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過是芸芸眾生

很早以前就認同，世上無感同身受一回事。別人的憂愁與苦惱，於你而言，或許不值一提，或許太矯情。因為人是以自我感受為中心的動物，事非關己，感受差之千里。

我們花了很久的時間才意識到，原來每個人都有不足為外人道的心事，每個人都會有無助、心酸與孤獨的時刻，只是有人會表露出來，有人會默默承受。所以，越長大，發的朋友圈狀態里的情緒越來越克制，以至於只有喜沒有悲，只有愛沒有恨。

記得很早以前，遇到一點挫折找了個長輩傾訴。長輩告訴我咬牙撐過去，有一天你能笑著說出來你就真的熬過來了。然後她說其實誰容易呢，一個個數了數身邊人的難事，有的一直要不上孩子，有的工作毫無起色，有的精神抑鬱，有的深受疾病困擾，可是大家平時見面，誰會一直把這些掛嘴邊呢，不都是談天說地，積極向上嗎？生活會給人一種風平浪靜的表象，那是大多人渴望的現世安穩，可實際上，暗潮洶湧，戲劇跌宕，甚至有些還不能示眾。

我們每個人對於生活的理解和期待都不一樣，有人一定要功成名就，有人覺得平淡是真，有人想小富即安，總之有千百種人生。有人宣揚弱肉強食叢林法則催人奮進，也有人道法自然與世無爭，只不過前者似乎更有群眾基礎，於是成功學大行其道，錢成為衡量能力、地位的唯一標準，雞湯與雞血同時開水送服，終日奔波彷彿不知疲倦。當然，這也是一種人生，而且是大多數人的寫照，可是啊，其實生活並不需要如出一轍，社會對於每個人的要求只是遵紀守法就好，成功與否，富貴貧窮都任由造化了。

人一開始，大都會有夢想，小時候想成為科學家、作家，年輕時想有兩情相悅的戀人和足以稱道的財富。隨著對於社會認識的加深，隨著周圍人觀點的潛移默化，我們最有可能是走上一條安全的道路，在合適的年齡結婚生子，有一份穩定體面的工作，成為別人口中稱讚的典範。這是絕大多數人預設的一條人生道路，可是人生漫長，誰又知道中間會有多少措手不及的變故呢？過程不盡相同，而結果都是年華老去，人生垂暮，我們也各自完成了自己的一生。

前幾天與朋友A聊天，說到我們這個年齡最尷尬的婚戀問題。言語之間，已經透著家庭咄咄相逼的壓迫感，該相的親不情願也相了，想要堅持闖蕩世界的想法也妥協了，就差什麼時候聽從父母之命領證結婚了。我們有個共同的朋友B，一直單身，他是那種帶有理想色彩的人，知道自己要什麼，不要什麼，他一直在等他的意中人出現，朋友們給他介紹認識的女生不是他喜歡的類型都會止步不前。A跟我說，她希望B一直這樣下去，彷彿B的身邊就不該有一個多餘的人，他就該這樣孤獨終老成為傳奇。我說A實在太惡毒，但我明白，她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她被生活推著身不由己，B身上有我們不曾堅持的信念，他代表了我們的另一種活法。哪一種會更幸福呢，我們不得而知。

就像最近上映的《LALALAND》結尾那樣，我們大概會唏噓，會憧憬我們捨棄的另一條路，那是我們永遠錯過的另一種人生。可是，心神巨盪之後，我們還是要選一條最理智的路，這種選擇會背離我們最真實的感受，理智與情感的衝突，就是這樣貫穿著我們每一次的選擇。

芸芸眾生，有漏皆苦，大概我們是要在這漫長的人生中尋找那稍縱即逝的歡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