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辛棄疾

來自專欄孤獨的葡萄

辛棄疾，字幼安，齊之歷城人。

祖父取名棄疾，並非他小時候體弱多病，而是希望辛棄疾可以和漢代的霍去病一樣，驅除韃虜，收復河山。辛棄疾出生在金人統治的地方，從小祖父就教導他，長大之後建功立業，收拾舊山河。

辛棄疾出生於1140年，1142年岳飛死。靖康之恥發生在1126年，那一年北宋滅亡。岳飛出生在1103年，靖康恥那年，岳飛23歲，相當於現在的大學剛畢業，想想一個年輕人在自己畢業的那一年突然遇到國家這麼大的變故，心裡是什麼感想。

辛棄疾3歲時，岳飛死，不知道當年辛棄疾的爺爺作何感想。

說起豪放派詞人，我們都說「蘇辛」，蘇東坡出生在1037年，去世在1101年，在蘇東坡離世之後25年，北宋就滅亡了，不得不說蘇東坡出生在了一個美好的時代。

我們再來看辛棄疾的一生。

29歲，已經來到南宋地界8年，在南京，他寫道「虎踞龍盤何處是？只有興亡滿目」，意思就是說：虎踞龍盤，擁有帝王氣象的南京在哪裡呀？只剩下眼前的滿目瘡痍！

辛棄疾並不是一個鍵盤俠，因為就在8年前，辛棄疾組織了2000多人的起義軍，並於敵軍中砍叛徒首級帶回軍中，當時真如霍去病附身，天神下凡一般，那一年，他只有21歲。

21歲，擱到現在，也就是大二大三吧，可能還在打魔獸，追女生，找種子，搜番號。

31歲，元宵節，辛棄疾感慨道「眾里尋她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詞人真正想表達什麼，我們已經無從知道，或是愛情，或是政治，已經無關緊要，但是這句詞卻無意中恰當的描繪了他的一生。

34歲，辛棄疾來到南京，故地重遊，這幾年間已經深深感受到了南宋的軟弱，心中悲憤，寫道「把吳鉤看了，欄杆拍遍，無人會，登臨意。」

35歲，辛棄疾在杭州任職，留下了「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 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 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 江晚正愁余，山深聞鷓鴣。」

短短八句，四十四字，道盡哀愁。

39歲，奔赴湖北，人生至不惑之年，寫道「笑塵勞， 三十九年非， 長為客」，奔波半世，遭人猜忌，徒勞無功。

40歲，春天，傷春，他寫道「君莫舞， 君不見， 玉環飛燕皆塵土」，不惑之年，早已經沒有當初的壯懷激烈，借古諷今，發發牢騷，心累了。

43歲，「少年不識愁滋味， 愛上層樓。 愛上層樓， 為賦新詞強說愁。 而今識盡愁滋味， 欲說還休。 欲說還休， 卻道天涼好個秋」

也是八句四十四字，但是背後的故事卻讓人十分氣憤。皇帝命辛棄疾籌建軍隊，辛棄疾鬥志昂揚，做的也是如火如荼，但是朝中有人卻彈劾他，說他勞民傷財，皇帝居然信了，降下金牌要求辛棄疾停下工作回去給他彙報。辛棄疾也是拔劍四顧心茫然，氣得能吐血，為了不至於半途而廢，他藏起了皇帝的金牌，並下令抓緊籌備，違者軍法處置，最後軍隊，軍營都建立起來，名飛虎君。

史料記載：軍成，雄鎮一方，為江上諸軍之冠。

辛棄疾被彈劾之後，退隱閑居，寫道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

「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

終於可以閑下來，緊繃了近二十年的心弦可以舒展一下了。

50歲，知天命，寫道

「看試手，補天裂」，

「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

這也是辛棄疾被解職的第八年。

55歲，「千古興亡，百年悲笑」，他又回到了朝廷。

57歲，「新堤路， 問偃湖何日， 煙水濛濛？」，再次被罷官，但是已經波瀾不驚。

60歲，「有美人可語， 秋水隔嬋娟。」，「昨夜松邊醉倒， 問松我醉何如？」，

依然閑居。

65歲，再被起用，「天下英雄誰敵手？ 曹劉。 生子當如孫仲謀。」

66歲，朝廷倉促組織北伐，失敗，辛棄疾被人誣陷，解官歸田，寫道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上面這首詞我們都背誦過，這首詞也未辛棄疾的一生畫上了句號。

68歲，朝廷再次啟用，但是辛棄疾已經如燃燒殆盡的蠟燭，再也擠不出一絲力氣來握緊手中的劍。

皇帝的聖旨正在馬不停蹄的送到辛棄疾面前，但是辛棄疾再也不能跨馬提劍，擒賊殺敵，彌留之際，喊道：殺賊！殺賊！

彷彿回到了21歲。

我之前對辛棄疾的了解一直停留在愛國詞人這個層面，覺得他和陸遊，杜甫相同，就是寫詞的文人而已，但是當我查閱資料，翻看宋史，細讀他的作品時，才明白不是這樣的。真正的辛棄疾是一位戰士，他領過兵，上過戰場，砍過敵人頭顱，寫過《美芹十論》《九議》等軍事著作，只是因為南宋主和，偏安一隅，辛棄疾的一生才處處碰壁，主戰的論調處處被打壓，寫詞似乎只是他抒發自己悲憤情緒的手段，而不是他人生的主要構成。如果朝廷勵精圖治，積極北伐，也許我們就不會看到辛棄疾留下的那些壯闊優美的詩詞，南宋歷史也許會多一位能征善戰的將軍，與漢代的霍去病遙相呼應。

他寫沙場秋點兵，醉里挑燈看劍，氣吞萬里如虎，這是他真正的生活，而並非想像，如果可以，他願意帶兵戰死沙場，而不是待在家裡，鬱鬱寡歡，寫寫詩詞，發發牢騷。

辛棄疾生於1140年5月28日，下周一是他誕辰878周年，僅以此文紀念這位曾經的戰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