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花去城裡當小三,是為了尊嚴!「有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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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有故事的人]發表的第467個故事
圖片來源於網路那個年代的「小三」
淑園
作者:淑園,女,1986年9月出生於廣西農村,現居深圳,從事黨群事務工作。華中師範大學文學碩士,喜歡寫字,記錄看似乏善可陳的生活。
沒有結婚的時候,就聽現在的老公提起他媽媽的好朋友——阿花阿姨。每次他都用否定的態度敘述其中的種種,拋家棄子,為了錢去做小三。老公每次說起阿花都會義憤填膺地用一句話總結:她一個人破壞了三個家庭。
我卻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態度,總想問一問阿花:你現在幸福嗎?這樣的生活是你當初想要的嗎?為什麼還心甘情願?是回不去的無奈還是真的出於愛?
1對於上一輩人來說,"小三"這個詞並不是特別熱。熱的是改革開放初期,每個人對鬆綁了的世界的好奇、對金錢和物質的瘋狂、對走出村莊擺脫貧困的渴望,一切暗潮湧動。
阿花,雖然出生閉塞的村莊,但我可以想像年輕時候,她充滿活力的生命,一定是懷著公主般的夢境,掙扎著走出村莊。那時候最快捷的方式就是找個非農業戶口的城裡人嫁了,也不管他多麼窮品格多麼惡劣,一個非農業戶口,就可以引得這些村裡的少女們前赴後繼義無反顧。似乎她們都認定:只要嫁到城裡,擺脫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村和土地,未來的一切都是可以期盼的。
也許正是因為阿花和我家婆都如願以償嫁到了縣城,所以她們變成了很好的朋友,但其實生活都不容樂觀。
在對吃肉還很不熟悉的八十年代初期,人和人的等級還是通過戶口、成分和出生地來界定,在廣西落後的小縣城,價值觀簡單粗暴。現在回過頭看那個時代,真說不清是因為窮讓生活苦不堪言,還是因為被扭曲的價值觀還縈繞在社會裡,陰魂不散導致;或者因為窮,讓一部分人性本善的東西繼續泯滅於水深火熱的生活中。反正,嫁到城裡之後,依然窮,但是更可怕的一些非人性的對待。家婆跟我說,奶奶經常打罵她,不讓她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生我老公的時候家婆自己借錢去醫院,疼了三天兩夜也沒有人管她,孩子出生後,家婆的妹妹來家裡幫忙照顧,奶奶居然還用掃把把她打出去,說受不了多一個人吃飯。
阿花那邊的情況我不是很了解,但那個時代,一方面生機勃勃,到處都能嗅到慾望的味道,另一方面因為窮,人與人之間並無溫暖和關愛,經歷了大饑荒等特殊時代,大家自顧不暇,冷漠而粗暴。
2阿花生完一男一女之後,九十年代初,隻身去了廣東佛山,說是為了兩個孩子能過上好點的日子。確實,阿花去佛山打工一年多就往家裡源源不斷地寄錢,引得無數人羨慕不已。那時,我那尚不諳世事的老公,去到阿花阿姨家裡,就能看到電視和家庭影院。在我們那個小縣城,能置辦這些傢具的人家都是大戶人家。
然而阿花第一次從佛山回家,後面卻跟著一個男人。不知道她老公怎麼想,又無奈又氣憤吧,但接下來並沒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我想像著兩個男人打一架,或者阿花的老公跟阿花大吵一架然後離婚,但這些都沒有發生,大家相安無事,生活依舊。過不了幾天,阿花和那個男人繼續回佛山了。阿花再回來的時候,只要那個男人沒有跟著回來,她和她的老公依然可以手挽手上街的。
沒有人議論是不可能的,那個封閉的小縣城,哪家有點什麼風吹草動,恨不得能編個故事講它三天三夜。有說她不知廉恥臉皮厚的,有說她風騷的,也有說她不管不顧自己孩子的,更有人懷疑她在佛山是妓女的。也有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她老公也夠窩囊的,還有臉面手挽手上街,臉都丟到太空去了。不過阿花那時候一點不在乎吧,在家婆的敘述中,我依然可以腦補她說出"用錢砸死你"時,趾高氣昂的樣子。
阿花老家貧困時候的樣子,現在改善了不少(作者供圖)
或許從九十年代開始,我們的錢就萬能起來了吧,它能買到很多東西,包括尊嚴,包括愛情,也包括家庭的溫暖和完整。阿花的老公,如果是一個正常的男人,肯定是氣憤的,不服氣的。但偏偏他是無比軟弱的,又被貧窮嚇怕了的男人,所以就夾雜了不甘又妥協的犬儒主義姿態。阿花就這樣,幾年回來一次,孩子因為缺少照顧,吃飯一般都在學校門口的小超市解決,小學和中學結束後,已經肥胖得不成樣子,並且滿口粗話。
佛山那個男人,是阿花當時打工的廠主,有家室有孩子,但就這樣明目張胆地和阿花在一起,也許對於一夜暴富的人來說,這種事正常不過吧。阿花和原配也相安無事,就像阿花的老公和那個男人一樣,是大家心照不宣,還是覺得這樣各取所需很好呢?小三和原配,很正常地過著各自的日子,沒有撕逼大戰,沒有捍衛婚姻中神聖的忠誠的義無反顧,也沒有為了錢你死我活的樣子。
3三十年,過起來很漫長,但說起來就彈指一揮間。
很多故事也許只用一兩句話,卻能道盡無限滄桑。阿花的老公守不住漫漫長夜,和弟媳產生私情。東窗事發,後果卻遠比我們想像中的嚴重。弟媳離婚後,娘家人也覺得她丟人,不再認她。她只好獨居果園,後來因為突發疾病,死了幾天才被發現。當我這麼敘述一個生命的消逝,覺得自己是相當冷血的,但我不能再回顧故事的細節了,關於生命的事都讓我很害怕。
三十年過去,家婆做奶奶了,來深圳幫忙帶孩子,阿花在順德,就趁著周末去找阿花玩。家婆回來後,無限感慨:一直以為阿花過得很好,不愁吃穿,生活富足講究,沒想到竟是這樣的光景。家婆的眼裡無限哀愁,那是我沒法理解的哀愁。因為我們隔了差不多三十歲,父輩那個時代的事,我們很難理解。
阿花老家貧困時候的樣子,現在改善了不少(作者供圖)
阿花出去打工之後,在我們那個小縣城一直很光鮮的,各種金銀首飾,也總是一言不合就說"用錢砸死你"。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我們看到的卻是她偽裝起來的生活。所以家婆去順德回來之後,久久沒法釋懷。廠子早就倒閉了,那個男人中風偏癱了,那個男人的兒子有點殘疾,現在都是阿花在照顧。家婆說,下次再去就自己開房在外面睡,實在有點怕了,屋裡不僅黑暗,蚊帳等似乎幾年沒有洗過,床板不結實,睡覺時翻身就吱吱幾聲……
老年,這個光景,讓人五味雜陳。想起阿花在人面前總是"用錢砸死你"的姿態,又惻隱不起來。也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雖然比她小三十歲,但或許我的價值觀比她的更保守。我剛想否定她的時候,又立即給了她自由選擇的空間,我想著如果一切都是心甘情願,一切結果也是她自己承受,那麼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人都沒有理由指責她,指責她選擇的生活方式。
4
我老公會跟家婆說:還好你那時候回來了。
在這三十年里,家公曾經因為和別的女人發生關係染上性病,家婆一氣之下,一個人去找阿花,還在那裡開了一家飯館,家裡各種勸都不回來。就這樣過了一年,二嬸跑到佛山,對家婆說:你是要兩個孩子還是要錢?家婆就回來了,雖然和家公繼續打打鬧鬧,雖然奶奶對她一直很不人性,但她對兩個小孩的教育是用了全部心力。
家婆也說,阿花那時曾經想給她介紹有錢的男人,不過她拒絕了。也許她們之間的小小差異,造成了今天兩種截然不同的結果。
九十年代的廣東,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過,很多人一夜暴富,然後過不了多久又重新回到原點,每天都有很多廠子建起來,也有很多廠子倒閉下去。阿花跟的那個男人,一時風光,最後也是凄涼的光景,而阿花,又何嘗不是?
上一個月,阿花的女兒要生孩子了,叫阿花回家,還說這是最後一次叫她回家,如果還不回,以後就不再是母女關係。這三十年,兩個小孩,需要阿花陪伴和照顧,但她一走就是大半生。我們都覺得她應該回去了,而且覺得她肯定會回去的,那個中風的男人和他的殘疾兒子,阿花並不虧欠太多,而阿花自己的孩子,卻是她大半輩子的失職。但沒想到,阿花不願意回去,說每個月寄點錢回去減輕女兒的負擔就好了。
家婆說,你女兒現在缺的不是你那點錢。
阿花,在外孫女滿月酒回去一次之後,又回到那個男人身邊,照顧父子倆的生活起居。
阿花,最後還是沒有回去。
她應該是願意回去的,但更多因為回不去。她出去打工後一直都很橫,覺得自己有錢了很了不起,處處看不起她周圍的人們,那句"用錢砸死你"更是讓人生恨。一直到現在,這光景,回到家還依然是那副盛氣凌人,神氣的樣子,她的面具卸不下來,她當然沒法回去。她寧願孤苦在異鄉,也要撐著她有錢時候的樣子。
阿花老家貧困時候的樣子,現在改善了不少(作者供圖)
那個有錢的樣子,足以讓她三十年都不陪在孩子身邊,也足以讓她在落魄的晚年還苦苦演繹。我已不想用我們的道德綁架那個有錢的樣子,那個我們羞於啟齒的小三身份。事到如今,她已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小三",而是為了那個有錢的樣子選擇自己生活方式以及歸宿的人。
上一輩子的花事,因為貧困,因為處於風雲變幻的時代,講起來難免沉重。惋惜的是,三個家庭和六個小孩不太正常的成長;更惋惜的是,另一位女人的凄慘過世。我們有一萬個理由指責阿花,也有一萬個假設的結局:如果阿花不出去打工,如果阿花不跟那個男人在一起,如果阿花及時回來,如果……
本文責編:邱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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