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雜記：我們是瘋子嗎？我們會快樂嗎?

前幾天和太太走過小區的管理處，發現門前幾個保安圍著一個坐在地上的人。出於中國人的劣根性，我和太太也去圍觀了。原來是小區保安們抓住了一個傳說中偷女人內衣褲的人。是個小夥子，看穿著打扮倒時尚，像個大學生，暑假期沒事幹就出來作案了吧。他身邊的地上扔著一條粉紅色的內褲和一個女裝錢包。這個倒霉的傢伙低著頭，臉上紅紅的有幾個印痕看來被保安們毆打過了，打小偷是我國任何一個小區中任何一個物管公司的保安的必修課，不打白不打打了當休閑娛樂。保安們拿著他們的手機對準這個內衣賊的臉一通狂拍，估計要發到微博上去。隨後一個保安把小偷背囊裡面的事物都倒了出來，又是一堆花花綠綠的內褲全是廉價貨色，還有一些紙巾水瓶之類的雜物，都是不值錢的，估計送派出所也就最多拘留幾天。

走吧，無聊，我拖著太太的包包，牽著她上樓去了。心想人的性慾真是一種奇怪又強大的動力，可以讓一個人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來。

沒想到我們小區也有這種變態啊？太太說。

我不想同情這個內衣賊，但是看到一個人這麼年輕就身敗名裂，不禁有點可憐他，於是進電梯前對太太說，這個世界上變態的人多啦，我們不就是一對變態夫妻嗎？

太太嘴一嘟，雙手挽著我的手臂，這是她在長輩面前裝模範夫妻的標準姿勢，然後擰了一把，罵了一句，死八婆，哪有自己罵自己變態的。

我和太太是隱蔽的協議婚姻，她是LES，有自己的女朋友。的確是變態婚姻，我們兩個都有自己的變態人生。不過變態就變態啦，兩個人登堂入室後，相處得還不錯。當然這歸功於我們婚前做的功課充分，我看重她學歷高，品行不錯，知書達理人也很聰明，她看重我經濟條件還可以人的性格也比較溫和善良，以後當孩子爸爸沒什麼後顧之憂。她的家庭要求自己的女兒要結婚，當然也要求她要有一個孩子。

除了我姐，她是唯一和我近距離生活過的女性了。她是外地人，一個打工的白領，搬到我的房子里住這樣不用交房租。每周有那麼幾天，她女朋友來我家和她親熱，或者出去親熱，這就是這段婚姻唯一涉及性的內容了。

作為一名TS，我在GAY的圈子裡待過，這個圈子不是我有意詆毀它，因為客觀上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亂七八糟。所以我退出了。性不是我生活中的重心，我活著還有其他的任務和意義所在。

走出電梯回到自己家，賢惠的太太開始原型畢露，天氣太熱了，首先把鞋踢掉，然後光著腳換成短睡衣出來吹空調。

第一跟她見面時，這個女孩子在我面前可完完全全是淑女，這位小姐的德、言、容、功都不錯的樣子，一副城市白領的精緻行頭，談吐很優雅，思路很敏捷，見識很廣闊，心胸很寬容，讓我這個TS真是自慚形愧啊，心想這麼好的女孩子怎麼成了LES，我都替男人們感到可惜。

熟悉後才知道她也有過一段相對瘋狂地人生。這就要說說她的變態生涯了。我親愛的太太告訴我，其實她並不是什麼天生的LES，她清楚的記得，自己青春期剛開始的時候，在陽光雨露下的豆蔻年華中，她也為男生臉紅過，雖然沒有具體愛上哪個男生，但的確是仰慕過男性也曾希望自己投入到一段什麼什麼王子和工豬的戀愛中，但是從高中開始，一個LES，她的同學開始接近和追求她於是就陷進去了，從此不可自拔，這段初戀從中學到大學整整折騰了六年多，把她折磨得死去活來，還自殺過一次，用她的話來說不是刻骨銘心而是燒成灰風一吹都還能留下字跡控訴的那種。

我問她，你恨死她了嗎？她甩了甩長發，搖頭說恨。我問她，你還愛著她嗎？她繼續搖頭，像吃了搖*頭*丸一樣甩動長發，然後眼睛就淤了酸了，不再說話。

於是她成為一個LES了。據我所知，有的LES是因為被男人嚴重傷害過，從此不能跟男人戀愛，而她正相反，是給一個女人嚴重傷害，卻從此不能和男人戀愛了。她對我說，初戀之後她只能和女人好了，她的性取向被永久改變了。也許她最初有雙性戀的潛力，但那個女人毀了她原本可能正常的一生。

我想我能理解她。她的初戀太深刻了，在腦海中留下了太多痛苦和快樂彙集而成的鐵軌，使她以後只能在歷史的鐵軌上行駛，哪怕這鐵軌是多麼的不合理，但是已經建成了，就難以推翻重來。

青春期是人生重要的成長和人格裝配期。聽了太太的故事，就知道我的人格裝配期也出現問題了，我們這對夫妻，都是倒霉的傢伙。我的心理醫生曾經對我說，青春期性慾最初喚醒的對象，一旦或者說因為某種因素恰巧是同性，那麼這人一輩子的性取向就可能固定了。這個最初的性慾的起點，是帶有一定偶然性的。

有的男性在青春期前，被成年男子猥瑣過，從此他的性慾就只能通過同性喚醒和激起。長大後成了GAY。這些孩子何罪之有？但是他們就是如此倒霉和不幸。

我的太太變成了LES，這是命運的捉弄。她只能進行PP戀，她的對象也必須像她一樣，非常女性化才行。因為她的初戀就是PP戀，所以初戀以後的所有戀愛，都必須是PP戀，否則她投入不了，也根本不可能對T有興奮的感覺。她極其反感什麼TP戀和TT戀，覺得怪噁心的。她不能理解那些T為什麼夏天要把自己的胸部束縛起來，這多難受啊，她們不覺得女人的波波很性感很美麗嗎？

你不覺得你在重複自己的初戀嗎？我問她，她說我不知道，反正就這樣了。在愛愛時，如果不是對著一個P，她說自己的小妹妹肯定會比撒哈拉沙漠還要干，根本不能繼續下去。

我不明白一個人的生活經歷，為什麼可以如此深刻的影響人體一個器官的自然反應，真是太可怕了。

我的青春期中，第一次性興奮恰好是指向同性的，不能解釋為什麼，但可以確認的是，這種第一次印象太深刻太原始，因此我也陷落了。雖然我不是一個真正的GAY。

空調讓客廳越來越涼，我的夫人就穿著睡衣歪倒在沙發里看電視。結婚一段時間後，我們共處一室自然成為了好朋友，日常生活上的伴侶。這也有機會讓我認識到女孩子的生活還是跟TS有不同的，自己畢竟是TS，不是那種與生俱來的女性。

比如說，雖然她在職場上混得還不錯算是高級白領了，但是目光有點短淺長期規劃有問題。這些我都一一為她指出並補足了。但是白天和同事的小矛盾小鬥爭，一些小小的辦公室政治，卻困擾著她，早上感到壓抑，晚上有機會她就窩在沙發上跟我訴說。我自己對這類事情向來是不大介懷的，總是冷靜周旋和處理掉，但她不行，非得找人說說話訴訴苦。對此我能理解因為這是女性釋放壓力的一種方式，這時你不需要發表什麼意見，靜靜聆聽就行了。

看來雄激素在我大腦中也不是沒用的東西，它的強大讓我有更多的理性和分析判斷能力。

作為一個80後的姑娘，獨生的大小姐，她有點以自我為中心，不過80後都這樣我也見怪不怪了，每當她高興的時候，總是把客廳茶几上的水果一個一個的吞噬掉，吃得一乾二淨不給別人留一個，我不怪她，這只是不自覺的習慣而已，只好默默地不斷把各種水果搬回家裡供奉給這位大小姐。

但她畢竟是我的同居姊妹，一個非常聰慧的女孩兒，她懂得我不是一個普通的男人，不是一個普通的GAY。她知道我是一個非常重感情又很細膩的人，所以經常會哄哄我。這樣我們的日常生活就溫馨一點，大家經常互相哄一哄，日子也好過一點。

有一次，她在客廳吃葡萄，我對她說，小姐，你給我留幾顆啊。她說好呀好呀然後繼續往嘴裡塞，剩下兩顆的時候她把葡萄放在掌心遞給我，啊？你才留兩顆給我呀？我的夫人突然做了個鬼臉，說兩顆都不給你，然後小手用力一抓把大葡萄捏成了流淌的果汁。我反應不過來這是幹嘛呢？她笑嘻嘻的說，姐，我把你的兩顆dd給毀了，你從此解脫了……

這叫佔了便宜還賣乖。

還有一次，我上車的時候，發現鞋子給換了。我習慣在車子里放一對女鞋，不穿也放著，這是我的自戀的陋習。她偷偷把我原來的OL鞋換成了一對淡淡的粉粉的平底鞋，風格非常hello kitty，她又開始哄我開心了，雖然我不喜歡粉色，也不喜歡kitty那種裝嫩的矯情風格。

總的來說雖然是無性婚姻，但是我的寂寞得到了一定的緩解，為此真的要感謝她，雖然我為這個家付出得更多，但是做人要懂得感恩，別人用心給你一點點快樂，你也要去真誠的去感謝。

家庭會製造一些小小的溫馨，但是在命運的嘲弄下，我們兩個人總會有困惑和難受的時間。雖然我各方面條件都不錯，但是為了父母，我不能做變性手術，這種壓力總是會有的。

一個真正的女孩子近距離生活在你身邊，作為TS的你，看著她的身材和樣貌，聞著她散發出來的馨香之氣，總會有點小小的嫉妒和不安。剛結婚的時候，我的太太還比較拘謹，在客廳穿得嚴嚴實實的，後來隨著對我的了解越來越深，她也就放鬆下來了，開始對我打打鬧鬧，露出其魔女的一面……

每天早上，一位皮膚白凈，穿著大方得體的OL出門了，她的西裝縫得精緻嚴謹，鞋子嫵媚纖細，縷空的耳釘也是小小的一顆，比芝麻大不了多少，但是你不知道，這位女士的頭髮和絲襪可能兩天沒洗了……後來連當眾撓腳丫子這種陋習都敢表現出來。最讓人受不了的是，她現在穿上睡衣後連文胸都不穿了。

我：小姐，咱們相親時真不知道你是醬紫一個人啊。

她：哈哈，要是當時不裝逼，怎麼嫁給你啊？

我：……，這裡是客廳，你總得講點禮貌吧，不要大白天開著兩盞車頭燈到處晃好不好，連文胸都不戴也太過分了。

她：老公，大家都是女人，何必這麼計較呢，去，我買了榴槤在冰箱里，給我端過來。

我：……，這樣不好，即使真是兩個女性朋友同居，也不會這樣，你還是戴上吧。

由於我太嘮叨，她坐了起來，發起小姐脾氣，天氣這麼熱我就不戴了怎麼樣，巴啦巴啦一大堆，最後還用手捧著她那兩坨車頭燈說，我就這樣了，你有燈也可以射我啊？

我不說話了，心裡不高興。其實不是我太莊重嚴肅，而是她上露胸脯下擺大腿的，如此表現自己的第二性徵，實在讓人有點不爽。換成男人早就流鼻血了，但姐姐我心裡只有不痛快。

她知道我的心病，過來抱著我，說姐姐對不起，以後姐姐也會有車頭燈的啦，胸前肯定會正大光明的，然後絮絮叨叨說了一大通溫暖的軟話，都是哄人的。最後還是沒戴文胸，80後始終把自己的痛快擺在第一位的。

其實一點用也沒有，我知道她的好意，也原諒她的失言，但是自己腦子裡的毛病，我知道，是很難治癒了。

雖然我有大量的女裝，讓她又恨又嫉，但是從來不在她面前穿著，因為我還沒有手術，就在一名真正的女性面前穿衣打扮，未免會顯得太假，我心理上接受不了。所以只有當她不在家的時候才穿著女裝，可以說我結婚後穿女裝的機會反而少了。她不止一次求我在她面前穿上女裝，我都拒絕了。我知道她是為了我好，想讓我開開心心快快樂樂，但是，親愛的，你真的幫不了我。

實在很佩服那些敢穿女裝上街的CD和TS，簡直太強大了，我想自己在做手術之前，是根本不可能女裝逛大街的，不是說什麼化妝、修飾不行的，而是心理上過不了自己的那一關。

性別的自我認同和性取向，在人生中是如何裝配起來的，這真是個迷。我覺得好像是裝配汽車時把某個齒輪某個傳動器件不小心裝反了，於是出廠時你一踩油門，發現車子就自動往後倒車，你猛踩油門想往前，車身就越往後面死命的沖，一切全是相反的。

性慾是人格底層中的強大動力。那個偷內衣的戀物癖，不過是性慾的犧牲品罷了，他大腦中的性慾非得用畸形的方式來滿足，這種奇怪的激情可以驅使他冒險爬樓偷內衣，最後身敗名裂在所不惜。這叫違反交通規則。

有時我想，作為一名TS如果我的性取向還是指向女性，那麼日子會好過一點吧，原始的性慾指向女性，那麼我也許可以藉助這股底層的強大力量，正常的結婚生子，化解和打擊掉變性的念頭，跟普通男人一樣踏踏實實地過一輩子。

不過沒有如果。

一個人早年的成長過程太重要了，現在看來既危險又充滿不確定因素，我的太太被初戀打擊成LES，而我變成了一個TS，這對傻瓜的腦子裡某種東西都被包裹和固化起來了，難以改變，而這不過是一種無聊的錯誤罷了，本質上沒什麼意義。

是的，本質上沒有什麼意義。只不過是相反罷了。最後這一切都變成所謂的本能了。我和太太都看過AV，我只對男女的有感覺，對男男和女女的感到噁心，而她只對女女的有感覺，對男男和男女的感到噁心。大家都有一種貌似本能的噁心。

不過活著，可不僅僅是看看AV快活一下，及時行樂過去後，那種茫然和痛苦，心理的陰影和生活上的不便，始終揮之不去。

我的太太表面上可以做到沒心沒肺，瘋起來可以無邊無際，但其實根本擺脫不了。有時候她會躲在自己房間里偷偷地哭，如果她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哭，那就說明已經太痛苦了太難受了，需要我的開解和安慰。這是我們之間的默契。

她始終沒有能力走出初戀的病痛。她非常愛現在的女友，非常害怕失去她。但直覺告訴她，她總會失去的，因為女友本來是個直女，或者不過是雙性戀，家教甚嚴，過幾年會找個男人結婚生子和她斷絕關係。這個女友甚至不肯跟她同居，因為父母要她晚上必須回家。

所以她只好定期無助地坐在沙發上哭，特別是和女友吵架後。她甚至不能向自己的女性朋友哭訴，因為不想讓自己是LES這個事實人盡皆知。

根本幫不了她，我沒有深入她靈魂的能力，沒有把她拉扯出來的能力。

相對於我們這對夫婦的無助，我困惑於那些由CD轉變為TS的姐妹，感慨她們實在太強大了，我不知道她們的靈魂是如何扭轉過來的，她們真的厭惡自己原來的男性本能嗎？厭惡到要徹底擺脫男性生涯嗎？說穿女裝上街就上街，說隆胸就隆胸，說吃藥就吃藥，說切dd就切dd，說手術就手術，無所顧忌地向前沖，不用考慮這麼多，她們的神智是清醒的還是狂喜的？她們滿懷信心的認為可以不改變自己的性取向就做一個LES，這真是很容易的事情嗎？

我不是批評她們，雖然她們很多人手術完就後悔了，只是覺得人類的大腦實在太奇妙，太多樣化了，她們的感受和衝動，她們的激情，我確實不能理解。

我也把她們視為姐妹，視為某種受害者，同時像祝福我的妻子一樣祝福她們，希望她們能早日擺脫這一切。如果她們覺得自己的慾望其實還沒達到「本能」這一級別，那還是儘早退出吧，免得越陷越深。TS，不是什麼好玩的事物。

最近我和太太都迷上了一種減壓方法。那就是……鬱悶時開車直奔番禺的長隆樂園，到達後二話不說直奔……那裡的驕陽烈焰下，屹立著三座恐怖的超級過山車。

在過山車上可以盡情叫喚，作為一個飛行中的女生，她可以在我身邊尖叫幾個小時。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腎上腺素成癮症。

連坐幾個來回後我也受不了了，她卻興緻勃勃，我們是瘋子嗎？我問她，我們是瘋子，她笑嘻嘻地回答，我們是瘋子，親愛的，我們會快快樂樂過完這輩子的。

平時不寫字，這次又竹筒倒豆子寫多了，請各位姐妹諒解。順祝夏日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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