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人物 | 嚴歌苓,走過「芳華」的女作家
提起嚴歌苓,總要說到她筆下那一眾性格鮮明的女性人物:孤膽且精明的玉墨,堅韌善良的小漁,隱忍通達的扶桑或者是聰慧堅強的多鶴。她們在不同的歷史年代,有著不同的經歷,但都是一樣的隱忍堅強和美麗,這是嚴歌苓筆下的慣有的人物性格,同時這也是她的性格。
從《金陵十三釵》、《小姨多鶴》到《芳華》,嚴歌苓塑造了一系列不同歷史時代的女性人物,她們或堅強,或美麗,嚴歌苓也將自己感受到的時代、身份的焦慮與所偏好的人物性格,不斷地投射到筆下的人物身上,而《芳華》是最貼近她人生經歷的作品,作品裡的人物芳華搖落,現實中的嚴歌苓則繼續著她的寫作,故事一個又一個。
曾有著多年軍隊生活的嚴歌苓,幾乎是抽出了自己青春時的記憶,編織成了這樣一本記錄了時代變化的《芳華》。
4年前,馮小剛導演曾向嚴歌苓發起邀請:咱們倆拍一個文工團的電影吧,你我都是文工團的,我現在特別懷念那段生活。曾有著多年軍隊生活的嚴歌苓,幾乎是抽出了自己青春時的記憶,編織成了這樣一本記錄了時代變化的《芳華》。
文工團里的歲月不似我們熟悉的青春時代,沒有翹課、打架、和教導主任的鬥智斗勇。在嚴歌苓的筆下,多了一些對人性的探討與對那個時代的反思和自責。某種程度上,《芳華》對於嚴歌苓來說,更像是一本記錄青春年華的自傳。她也曾說過,這是自己寫過「最誠實的一本書」。
嚴歌苓1958年出生於上海,她的祖父嚴恩春是個不可多得的才子——16歲上大學,25歲在美國獲得博士學位,是托馬斯·哈代的《德伯家的苔絲》的首版中文譯者。她的父親嚴敦勛,筆名蕭馬,既是作家,也是編劇。她的母親是一名極為勤奮的話劇演員。在嚴歌苓小的時候,父親優美動聽的琴聲,和母親練習台詞時舞台腔一直伴隨著她的成長。
嚴歌苓12歲考入成都軍區,成為一名跳紅色芭蕾舞的文藝兵。1978年,20歲的她就發表了處女作童話詩《量角器與撲克牌的對話》。
1979年,嚴歌苓主動請纓,趕赴對越自衛反擊戰前線,成為一名戰地記者。死亡成為越南戰地醫院空氣中聞到的特有味道,「潛伏」在嚴歌苓身體里的「作家基因」一下爆發了,她把幾次與死神擦肩而過的體驗寫進小說處女作《七個戰士和一個零》中。1980年,她發表了電影文學劇本《心弦》,次年由上海電影製片廠攝成影片。僅僅只有二十餘歲的嚴歌苓開始在文壇崛起。
1983年,嚴歌苓調到鐵道兵政治部擔任創作員,豐富的軍旅生涯為她提供了源源不斷的創作素材。當年嚴歌苓退伍,她的長篇小說《雌性的草地》及短篇小說《天浴》和《少女小漁》,均創作於這一時期。
電影《芳華》中,第二女主角蕭穗子講述的聲音貫穿了始終,在她稍顯蒼涼的平靜語調中,我們似乎旁觀了一代人的芳華。而蕭穗子的原型,其實就是嚴歌苓。有人在電影中重溫了青春歲月,感嘆年華易逝,有人替劇中的主角「活雷鋒」的悲慘命運感到不公。更多的人則是感到心中鬱結:為何在《芳華》中,善良的人卻得不到善待?所有的愛情都不能善終?
「寫作源於我創傷性的記憶。」嚴歌苓說,這樣創傷性的記憶根植於個人的敏感,就像她筆下的人物多多少少都會有她自己的影子。
嚴歌苓並不是一個冒險的人,但她在80年代末就遠走美國了。
1986年,嚴歌苓在上海電影製片廠邂逅李克威,門當戶對與相同的寫作背景使得嚴歌苓和李克威很快相戀並結婚。然而這段婚姻只持續了3年。
1992年,嚴歌苓前往美國,在舊金山與美國人勞倫斯結了婚。
當時她已經加入中國作協,在部隊做創作員,每個月有一兩百塊的固定收入。她希望有一個更好的寫作條件,而美國等待她的一切都是未知,「能不能掙錢養活自己都不知道」。
初到美國,沒錢,還要自學英語。雖然有獎學金,但生活費還是得自己掙。她也要去給人端盤子,當保姆。她在一戶有錢的台灣人家當保姆的時候,那家的小孩子很調皮。一次拖地板,小孩子搗亂,她誤以為是自己把人家家裡的天花板弄裂了。「我一個月掙的錢都不夠賠的」,她想告訴房主,但又忐忑得不敢說。
日子這麼一天天也過下去了,有一天來了客人,嚴歌苓做道「松鼠鮭魚」,結果魚沾了鍋,她手一晃,把油濺出來了,嚴歌苓的手和臉都燙傷了。女主人趕緊拿來冰塊幫忙敷,幸好問題不大。她後來走的時候說出了天花板的事情,也表示不要工錢了,「別罵我就行了」。哪知道女主人告訴她,這天花板搬進來的時候就是破的。這些記憶或多或少都成了嚴歌苓文藝創作的源頭。
嚴歌苓逐漸把寫作看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就像做菜、鍛煉、吃飯一樣成為日常的必然。每天都要寫,「不願意看日曆,不知今昔是何年。」在自己所構建的世界裡實現一種逃脫,現實世界不完美,她所構建的世界也不理想,但起碼,「是按照我的審美觀點重新安排了」。每一個創作者都是瘋子,諸如莫扎特、維吉尼亞伍爾芙,他們多少是有點精神不正常,而對於嚴歌苓來說,「不寫我就要死,就要瘋」。
很快,嚴歌苓就飛速的成長起來。1992年,她的作品第一次投稿到台灣文學雜誌就獲獎了,很快她接到了導演李安的電話,《少女小漁》劇本改編權賣了1.4萬美金,「這在當時來說是一筆不小的收入」,嚴歌苓說,這也是她第一次與影視結緣。這一年也開啟了嚴歌苓與影視圈的緣分,緊著來的是香港導演李翰祥,而後是台灣導演朱延平,嚴歌苓三個小說的劇本版權就都賣出去了。
2009年2月,嚴歌苓擔任編劇的《梅蘭芳》剛「下線」不久,張藝謀又選中了她的《金陵十三釵》,這又將是一部大製作的電影。同年,由趙薇主演的根據嚴歌苓同名小說改編的電視劇《一個女人的史詩》熱播,嚴歌苓再一次被大眾所熟悉。11月,嚴歌苓最新長篇小說《寄居者》出版熱賣,嚴歌苓又迎來事業新高峰。
嚴歌苓走上了創作之路後,進入魯迅文學院作家研究生班,與莫言、余華、遲子建成為同學。後又進入哥倫比亞藝術學院文學就讀,獲藝術碩士學位及寫作最高MFA學位,成為哥倫比亞藝術學院百年建校史上的首位華人校友。
算起來,在美國哥倫比亞藝術學院念書,才是嚴歌苓正式接受教育的一段經歷。哥倫比亞藝術學院對學生有著嚴格的寫作訓練,歷史小說、諷刺喜劇小說等等,在前四個學期里,嚴歌苓要變換不同的人稱,窮盡一切辦法去模仿西式寫作,「作家寫作會面臨一些困境,比如會教你寫第三人稱寫到瓶頸了,你就換第二人稱或是第一人稱,把這個瓶頸繞過去。」直到第五個學期,她才開始真正寫自己的作品。
巨大的閱讀量是必須的,嚴歌苓最受益的還是——「腦子裡有一雙眼」,她跟我比划起來,就彷彿你腦子裡有一雙眼睛,「你要看著你寫的東西,一定要活靈活現」。這也似乎成為嚴歌苓後來作品的一個特質,畫面感極強,因而有人就把嚴歌苓形容為「技術一流的攝影師」:用文字在歷史與現實之間推拉搖移。
嚴歌苓吸收了西方世界「文藝復興」以來所形成的對「人」的價值觀的透視,開始用西方文藝理論的價值判斷來重新審視「東方人類」。她的作品中,女性人物在各種文化、政治、觀念的夾縫中磨礪輾轉,呈現出令人震撼的豐富深邃的人性,引起讀者深深的悲憫之情。
嚴歌苓曾說:「我到了國外之後,發現沒有什麼是不可以寫的。我不想控訴某個人。我只想寫這樣一段不尋常帶有荒謬的歷史運動,讓讀者看到一種非凡的奇怪的人性。我對人性感興趣,而對展示人性的舞台毫無興趣。」她還說,「女人比男人有寫頭,因為她們更無定數,更直覺,更性情化。」嚴歌苓筆下的女性人物有一個共性,就是她們都有一點點遲鈍,有一點點缺心眼,是邊緣的,弱勢的。可就是邊緣弱勢的女性卻如一滴水一樣折射出豐富複雜的現實和人性。
歲月帶走了一代人的芳華,嚴歌苓選擇把知足,留給了被時代和命運虧待的何小萍與劉峰,看著他們在歲月中相依相伴,尋找著靈魂最深處的寧靜。而這段故事的講述者——嚴歌苓,在歷經了風雨後,終究選擇和帶給她無限疼痛的青春時光。她不粉飾,也不誇大,只是誠實地書寫。關於愛情,關於善良,關於「偉大」,關於犧牲,關於命運,關於時代……
她用一支筆,在《芳華》中刻畫人性的暗,又追索人性的光。
聲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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