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同,塑料的友誼就四分五裂。

道不同,塑料的友誼就四分五裂。

壹姐說

  怎麼?新一期戒吼活動剛剛開始,我們就討論這種以「吼」開始的「塑料姐妹友誼」,合適嗎?

  (一本正經臉.jpg)好了好了,放鬆一下,我們還能被帶壞不成?(嬉皮笑臉.jpg)要我說,樂一樂,我們才能更好地戒吼嘛。

壹姐:尹建莉父母學堂金牌輔導員,中科院心理研究所兒童早期教育指導師

  文︱格十三(ID:GSSW13)

  晚上九點十分,夜幕低垂,萬籟俱寂。

  一個名為「塑料姐妹媽要奮鬥」的微信群拉開了夜生活的序幕。

  這個群,打招呼的畫風是這樣的:

  是的,在這個曖昧的時刻,當一部分人已經開始了性生活,另一些人才剛剛開始復活。

這個神奇的物種被稱為四旬老母。

  她們的寒暄方式不是「你吃了嗎」,不是「你睡了嗎」,而是「你吼了嗎」。

  不吼不足以平民憤,不吼不足以談人生。

  這可能是一個陪讀媽的日常人生縮影,陪作業,陪訂正,陪複習,陪練琴,陪洗腦……幾乎每個晚上,她們都會經歷一個普通人可能需要花十幾年才能完成的情緒波動拋物線:

極其平靜-略有波瀾-激情咆哮-自我控制-反覆咆哮-反覆控制-失去控制-反覆失去控制-懷疑人生-自我安撫-空氣突然安靜......

  在「冷靜點不要吼」和「不吼不可能」的博弈中,內心的兩個小人已經嚇得躲起來了。一個說:我看這次又是在吼難逃,另一個說:是啊是啊。

  直到一場場如浩劫般的戰役結束,敵軍與豬隊友們都洗洗睡了,她們又重新燃起了生的慾望。

  以四旬老母為中堅力量的微信群,充滿了人間煙火氣,這煙火如同一個盾牌,杜絕一切「還不夠資格」的同類接近。

老母親界的潛規則大致是這樣的:不到三十歲的都被稱作「二十多歲」,一過三十歲的都叫「奔四老母」。

  奔四老母是不帶二十多歲老母玩的,沒孩子的更不待見。

  這是一條很明顯的暗物質鄙視鏈:你們的歷練還差得遠,我們沒有共同語言,你尚不能跟我們抗衡。

  至少在談到「吼娃」的時候,能抖得出乾貨。這是入門許可。

  社交圈的局限性在中年婦女身上體現得尤為明顯,她們根據不同的磁場來判斷情感嫁接的深度。

  比如:

  如果大家都有娃,那麼我們就算有緣。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如果大家的娃年齡相仿且都比較難帶,那麼我們能成為好友。惱亂橫波秋一寸,斜陽只與黃昏近。

  如果大家吼娃的技法相似,內傷相近,則有望成為知己。煙姿最與章台近,冉冉千絲誰結恨。

  但如果你沒有娃,哼哼,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說的每句話都將成為刺激我的兇器,並將很難獲得我的原諒。

  因此,多數情況下,四旬老母交朋友不看她好不好看,有沒有錢,只看她是不是一個戰壕里的戰友。

  很難想像,一個沒有孩子的女人,如何能在晚上融入到一個以老母親為主的微信群里尬聊。

  她可能先是一個人唱獨角戲:「大家最近看什麼網劇啊?推薦一下」,「大家有什麼好的吃夜宵的地方嘛?推薦一下」,「你們覺得闊腿褲和小腳褲哪種顯瘦啊」……

群里將會一片死寂。

  此時各位媽媽們正在「工作」,後台的一幕幕懸疑諜戰陪娃大戲正在上演,還沒人顧得上來懟你這個可以自由享受夜晚時光的鹹蛋女子。

  不然的話,這位尬聊的姑娘在群里很快就沒朋友了,友誼就是這麼瓦解的。

四旬老母之間的友誼,是塑料的。

她們非常容易拜把子,也非常容易崩裂。

  拜把子的可能性非常多,比如各自的孩子擁有一樣的毛病:

  「唉,我兒子就是拖泥帶水,在房間里磨蹭一個多小時,作業才動了幾個字,氣死我了!」

  「哎喲,一樣一樣的,我兒子也是!」

  「唉,我兒子就知道要玩,要買這個玩具那個玩具,就是讀書沒心思!」

  「唉,我兒子都快二年級了,拼音還沒一次全寫對的!」

  可以了,馬上拜把子吧,你們一定是前世約好了的難姐難妹,相約在今生一起來渡這場劫的。

  你們將會有無窮無盡的共同語言,你們的下半生不如一起結伴同行。不管三觀有多不合,也不管生活習性差異多大,只要你們的娃擁有一模一樣的缺陷,你們就是最配的,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

不用擔心朋友會多到鋪出來,因為很快,一些四旬老母之間的塑料友誼就會滅亡。

  「唉,我女兒一點都不自覺,我不盯著,她就不知道去練琴。」

  「哎喲,我女兒倒不用我管,自己很主動做完功課就練琴。」

  「唉,老師又給我發微信來告狀了,說我兒子上課總是開小差。」

  「哎喲,是哇,我們老師給我發微信倒是基本都是表揚孩子的。」

  快住嘴吧,這樣的話還是分手比較好。

  不管你們曾經擁有多麼堅貞的情誼,你們未來的路還是各自珍重吧,因為你們的娃不一樣啊,娃都不一樣了,人生能一樣嗎。

  如果要強迫自己和對方尷尬地留在一起,今後的話題永遠都像是一個站在精神的高地被孤獨的西北風包裹,另一個被壓在精神的窪地心裡默念一萬遍MMP。

強扭的瓜不甜,早分早好。

土崩瓦解的塑料媽友誼,會隨著年齡的上漲而日見增多。

  你會發現友誼崩盤的規律:

  先是不和沒孩子的姐妹一起玩了。

  然後是不和孩子不在一個年齡層的姐妹玩了。

  接著是不和不同梯隊學校的孩子媽們玩了。

  最高階段,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各種不同教育理念的小姐妹之間,互成陌路……

  若干年前我們四個大校花ABCD(我是A),每年都有兩次遠途「姐妹之旅」,平時動不動吃喝玩樂更是數不盡。後來我和C同時有了寶寶,於是非常自然地,B和D成了我們眼中一對招人恨的野生自由主義者。

  我們兩個有娃的已經沒辦法和那兩個沒娃的一起活動,她們要去的地方,一看就不是屬於奶瓶和尿片的。

  我們兩位老母親一碰面就是小兒濕疹頭孢克洛手足口病撕不爛書和擇校,而另兩位還沉醉在折扣店演唱會自駕游跳傘和民宿……

一個名存實亡的小姐妹組織,還在硬撐,除了能一起吃點飯,感情已經基本破滅。

  但是風水輪流轉,B也很不爭氣地當了媽,我們的隊伍壯大了。後來的幾年,她沉迷於進口奶粉,痱子粉,藥粉,曾經的金粉校花已經徹底墮落。

  看我們一個個活色生香,為了不被拋棄,D終於也當了媽……

  瀕臨滅亡的友誼再一次死灰復燃,我們四個披頭散髮灰頭土臉的四旬老母的感情得到了不斷升華,誓與日月同輝。

事實告訴我們,一個小姐妹組織要想保持長久和紮實的友誼,秘訣就是:要麼都別生,要麼一起生。

  但這只是基礎,複雜的友誼考驗還在後面。

  舉個例子,一對四旬老母,一個很懶,一個很雞血,友誼能長久嗎?

  試想一下,每次見面怎麼尬聊。

  雞血的那個:怎麼辦啊,我們才讀了一門奧數一門英語一門圍棋一門書法,怎麼拼得過別人啊。

  懶的那個:……你家娃這麼苦逼厲害。

  雞血的那個:我們家門口的菜場小學可不能上啊,為了擇校我還得再給我娃加點課,他現在還有兩個晚上是空著的。

  懶的那個:……好變態辛苦啊。

  雞血的那個:你們最近在做什麼課外習題,我給你看我剛買的XX學校內部高級自測卷,這個得天天做,刷題海,否則絕對不行。

  懶的那個:……這個是不是有點太難了神經病了吧。

  幾個回合下來,基本沒有未來了。一段情不得不先雪藏起來,看以後有沒有機會解凍。

  更微妙一點的友誼裂縫也有。比如兩個四旬老母,一個拼民辦,一個混公辦,這段友誼也是會漸凍的。

  拼民辦的:怎麼能去上公辦呢,公辦什麼都不學,你不是耽誤了孩子嘛。

  混公辦的:民辦不就是拔苗助長嗎,公辦快樂教育,孩子快樂第一呀。

  拼民辦的:你上公辦,以後升學根本沒有競爭力呀。

  混公辦的:你上民辦,天天把孩子逼得快傻了,也不一定好啊。

  拼民辦的:不上民辦就沒有出路。

  混公辦的:是金子在公辦也發光。

  哼!

  於是,民辦的那個以後會認識新的朋友,就是和她一樣把民辦奉為神明的老母親們;公辦的也會有新的朋友,就是跟她一樣不喜歡雞血的老母親們。

  道不同,塑料的友誼就四分五裂。

  一個合格的四旬老母結交朋友的方式,一定是和自己的娃綁定在一起的。除此之外,如果還有摯交,那一定是真愛,而任何一段表面上看起來風平浪靜,內心卻洶湧澎湃的塑料友誼,都會成為四旬老母牆上的蚊子血,心頭的硃砂痣。

作者介紹

  十三姐,魔都宅腐文藝斜杠女青年代表,集專欄作者 / 前衛派心理學者/城市畫像探索者於一體的花季婦女,公眾號格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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