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翠湖的前世今生:從九龍池、菜海子、翠海到翠湖
上海有外灘;杭州有西湖;成都有寬窄巷子、錦里…… 一提到昆明,你想到的是什麼?
昆明這座城市的地理文化地標是什麼,在哪裡?誰又能成為昆明這座國家歷史文化名城對外形象中最耀眼的那一張文化名片?
正在改造提升中的翠湖片區可以有這個擔當,也應該有這個擔當。
水不再是原來的水,花不再是原來的花,但是,它卻一直是昆明人心中那隻明亮、碧綠的「眼睛」。千百年過去,她幾度變換了模樣:偶爾靜默,偶爾傷懷,正如昆明人看到和憶起她時的心情。
今天小編要帶大家細細擦亮「昆明的眼睛」,這就要從一個菜海子說起......
元時菜海子清回秀澈蔬圃居半
只要是昆明人都知道在城中心有個翠湖公園,早些年,每每有外地人到來,昆明人都會介紹:「翠湖一定是要去的。」
800年前的元朝初年,這裡則是另一番景象。昆明的許多地名與水有關,比如篆塘、潘家灣。翠湖,當時人們被叫做翠海、菜海子、九龍池。它與滇池相連,是臨近潘家灣的一個湖灣,地處昆明遠郊。
翠湖老照片(該圖片來源網路)
之所以稱作「菜海子」,雲南本土歷史研究者風之末端認為:「『海子』是蒙古語,並非昆明方言,大面積的水他們都叫海子。」元時的菜海子,無論冬夏,無論晴雨,總是水光瀲灧,碧波蕩漾,岸邊垂柳搖曳。水深時,蘆葦搖曳,是各種水鳥的棲息之所;水淺時,老百姓會在裡面種上蓮藕、茭瓜等水生蔬菜,於是就叫作了菜海子。
元十三年(1276年)初,雲南行中書省平章政事賽典赤首次開始疏浚海口水利工程,清理疏浚了由螳螂川至普渡河入金沙江的河道,從而大大降低了滇池的水位。這時,作為湖灣的翠湖與滇池湖面分隔了,水面也大大縮減了,成為「清回秀澈」的一泓秀水,湖水「赤旱不竭,土人於中種千葉蓮」,周圍「蔬圃居半」。
今天走在翠湖公園內,我們仍能看到荷葉田田,只是那疏朗壯闊的湖灣早已消逝了蹤跡,水鳥、蘆葦和菜園子也早已淡出了我們的視野。人工栽培的荷花在清風中搖曳,隱隱讓人有點惆悵,這份惆悵屬於昆明人對自然遠去的共同緬懷。
古人將城邊這片留存的水域稱為「九龍池」,並在蘆葦交織的荒蕪池畔建有龍祠。有人見九龍池的水位下降後,周邊空出了許多土地,便在這些土地上種滿了蔬菜,春夏之時,一片蔥綠。
沐英洗馬將軍思洗甲神駿自生光菜海子到了明初,仍舊是「清回秀澈,蔬圃居半」,她看上去是那麼的荒涼,但她的內心是那麼繁華,雖然與滇池沒有了相依手足之情,但她仍是滇池留下的一滴美麗的水珠,猶自美麗著,自由流淌著,她屬於各種水鳥的棲息地,農家的菜園子。
到了明洪武十四年(1381年),明太祖朱元璋命傅友德、藍玉、沐英遠征雲南,三員大將帶著金戈鐵馬那股彪悍之風迅疾而來,元末代雲南梁王巴匝刺瓦爾密兵敗投滇池(一說服毒),明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平定了雲南。朱元璋的義子西平侯沐英留鎮雲南。
1386年,沐英開始築昆明磚城,將翠湖圈入了城內。或許,從那時起,翠湖就註定了終究會成為今天我們看到的公園。本是一片看似無人關注的湖,從此有了人的痕迹,而且越來越多。在這個小小的翠湖周圍,演繹著一段段風雲變幻的歷史,一個個舉足輕重的人物在這裡粉墨登場,你方唱罷我登台,出演了一出出波瀾壯闊的大戲,又逐一從歷史塵煙中淡去……
沐英將菜海子里這灣秀水引入了城內。自此,垂柳依依的柔情翠湖之畔因為有了沐將軍的柳營,一世豪情便在這個曾經靜默的湖邊上演,將默默無聞的水澤點染得生機勃勃。此後,沐英的後代世襲沐英的爵位,13代鎮守雲南。
洪武二十五年(1391年)6月10日,年僅48歲的沐英離世,一代將才駕鶴西去,空餘曾經的豪情萬丈,洗馬河邊洗馬的英姿再也不見。沐英長子沐春襲西平侯,翠湖柳營改為「垂柳間垂楊」、「台榭浮水面」的黔國公沐氏別墅。九龍池邊從此多了歌舞昇平,少了一世豪情。沐氏後人鎮守一方,極盡享樂。明代世襲黔國公沐氏,府第在今之勝利堂,翠湖柳營為「別業」,草海畔近華浦外建有「西園水雲鄉」。
歷時21年梵宇宏深花怒幽邃到了清代,吳三桂入滇,踞五華山永曆皇帝故宮而居,大興土木,起建平西王府。王府擴展到了九龍池,「填菜海之半,更作新府」。此時的九龍池雖然跟從前相比,面積不到一半,但它仍然與滇池相通。相系的紐帶是一條清澈的河流,也是沐英當年洗馬建營的洗馬河,洗馬河貫通菜海,注入小西門外湖灣。
該圖片來源網路
吳三桂在九龍池一帶極盡奢華,「柳營一帶皆珍館崇台」「花木扶疏,迴廊壘石」,新府石欄杆均為大理石浮雕。清代李專《菜海行》詩中將其描述為「再見阿房出」,道出了吳三桂造新府之窮奢極欲:「橐弓解甲才幾日,命將選才造宮室,明帝行宮不稱意,卻教再見阿房出……」
康熙十七年八月,吳三桂暴病而逝。康熙二十年,清軍攻入昆明,吳三桂孫吳世璠自殺。兵燹之後,精緻的宮殿蕩然無存,除了一個小水池和亭榭殘留外,四周都是一片廢墟。而洪化府則改名承華囿。唯有洪化橋之名直到今天還保留。
九龍池經歷過了戰爭的浩劫又恢復了以往的荒蕪。
直到清康熙二十七年(1688年),朝廷委派范承勛和王繼文到昆明擔任雲貴總督和雲南巡撫,范承勛拆洪化府吳宅,木石材料用於重修西山太華寺。王繼文認為應該在翠湖修個景點,吟詩作畫。於是二人再次把廢墟進行了修復。康熙三十一年,他們在九龍池裡的一個小島上建造了一座亭閣——碧漪亭(俗稱海心亭)。海心亭成了翠湖邊的第一個公共建築。後來又在北岸添建「來爽樓」。
少了幾百年前高人韻士、達官顯貴選勝登臨,吟詩對唱的雅和與寧靜。當然,我們仍然能在此看到文人們題寫的匾額。
雖然有了這個碧漪亭,周圍亦楊柳依依,但就整個九龍池而言還是稍顯單調和寡淡了。
孝廉倪士元(字雲浦),住在翠湖畔,「朝夕經臨此地,恆念一亭之外,別無容膝。」他總想能否建一容膝之地。於是便有了蓮花禪院。
至此,五龍祠、呂祖殿、觀音殿、關聖殿等佛、道4重殿宇,被譽為「梵宇宏深,花怒幽邃」,供奉白衣送子觀音、呂洞賓等佛、菩薩和神像40多尊。
從此以後,九龍池不僅有了文人墨客,還有了更多的善男信女來到這裡燒香拜佛。
清光緒十年(1884年),雲貴總督岑毓英重修蓮花禪院,凌士逸撰對聯:「十畝荷花魚世界;半城楊柳佛樓台」。如今,此聯仍懸其上。
清道光十五年(1835年),雲貴總督阮元倡捐築堤,在放生池畔建觀魚樓,稱「濠上觀魚」。阮元在蓮花禪院山門外南堤的基礎上,貫通翠湖南北長堤,稱「阮堤」。阮堤貫穿湖心島,堤北架「聽鶯橋」,堤南架「燕子橋」,中間架「採蓮橋」。
因為有了這堤,這一澄碧湖被分成了幾塊,人們可以不用划船便到湖中央愜意遊玩,賞荷吟詩以詠懷。
或許從這時起,九龍池真正成了昆明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與這座城市的文化有關,更與城市中每一個人的生活息息相關。
文脈所系滇池植秀翠湖八景元明兩代特別到了清代,被圈入城中的翠湖雖幾經戰亂,終是留了下來,翠湖周邊也上演了一幕幕關於文化、生活和文藝的「劇目」,至今翠湖的文脈之說猶存。而這時,翠湖還不叫翠湖,她的代名詞仍然是菜海子、翠海、九龍池以及別墅、官邸。
文脈自然要從清光緒十七年(1891年)在翠湖北岸建起的經正書院說起。光緒十七年,雲南府知府、鹽法道道台陳燦倡議建設書院,得到了雲貴總督王文韶的支持。次年,書院在翠海西北隅玉龍堆建成,它成為清代雲南省最後一個官辦書院,名為「經正書院」。它面臨翠海,風景秀麗,屋舍雅緻,遠勝於五華書院。光緒帝為此特頒發「滇池植秀」匾額以壯觀瞻。
1902年,經正書院改為雲南省會中學堂,學堂之後遷址,1909年原址改為雲南省圖書館。書院山長都是雲南督撫選中的滇中名宿,如許印芳、陳榮昌等人。短短几年間,書院學生人才輩出,袁嘉穀、李坤、席聘臣、秦光玉、張學智等成為了昆明歷史上的文化名人。其中袁嘉穀中「經濟特元」,這是雲南歷史上唯一一個狀元,李坤、張學智、宋嘉俊、熊廷權、陳度等人中進士。
此時發源於翠湖之畔的昆明文脈達到了一個巔峰。
經正書院院長陳榮昌,是清末雲南著名的教育家和書法家,曾授翰林院編修。他在經正書院任教期間,也住在九龍池畔,寫下了膾炙人口的《九龍池八景》詩。他在詩中兩次將九龍池稱作翠湖,他是最早用「翠湖」代稱九龍池的昆明文人。直到1935年,菜海子、翠海、九龍池之名才正式改為翠湖。
晚清,陳榮昌又在經正書院旁修了一個錢南園祠,為秀才提供了聚會的地方,大家聚在一起詩詞唱和,不亦樂乎。
南北「阮堤」架起來了,到了民國八年(1919年)底,唐繼堯又修整翠湖東西長堤,堤兩端建家族「雙節坊」。堤東架「衛東」鐵橋,堤西架「定西」石橋。這條東西長堤,與南北堤在湖心島交會。
從此,被分割成多塊的翠湖更是人聲鼎沸,熱鬧異常。她成為融入百姓生活的元素。還出現了雲南第一個照相館——水月軒照相館,據說是蔣姓雲南人所開,一直不識何為照相的昆明人在這裡享受到了西方文化的先進關照。直到新中國成立後,這個照相館才關閉。
翠湖公園大小庭院吸引著眾多市民來此下棋斗鳥、奏樂唱曲
生活氣息開始在翠湖周邊蕩漾。民國年間,翠湖有一曹姓人家做的螺螄,是昆明城裡最好吃的。在那裡還開過一個破酥包子小店,老闆叫賴八,他做的破酥包子頗受歡迎。「這些都是雲南人在翠湖邊的原創,在那裡,人們可以吃到平民的小吃,每天排隊的人可謂絡繹不絕。」
翠湖不僅僅是一個文人唱和的地點,她成了昆明人生活的重心。
龍雲任雲南省主席期間,1933年至1934年按公園規劃改建蓮花禪院,拆寺觀三重院坐北向南的殿宇,改建四合院湖心亭建築群,大門坐西向東,院中間的大殿改成「戲台」,湖心亭南北角,各建一幢重檐八角亭。兩幢八角亭至今猶存。
如今,翠湖公園的中心蓮花禪寺只是一個普通的院落,一家公司在對禪寺進行文化方面的管理和運作,院落周圍是一些入駐的商鋪。戲台還在,龍雲已去,空留下曾經咿呀的滇劇聲迴響在久遠的記憶中。
柳營不在,而尚武精神猶存。1909年,翠湖西岸在原柳營和吳三桂的府地興建了「雲南陸軍講武堂」。革命的號角在翠湖畔吹響,以至影響了整個中國。
詩人于堅說:「我見過的湖很多,但湖這個詞作為一個具體的命名在我的生命中蘇醒,是從翠湖開始的。」
樹蔭之下碧波之上翠湖風景秀麗
不記得是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哪一天,年幼的風之末端和小夥伴們為了逃3分錢的門票錢爬過了翠湖的柵欄門,他們曾在裡面嬉戲打鬧。他也記得翠湖有一年水突然就幹了,他們還在滿是泥巴的湖底地里打仗玩泥巴。成年後,那一泓碧水又幹了一次,這一次成了昆明的大新聞,也讓風之末端愁腸百結。不只是他,還包括名人于堅,以及更多的老昆明人和新昆明人。
水已不是當年的水,而記憶卻總是停留在當年那一泓翠碧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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