄰居,所以信函猶如公開的文件。向官府舉發不道德的行為——特別是非法的性行為——幾乎被當成一種公民責任。」

而當中產階級社會逐步形成,它又總是與技術對隱私的不斷冒犯相關。「 19 世紀末照相機的迅速傳播,造就了整整一代的業餘狗仔隊(Kodaker),並引發了有關隱私之死的第一場大辯論。」葉夫根尼·莫羅佐夫在《技術至死》中提到技術權威人士經常引用的一個故事。隨著時間推移,公眾漸漸學會與一種新的技術設備共存,擔憂逐漸退居幕後。然後,新一輪的擔憂再度出現,在每一次技術革命或者進步發生之時。

來自:亞馬遜

我們現在所面對的社會複雜性就在於,本來中國正處於中產階級形成過程當中,這個社會並沒有完成向「現代文明」的轉換。雖然我們的文盲率至少在城市中低到已經可以忽略不計的地步,但在許知遠看來,在中國談公共空間和私人空間還是非常奢侈的事情,因為個人權利並沒有得到充分認可和保護——「沒有對應的社會準則來保護你,中國人對這個沒有概念。所以所有的僭越和錯位都是非常普遍的現象。你住在衚衕裡邊,家裡來了客人,一個女客人,衚衕大媽都知道。這本質是什麼呢?本質就是他們對你的私人空間不重視。他不覺得有什麼,公安局也不覺得應該保護你隱私。」

這個時候,偏偏技術又「給了大家新的手段」,「現在只不過有互聯網了,大媽把你 PO 到網上去了,所有人都可以成為大媽了嘛。本質上沒變的。」

《好奇心日報》上周刊發的文章《為什麼到了互聯網上,很多人就不會感到羞恥》,有讀者留言說「隱私被熟人知道才會令人感到羞恥」——這其實就是現在面臨的一個新問題。在缺少整個社會徹底的中產階級化的情況下,互聯網又讓「熟人」、「陌生人」這些概念發生了變化。一個正在形成的「現代文明社會」變得更加複雜。

在彼得·蓋伊所描述的那箇舊世界,「在一個共同體里,個人之事就是全體之事,是每個人都有權知道的」。現代化、文明、或者說「好的世界」,就是改變這箇舊的世界。簡·雅各布斯說,「在洶湧人潮中保有隱私」是城市生活的標誌。

如何理解隱私,自己的、他人的、所謂公共人物的,如何理解公共空間?在這個事關我們自身安全的問題上,我們自己能做什麼。「這個社會,對年輕人太好了嗎?」系列的第五篇,我們歸根結底的目的還是希望推動這個社會向善。

彼得·蓋伊,來自:wikimedia

49. 隱私作為一種法律權利是何時出現的?為什麼它不是無關緊要的小秘密?

仝宗錦

中國政法大學法學副教授

當然這是一個很大的理論問題,有個法國哲學家叫貢斯當,寫過一篇文章叫《古代人的自由和現代人的自由》,他說,古代人在希臘雅典的時候,在希臘羅馬的時候,基本上沒有公和私這樣的區分,國家可能會審視,會監督你的私人空間。另外一方面,國家大事你個人也可以直接去參與。到了近代以來,公和私的區分逐漸分野——個人不去管國家大事,國家也不管你的私人生活。從政治學意義上講,所謂市民社會出現了。從法律意義上講,出現了新的權利種類,比如隱私權。國家你別煩我,我有我的空間,這是我的個人私事。你看美國,有一篇經典的文章叫《論隱私權》,1890 年代寫的。到 1960 年代,隱私權被作為憲法基本權利被正式承認。此後的我們,我們整個的法律體系都在維護隱私權,包括我們國家的一些法律規定也在維護這個事情。

但是,在新技術條件下,就使得我們個人空間、私人空間越來越受到外界的干涉、受到國家的干涉。當然有你看那個刑訴法修改,我們有一些技術,包括那些技術偵查的一些手段,比方說你的手機,國家可能會通過你的通訊設備就能夠知道你的隱私,它非常便利,(只依靠)一個技術手段。

從另外一方面講,媒體或者其他人通過很多的——也包括一些實際的設備——技術端可以侵入到我們私人空間裡面。所以這個就是,當然這個不意味著貢斯當從古代人到現代人這樣一個大的趨勢發生了逆轉,而可能是意味著新的技術條件下,你個人擁有私人空間越來越艱難。對於公和私的界線,就是因為有一些東西,技術使得這道邊界變得不那麼牢靠。是應該有一些界限必須存在的。(問題在於)我們的法律能不能跟上,這也是對我們法律的考驗,就比方說像在飯桌上,大家把這個東西錄了音,拍了照,發到網上去就變成公共事件。所以這個就是我們法律能不能跟上去,這是對法律本身的挑戰。

貢斯當,他說:「在現代人中,個人在其私人生活中是獨立的,但即使在最自由的國家,他也僅僅在表面上是主權者。 」來自:wikimedia

50. 為什麼在互聯網上公開聊天記錄是不妥當的?

蔣方舟

作家,《新周刊》雜誌副主編

我自己對於人在撕X的時候,放聊天記錄或聊天截圖這一點確實是非常難以忍受。而且公共空間和私人空間的區分,道德和法律的區分,中國一直沒有強調這些問題的傳統。甚至你可以看到,在歷史的權力爭奪中,這件事不斷地被當作一個武器。政府也發現這件事特別好用,特別是在通報官員因為私生活而被處分的時候。如果從公權力本身就覺得這是個好用的武器,那又怎麼能要求人們潔身自好呢?

不可能的。至少,公權力對私人的越界沒有起到約束的作用。如果有作用,可能是個更壞的作用。但這個界限應該立起來,這是文明社會很重要的一個標準。

51. 被錄音時說的話和私下裡說的話為什麼會是不同的?這是虛偽嗎?

劉波

FT 中文網言論及公共政策主編

現代社會一個重要特徵就是把私人空間和公共空間分開。關於這個有很多論述,哈貝馬斯認為公共空間是民主政治的前提,是一個社會之上、政府之下的獨立空間,在這個空間里,公民可以對這個事務進行自由討論,公共空間的存在是保障了政治的民主,也保障了私人的自由。

古代是什麼情況呢,所有東西都是公共的,比如官員的父母去世了,沒有回家去守孝三年,這不是一個私事,這是個公事,所有人都會彈劾你。但所有東西又都是私密的,可以買官賣官,國家決策可以通過秘密的東西決定,這種公私不分的情況下,就會導致對個人的壓迫,再一個會造成政治黑暗與腐敗。現代社會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把兩者分開了。假設我是一個官員,我任命什麼不能有我的私人利益,必須從公共利益出發,你也不能把一些並不是很緊要的私德上的東西去綁架我。

你看我做記者去採訪,你打開錄音了我就跟你說這個,你要是沒打開,我就跟你說另一回事。不是說他虛偽,說人前一套人後一套,這是現代社會的一個習慣。而且公共空間和私人空間也是存在一定界限的,有人就試圖把私人空間擴大,比如王寶強事件,這個私德的事情,出軌了,沒有違法,我就要怎麼怎麼樣,過度的道德譴責,作出威脅性的言論與行為,這是在用私人空間去擠壓公共空間。公共空間有自己的一套規則。

德國哲學家哈貝馬斯,來自:wikimedia

我們寫文章也是這樣。平時說的和我寫文章是不一樣的,我和朋友吃飯說政治正確啊、公共空間啊,大家不是會覺得你有病嘛。不是我虛偽,我們是有這個意識,去遵守公共空間的規則,這個規則是我們共同探討確立、共同遵守的東西。這樣我們才能界定隱私以及可以討論的東西,就是有一些底線是我們不能碰的。我們要形成這種自覺意識,就跟你走到馬路上走人行橫道一樣,你在家裡怎麼走都行。如果你在公共場合發言,你就必須注意到聽眾的感受。

52. 如何制定界限?要不要制定界限?

劉擎

華東師範大學政治學教授

法治是說,比如你的家門是誰都不能進的,這關乎你的財產權。你的隱私權也都變成一個法律概念。我不能隨便拍一張照片,不經你同意就把它放到網上去。公私領域這樣的界限對於現代社會,現代政治是特別重要的。但同時,公私領域的界限又不是固定、凝固不變的。這就是特別麻煩的一個事情,然後在社交媒體的時代,公私邊界的模糊,它的彈性就更麻煩了。

李銀河

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學所前研究員

現在的問題是,怎麼處理。柯林頓並不因為搞了個萊溫斯基就當不了總統了。一些私人的觀點,私德,比如說這人愛說粗話,他就不能當主持人了嗎?他說粗話還是在他自己私下場合,你還是要分清楚。要把他私德和公眾表現,比如說當主持人的能力,當總統的能力,你要分開的,反正放在一起處理讓人覺得挺奇怪的。

萊溫斯基,來自:wikimedia

53. 為什麼說不保護自己的隱私,也不會很好地尊重別人的隱私?

仝宗錦

中國政法大學法學副教授

個人也會有意識地顯露自己的私人空間,願意展現自己。比如發朋友圈、曬娃,這是私人空間,可你也希望和朋友們一起來分享你的一些感受。因為人是社會動物。哪些是你願意顯露的,你又願意顯露到哪個程度?邊界在哪裡更加變得不容易有個確定的標準。

梁文道

作家、媒體人

我十年前就已經寫過的,互聯網的趨勢就是會使得我們會越來越不在乎公共和私人領域的區別,甚至到了一個你漠視它的地步。

你想看看,現在我們很多家長,他生了小孩了,他會做什麼?他會把自己孩子的照片傳上網跟朋友分享,設置放到微博給公共看。他這麼做的時候他大概不會去想,他這個今天兩三個月大的孩子,他長大後願不願意他小時候光屁股的照片跟著他一輩子。我們大部分人在做這個的時候不會考慮這個問題,而媒體,比如說微信這個東西,你用它的時候你不太容易區分的出來,跟西方人的 Facebook 一樣,你不太容易搞清楚這是公共還是私人。其實早在十年前就有這種形象了,比如說博客,最早台灣把它翻譯成網路日記,我覺得挺說明它的性質的,傳統上日記是一個人留給自己的工具、一個記錄。以前的日記本最早是帶鑰匙的,為什麼,因為怕人看到,日記是很私密的。但是當你把日記傳上網之後,整個東西是顛倒了。以前你覺得日記是私人的不該讓人看,今天你會覺得日記就該給人看,而且你還希望有很多人看,所以你會計較誰閱讀了誰轉發了。如果沒人看的話你會覺的很不對勁很不好。所以我們開始越來越不關注私隱,也就是說私隱,我們對它的觀念,或者尊重程度在下降。所以我們大量公開我們的私隱。

當我們自己不關心自己的私隱的時候,我們也不會關心人家的私隱。所以我們今天很容易拍照,也沒有問別人你就拍。比如前兩天我在機場休息室遇到一個人,他看了我,他就坐在我對面,他就拿相機對著我拍了好久,一句話都沒有說。我想,對他而言,他沒有覺得這是個問題,他沒想到這是侵犯,侵犯的話你首先是要有一個私隱的觀念,但他沒有這個觀念了,他不覺得這是個問題。他說我今天拍什麼東西交給誰看這是我的自由,如果我們沒有這樣一個觀念的話,那才會產生剛才你說的,微信朋友圈的東西截圖放到微博,酒桌上大家說的東西錄下來發出去,那天吃飯的時候他不會說你說話的時候我能錄音嗎?我能拍嗎?他就覺得,我拍這是我的權利,我錄音也是我的權利,我要發給誰也是我的言論自由,關你什麼事。

日記本,來自:ruten

朱慧玲

首都師範大學哲學副教授

還有一個,公共領域和私人領域確實是越來越混合。比如我今天心情不好了,我就發了一個朋友圈。這是個私密性的東西,但你既然選擇發到了網上,那就成為公共的一部分。可能有人對你產生了侵犯,但同時你發的時候也要首先對自己負責。

54. 最壞的結果是什麼?我們要重新定義道德嗎?

梁文道

作家、媒體人

我們公私領域的概念開始模糊了,這個東西模糊之後,我預言未來十年產生最大衝擊的是人類的道德秩序要面臨著重整。我們今天有很多道德秩序是建立在公私分別上面的,跟你私人生活和公共社會的區隔是相關的。如果這個動搖了,那我們未來的道德秩序也會被動搖了。

舉一個簡單的例子,比如像美國總統大選或者歐洲那些國家選總理選首相,通常這種競選最怕別人揭露原來他有醜聞,他過去曾經性騷擾,年輕的時候做過許多壞事,那這個候選人他是個壞人,他不可信,我們不要選他。未來不會有這樣的問題,你年輕時候干過多少事大家都不介意,因為你小時候你媽媽就把你光屁股的照片傳上網,你幼兒園、小學你就跟同學們在微信里溝通,什麼東西都放上去,你一輩子,對大陸的人來講都是透明的。未來也許總統候選人參選,我們很多人通過方便的網路工具找到他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曾經作弊被老師發現,中學時候曾經假裝病假,原來是逃學。我們就說這個人太不可信了,從小就撒謊,這樣的人能選總統嗎?我們會有這樣的疑問和擔心。但是未來我們不會,因為人人都做過。這就有點像今天特朗普,他說我被錄音錄到我在說那個女的怎麼樣,把她上了吧,把她睡了吧,我是說過怎麼樣?你沒說過嗎?對啊我們人人都說過被錄音,於是我們覺得這不是問題了。我們公司請一個員工,我們會查他以前有什麼記錄,我查到小時候他朋友圈裡有很多人罵他,每個人都是犯案累累的。我們所有人都是普通人,所有人都會犯錯,所有人過去做了什麼事都被記錄在案,甚至是公開記錄。到最後,一個人找工作到他競選政治職位,他往常犯的所有問題我們都會慢慢接受的。這就是公共秩序的一個很大的重整,道德觀念會有很大的一個變化:我們介意的東西會越來越少,我們會越來越寬容。

55. 即使是公共領域的人物,也要考量他是否與公共利益相關。為什麼我們要分辨那些偽公共事件?

朱慧玲

首都師範大學哲學副教授

現在其實涉及到另外一個問題,就是自媒體時代的情況。像在傳統媒體當中,傳播者和受眾的區分是很明顯的。媒體發布信息或者提供信息,那讀者就從你這兒看。但在自媒體時代,我是一個傳播者,同時我也是個受眾。我上班的路上看到起火了,或者看到一輛車禍,我可以發微博,或者朋友圈,我就成了一個傳播者。

所以,我覺得自媒體時代的媒體倫理是一個很好的研究領域。

蘇琦

《財經》雜誌副主編

公共事件現在被自媒體吵得太厲害,就一個事出來,一定要把它弄成公共事件。不然它就一種自我的循環,比如說羅一笑這個事情,我前幾天說,這些自媒體最好弄個感恩排行榜,沒有這些事件你們(怎麼活)。我就覺得怎麼界定公共事件,原來我覺得公共事件還有個標準,現在好像一吵就吵成公共事件了。

原來的標準那你肯定是,不是所謂討論多就成為公共事件。我們講公共事件有兩個,第一是公共性的,就還是和大家都比較相關的。第二,它對於現實的一些探討什麼之類的,能夠對現實世界的運行或者社會的一些規則進行一些改變。但顯然比如說王寶強那個事情你吵它。這一跟大家沒多大關係,這是私人的事情。現在自媒體這樣一弄,八卦和公共事件之間的界限就沒了,而且自媒體各個角度都要給你來掄一遍。其實哪有那麼多可說的。

關於現在就是說,去中心化。有時候是大家都想發言,但有時候自媒體是有意地極端化,這個話題裡面可能沒有那麼多極化的東西,就故意要把它極化。比如羅一笑這個事情,這個我覺得它可能就是借勢營銷是不對的,那也沒必要反過來,一開始大家怎麼這麼喜歡這種所謂正能量的東西,可能因為我們對現實沒法改變,然後覺得舉手之勞,宣洩一下泛濫的愛心,這也沒什麼大不了,但後來發現它被借勢營銷之後,反彈又過分的激烈。在這個過程中,自媒體的推波助瀾我覺得蠻可笑的,另外一點,你說它關於慈善、立法之類的,我覺得都談不上,有點小題大做。我覺得最重要的問題是,現在怎麼避免事件的小題大做,小題大做為偽公共事件。

偽公共事件會耗散人們對真正有意義公共話題的探討,就是它會形成兩個不好的模式,一是使公共議題失焦,大家分不清哪些是有意義的公共話題,比如一下子你把王寶強這種弄成公共話題的話,那你這叫什麼公共話題呢?它是一個家庭的東西。

我覺得到最後,可能大浪淘沙,首先自媒體不需要這麼多泡沫,肯定你老這樣審美疲勞、審丑疲勞、泡沫疲勞之後,不看了,你也維繫不下去,你也自動地消失了。然後大家可能物極必反?還是最後被幾個真正嚴肅的自媒體或者公眾號,或者相對傳統、正規的媒體機構有些引導?

八卦佔據公共空間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原來大家分工很清楚。八卦,小報,媒體關注這個,大家看個樂,現在這麼就是說,像好多很嚴肅的媒體跟著吵這個事情,我就不明白了。

你不就是正經的討論不了,威權的壓迫和資本的(驅動),雙重的。所有的公共探討到最後都變成營銷。從年初開始就是營銷事件,就是過年鳳凰男還是鳳凰女。

56. 同樣,狗仔隊這事兒很不體面,為什麼還是會有人覺得有道理?

劉擎

華東師範大學政治學教授

我反對狗仔隊,這非常清楚,但狗仔隊在今天並不是一個簡單的侵犯隱私權。

我們知道,它的麻煩在於,好多演員他們在非常多的場合里談論自己的私事。因為我們追星不光是追他的作品,演過什麼電影,我們想知道,他是誰?他是哪裡得到的訓練?他的家庭怎樣?他有幾個孩子?他跟誰約會過?

他的個人生活變成了他演藝事業的一部分。為什麼?它會讓人有我好像認識這個人的感覺,這個演員跟我之間,好像朋友一樣,我們是認識他的。所以會為他貢獻更好的票房。就把他私人的故事變成宣傳他一部分的時候,會吸引更多的票房,這個策略就已經打破了公私關係。

一個演員,我管你是誰,你演的好就好。美國一個演員叫 Tommy Lee Jones,他是個很好的演員,演過很多電影。他就從來不接受採訪,他說你就把我當成一個演員看。你就根據我的作品來評價我。你管我是誰,就像錢鍾書說的,你吃好的雞蛋管老母雞是誰,但是我們現在就是要看這個母雞,怎麼樣來營銷他下的雞蛋。

Tommy Lee Jones,電影《亡命天涯》,來自:douban

好,既然你的營銷公司,你中間的代理人,你的傳媒公司這樣做了。為什麼狗仔隊不能這樣做?或者說,你傳達給我們的私人生活變成你吸引票房的一部分,那麼他就是一個公共行為,然後我就想知道,你傳達給我們私人這個部分是不是真的?既然你正面地用了他,我就想知道我收到的信息可信不可信。狗仔隊就在這個意義上有了正當的理由。他起到了消費者保護協會的作用。你把他的私人生活作為消費市場的促銷手段,我就要看看你暴露出的私人生活是欺騙還是真實。

我覺得這個東西就和傳統的隱私權不一樣了。傳統的隱私權,如果我是個個人,我對公共根本沒有影響。你在探究我隱私,當然是侵犯。但是我把我個人的故事作為營銷的故事,如果是不真實的,你是欺詐。所以這裡邊特別麻煩。

58. 公共領域、公共利益的界定是一個重要的事情,所以,誰來做?

張鐵志

作家、媒體人

在這個時代要重建公共領域,前提是,你必須更尊重私人的空間。你跟我並不是什麼事情都可以被公共化。公共領域很清楚,它是必須涉及到公共利益的問題,它應該被放在公共領域。在台灣,不只是私人的談話被拿出來,這幾年來,我們看到媒體的八卦化,關注很多明星之間的私人感情,光這個我就覺得很無聊,跟我們公共利益沒有關係。我覺得媒體根本就不應該關注這些跟公共利益無關的事情。

所以,回到我們今天的主題,是誰在監控公共領域?顯然一個是媒體,另外就是廣大的網民。因為媒體有龐大的資源,它應該率領關注真正重要的公共議題。也許這個可以作為我們今天的結論,就是當網民在炒一些私人事情的時候,那他並不是涉及公共利益,那我覺得,媒體應該率先去重新把他該關注的公共議題放在他的議程上來才是重要的事情。這也才能重建媒體的信譽。

後續報道,陸續推出。

本篇報道涉及的人物:

題圖來自:douban,doub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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