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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組第四輪第一組B1《春節序曲》

奇幻組第四輪第一組B1《春節序曲》

來自專欄四川大學科幻協會破曉科幻奇幻大賽

關鍵詞:圖騰

聚落里最後的火光也熄滅了。對於在這裡居住的人來說,煤油是必須節約的珍貴材料。

黑暗中的聚落並未沉寂。低矮房屋縱橫之間形成交錯的小巷,夜行動物在其中發出細碎的聲響,再低沉些的,還有男男女女的呻吟聲,以及不耐寒冬的老年人微弱的嘆息。

在物質匱乏的聚落里,黑暗與黑暗中的聲響和諧地融為一體,直到一扇破舊的房門打開又迅速關閉,一隻並未點亮的燈籠被掛在了門前。

方游可以想像到白晝來臨時街坊四鄰看自己一家人的眼神,那將會是混合著疑惑與嫉妒的目光。這些人期待著方游父子二人的失敗,以便瓜分他們微薄的財產。

坐回桌子旁邊,方游望著一張精心裱裝的相片怔怔出神。那還是十多年前一家三口一起照的,那時候方頌才五歲。無論是精神層面還是實際價值來說,這個相框都算得上是這個屋子裡最貴重的物品了。

借著月光,方游回顧著照片上那個女人的容顏,她的眉眼在聚落里已算得上出眾,但在肆虐的瘟疫面前,形形色色的聚落民最終都化作了枯骨,這張照片也成了一家人最後的合照。

「怎麼又到了春節了。」黑暗中房間另一頭傳來方頌的聲音,「我們明天一定要去那裡嗎?」

方游聽出了兒子聲音中的忐忑,他不知道該怎麼讓這個從小在聚落里長大的年輕人理解自己的堅持。他已經五十多歲了,很難想像一個人的一生中可以經歷如此天翻地覆的改變,有時他在夢裡還會重回自己小時候的那個世界,那時候一切與現在不同。

想到這裡,方游又堅定自己的信念,他能給予方頌的不多,所以這次機會一定不容錯過,畢竟這個新年過去後,方頌就要成年了。

方游將相框擦拭乾凈放回原處,方頌還等待著他的回答。

「我小時候曾經讀過一本書。」方游用聲音追溯那個已經一去不返的時代,「書里說『當歷史成為傳說,當傳說成為神話,就再沒有人相信這些故事曾經真的發生過』。你出生在被年獸踐踏過後的世界,歷史與文化的傳承都已斷代。你無法想像在我們小時候年獸不過是個坊間傳說中的惡獸,那時候人類在世界的各個角落建起宏偉的城市,鋼鐵構築著城市的脈絡……我是希望你知道這世界上的人,本不該一輩子都要像在聚落里這樣苟活的。」

方游發覺自己的情緒有些激動,沉默了片刻,微弱的火星兒在黑暗中閃動了一下,劣質香煙的氣息在房中瀰漫。「說起來和現在很像,我小時候對春節也是又期待又失望。那時候的春節是辭舊迎新的喜慶節日,但繁瑣的交際有時候讓人疲於應付。現在呢?春節意味著危險,自然也意味著更多的狩獵機會。」似乎是因為被煙味嗆著了,方游突然急促地咳嗽起來,儘力壓低的聲音反而更加暴露出他的虛弱與年邁。聚落時代,五十多歲已經算得上高齡了。「早點睡吧,議會的人正午時分就到了。」

這個時代里四散的聚落由大人物們組成的議會所控制。議會在舊時代的廢墟上重新建立起城市,然而很多聚落民終生無法走近城市的邊緣。

這一天太陽升起後,聚落里並沒有平日的躁動。在舊時代,這一天被稱作「歲除」,而如今,這一天意味著原本就嗜血的惡獸們更加具有攻擊性,因此議會每年都會組織遊民們抵禦獸群的進攻。穿著整齊的軍裝的士兵們敲響掛著燈籠的人家的大門,聚落民便帶著僅有的武器防具默默跟在士兵身後坐上卡車又奔赴下一個聚落。這一天里在議會的卡車駛出聚落之前在街上隨意走動的民眾會被士兵們直接射殺,這種某名的規定早已成了新的習俗,其中蘊含著更多關於警示與服從的默契。

其實惡獸的數量與力量都遠遜於新舊時代交替的那會兒,過去的文明與不知何處出現的古怪生物一併成為了歷史。只是野獸們的繁殖速度遠遠超過人類,荒野上的遭遇戰也越來越兇險。儘管議會仗著手中掌握的舊時代科技依舊能夠保證城市以及大部分聚落的絕對安全,只是到了這些惡獸最暴躁的除夕夜,大人物們寧可選擇用更多遊民的性命來節省武器彈藥的使用。

「這是聚落民們自己的選擇,千家萬戶門口自覺掛起的燈籠可以證明。」新的歷史書里這樣記載著。

「這是你們自己的選擇。」坐了小半天的卡車,方頌已經有些疲憊,他側身瞟了一眼父親,方游的雙目緊閉著,花白的頭髮豎立起來,不遠處高台上士官簡短的訓話,「儘管不情願,我還是要承認你們這的確是勇敢的,高貴的選擇。今晚活下來的人都可以參加議會為你們準備的新年宴會,戰功最高的十人可以成為城市民!」人群果然騷動起來,方頌看見父親也睜開了雙眼。

「我們有機會嗎?」方頌壓低了聲音問。

方游看了看兩人身上攜帶的老式獵槍,又從懷裡掏出一根煙,點上「你看周圍,光我們這一帶聚落就有幾千人參與,不可能輪的上我們的。要珍惜性命,我知道那宴會上有什麼,二十多年前的除夕夜我也報過名活了下來,我帶你來就是想讓你去那裡看看,有些東西你不親眼看啊,就永遠不會相信……」

方頌看著高台上的士官,那身筆挺的軍裝不知是什麼材質,身上的配槍更是他從未見過的制式,士官在高台上講話,似乎天生就要比他們這些聚落民更自信更出眾。他言語中明明透露著對面前這些賤民的不屑,卻讓這些人激動著咆哮起來。

平日里方頌也會跟著聚落里的人一起到野外打獵,方游則是上一批獵手中的領隊人物,其實平時的野獵一樣危機重重,只是這些惡獸身上的材料已經成了聚落民最主要的財富來源。

士官見到人群已經興奮起來,便不再多言,他並沒有把這些烏合之眾看作自己率領的軍隊。高台撤下,眼前便是茫茫荒野,惡獸們正在蟄伏,等待夜晚降臨,鮮血就會將野草澆灌得更加茂盛。

士官離去後,便只剩下聚落民亂作一團,議會軍隊的武器配置足以在遊民們視線之外的地方對這裡發起攻擊,方頌知道他們只是在這裡阻攔惡獸們的腳步。

方頌的視線在人群中游移,目光所及,有比方游更顯蒼老的老者,也有比他年紀還小不少的孩子,與想像中不同,女人的數量並不比男人少多少,聚落里的男男女女在都一樣,眼神中帶著不加掩飾的貪婪與防範。

方頌手裡做著戰鬥前的準備,眼神卻突然定格了,方游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是一個年紀相仿的女孩,她正將腰間的匕首抽出來,細細擦拭。這個距離看不太清容貌,但女孩的長髮烏黑亮麗,在聚落里算得上極少見。對於他們來說,水並非多麼珍貴的資源,但有時候骯髒卻是一種保護。

「想過去打個招呼?」方游將煙頭扔在一旁。

「不了,要是戰鬥結束後還能遇到,再打招呼也不遲。」方頌默默收回目光,低下頭。他看到光芒正迅速從自己腳下溜走,本已被拉得很長的身影融入了夜色的陰影之中。在方頌實現之外,女孩輕揮匕首斬去青絲——短髮在戰鬥中要更加便利。

天色更黑一些之後,惡獸們古怪的吼叫聲從近人高的野草叢中傳來。

按舊時代的科學理論那一套無法解釋這些惡獸是如何憑空冒出來的,天地間似乎有看不見的號角在召喚著他們,四十多年前那個除夕,大地在震動。

方游至今仍能清晰的記得那晚發生的一切,無可匹敵的年獸還未接近,地下便傳來咚咚的悶響,家裡滿屋子的親戚仍圍坐一堂,照舊進行著傳統的娛樂項目。方游趴在陽台四處找尋聲音的來源,他以為是哪家哪戶違反了規定在小區里放煙花,可是四處找尋也找不到煙火的軌跡。

隨後,是漫天的塵土。塵土隔絕了千家萬戶的燈火,城市被這地下埋藏了數千年的灰燼覆蓋了。

身後客廳電視機的信號開始時斷時續,「方游,快過來看魔術了。」家裡大姑在催促了,其實大人小孩們都沒有特別鐘意哪個節目,只是個一起圍坐著聊天的由頭。那一場魔術,他終究還是看到了,只不過再看時已是二十多年後。

「來了!」尚且年幼的方游高聲驚呼著,卻不是在回應家人的招呼。

它來了,從塵土中來,從傳說中來。

「獸潮來了!」方頌在耳邊的吼叫短暫地把方游拉回了現實,更早些,聚落民的槍聲早已密集地響成一片,熱浪很快席捲了整個戰場,除夕夜的彈片炙烤著每個人的心。

一道黑影竄到父子二人面前,騰身而起,超過一人高的蛇身從空中壓下,兩顆蛇頭分別對準兩人,似乎想要一口氣吞掉。

方游的精神仍有些恍惚,但他還是飛速瞄準了方頌上空那顆蛇頭,獵槍槍口奮力噴射著火花,卻已經來不及對付自己這邊了。

在多年之前的那個除夕,方游見過遠比這更恐怖的場景,同樣是雙頭蛇,那一年肆虐在他的城市裡的那些都有十幾層樓那般高度,它們的身軀能輕易撞倒樓房,兩顆頭顱摧毀城市中密布的高架橋。

方游一直認為自己很幸運,那一場劫難中倖存的人都稱得上幸運了,可是如果真的幸運,又怎麼會趕上這樣的時代更替,又怎麼會在時代交接中成為生存艱難的聚落民?

就在蛇頭撲下的短暫瞬間里,方游腦海中這些念頭不斷閃過,他看見方頌正抬槍想幫助他解圍,方頌的臉上已密布著汗珠,眼神中的悲傷似乎比驚恐來得更早。

「砰!」一聲悶響在頭頂炸開,這槍聲在戰場中很快被淹沒。那蛇頭無力地倒下,方游卻來不及做死裡逃生的慶祝,他一把握住方頌的手臂,「先往後撤一段距離。」他用盡全身力氣吼著,也不知方頌能否聽見。但至少方頌明白了他的意思,父子二人稍稍撤出了人獸戰線相接的最前沿。

對於來自身後的那顆子彈,方游來不及道謝,他甚至忘記了還需要道謝這回事。小時候的除夕夜,一屋子的親戚里,他總要挨個拜年,收下紅包後,再依次道謝。可如今,他僅僅用餘光瞟了一眼子彈來源方向的那個大個子。

那人居然不退反進,將後撤中的父子二人一把扒開,拔出腰間的短刀,衝到了兩頭蛇的屍體旁邊。

方游看在眼裡,大個子的口型似乎說的是「戰功」二字。方游可以理解他的心情,卻來不及替他惋惜。

草叢裡衝出更多惡獸,不知哪一頭看準了這個方向,大個子的身軀轉瞬便被撕成兩半,那支剛救下了方游性命的步槍和大個子的內臟被鋒利的牙齒粉碎攪拌成了一餐速食。

遊民們的戰線一步步的後撤,但如果想要逃跑就會被議會的士兵遠程擊殺,各個戰區的將軍都有多年抵禦獸潮的經驗,他們很清楚什麼時候遊民的戰線該退到何處。

槍炮聲明顯比最開始低沉了很多,惡獸們的攻勢也不如之前兇猛,不過這時才到了真正兇險的時刻。父子二人身上都添了不少的傷口,幸運的是沒有傷及要害。戰線的不斷推後之間,老舊的獵槍也換成了威力更大的步槍。方頌心裡盤算著如果僥倖能活到戰鬥結束,第二天要試試看能不能找回自己的獵槍,就算找不到也得找個差不多的。手裡的武器雖然更好但是平時的狩獵中他們負擔不起這種子彈。

方游的四肢逐漸脫力,他早就知道自己已經不是多年前那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了。二十多年前他參加了第一次有聚落民參與的除夕狩,那時候他剛剛認識方頌的母親,滿心想著摘取戰功去議會庇護下的城市裡生活。他很懷念那時候自己的靈巧與矯健,他看見如今的方頌就像那時候的他一樣強壯,可他一點也不希望方頌拼了命去爭那最前面的十個位置。他不是不想著自己兒子過上更好的生活,他只是早已習慣了不報這種希望。

二十多年前的時候,聚落和城市的差別還沒有這麼大,議會也還是一個相對鬆散的機構,新舊時代長達二十年的更替剛剛塵埃落定,那時候方游距離他的童年還並不遙遠,舊時代日日夜夜的記憶仍環繞著他,但他卻能欣然接受新的世界。如今,不知為何,他卻愈發懷念起兒時的場景,懷念那個只聽個熱鬧的晚會,懷念一屋子的親朋好友,那些記憶中的畫面,是他為失落的文明選定的圖騰。

方游用一隻手托住槍身,另一隻被震得失去知覺的手想去掏出一根香煙。

「你瘋了!」方頌打落了父親手中的煙,隨著炮火聲的減弱,人聲也漸漸能夠聽清了,「現在哪有抽煙的工夫!」他抓著方游的手狂奔起來,手臂上忽強忽弱的受力讓他感受到父親踉蹌的腳步中的虛弱。

「再堅持一會,就快結束了。」方頌的語氣中帶著懇求。

方游猶豫了一瞬,終於還是沉默著點了點頭——他繼續走,就成了兒子的拖累。他早就知道自己已經不適合這種戰場,但他無論如何也不放心方頌一個人來這裡,如果沒有他幫助,第一條兩頭蛇就會收割了方頌的性命。

在後撤中,他將自己的性命交付給兒子保管,一如多年以前他在那座大都市裡跟著父母逃亡。

科技文明的對於惡獸的回擊稱得上及時,即使通訊系統很快癱瘓,但各個關鍵隘口上仍然早就站好了引導疏散的人員,車輛是無法通行的,年幼的方游被父親背在背上,一起迎接新年的親戚一起衝出了家門,卻在一個個路口走散,只有父母還守在身邊。方游還記得在父親背上的視角,他看見那些聞所未聞的惡獸們在見所未見的武器攻擊中倒下,他甚至還在四面的哭聲與哀嚎中為惡獸的倒下而喝彩。傾倒的鋼鐵森林彷彿正上演他看過的最精彩的晚會。大人們也放緩了逃命的腳步,開始小心翼翼地躲避著各種不明的墜物,局勢似乎已經穩定下來。

當地底升騰起的灰燼塵埃落定,一直以穩定頻率響起的「咚咚」的腳步聲的主人終於出現了。它從城市的東邊襲來,生著四角四足,是兇猛無匹的惡獸——年。

世界角落裡的各個城市都被年獸所帶領的獸潮夷為平地,而方游所在城市中的那一頭,正是其中的王。

這就是年的習性,總是在人們放鬆警惕的那一刻殺入戰場。

「年獸!」方頌看到它的身影時早已來不及躲閃,這頭獸尚且還處幼年,身形較小,但皮糙肉厚與力大無窮是這個物種與生俱來的本領。

這頭年獸進攻的方向並沒有直衝著父子二人來,橫生的獸角卻掃過兩人身前。方游眼前浮現出從父親背上跌落時的場景,母親接住了他,讓他快跑。短短一個街區的距離,是他們那兩代人直接最後的鴻溝。

他花白的頭髮重新豎立起來,重重撞開了身旁的的方頌。

「快跑。」他說。

遠處的將軍眼前一亮,那頭年幼的年是他即將收穫的戰功。有年獸出現在他今年的這片防區本是小概率的事件,不過既然撞見了,將軍也就不再吝惜炮火。

聚落民永遠也無法想像這場他們以為還要持續到破曉的戰役會在十分鐘內結束。

方頌眼前的圖景都已經模糊了起來,不過他知道自己帶著父親上了軍用卡車,而且父親仍有呼吸。

再醒來時卡車車身仍在搖晃,看天色並沒有過去太久。

「喲,醒了啊。」旁邊一個尖嘴猴腮的小個子盯著方頌看,見他醒了語氣有些失望,戀戀不捨的收回了投在方頌背包上的目光。那裡面裝著些換取戰功的憑證,方頌知道並沒有多少。

他另一邊靠著車身的正是方游。雖然仍未醒來,但方頌看見他的胸口依舊起伏著。

笑容還未露出便已凝固,方頌感受到了拖著父親的左手上傳來濕漉漉的粘稠感,並且從那具軀幹中,仍有血液在不斷流出。

他很想開口叫人來幫忙包紮,但他的辭彙中沒有「醫生」這個詞,而這一車人中他也看不到救援的希望。

方游的身體動彈了幾下,眼皮兒微微睜開,嘴唇蠕動著。

方頌忍著悲傷,趕忙將耳朵湊近了方頌的嘴邊。

「宴會……不急……不急著走,多看看……」方頌拚命點著頭答應,「要……看到……最後……難……難忘……」

方游的頭顱突然失去了力量,重重砸在卡車的鐵皮靠板上。臨了前他想起自己父母倒下的畫面,時間如此冷漠,竟給了他這麼多年遺忘與回想的輪迴。

旁邊的小個子突然尖叫起來,「他死了!他死了!」他沖著卡車裡的士兵揮舞著手臂,手指指著方頌的身體。

方頌喘著粗氣,鉗住了小個子的脖子,卻聽見那士兵的回應,「死了,那就扔出去吧。」

小個子正要還手,卡車車廂正中的士官又發話了,「不用了,死了就死了,先讓卡車載著,明天把他們送回去的時候,再讓他們自己埋了。」士官說著又瞪了方頌,方頌有一種屈辱的感激,但還是放下了手。

卡車停靠在城市的角落裡,方頌本想說不下車了要陪著父親,但又無法忘懷父親最後的叮囑。

城市裡突然傳來連綿不絕的噼啪聲響,遊民們紛紛舉起槍警惕起來。

士官笑著解釋,「你們今年運氣好,這除夕夜還沒過完就到了城裡了,這是鞭炮聲,都把槍放下。」

走出兩個街區,方頌果然看見不少孩子們將引線燃起,那紅色的長條物體便一節一節爆開。

「這是在做什麼?」方頌趁著士官不注意,湊近了一個小孩問到。

「除夕夜就要放鞭炮驅趕年獸呀!」小孩子蹦跳著走了,看得出來他並不想親近這些遊民。

方頌不能理解,這樣毫無威力的「鞭炮」怎麼就能驅趕年那樣兇猛的惡獸呢?

到了舉辦宴會的樓前,方頌第一次有了「樓層」這個概念,他看見那個士官花費了幾道工序才打開厚重的大門,又在進門後撥弄了牆壁上的一個開關,轉眼間,整個房間便透亮起來。方頌環顧四周,他們這個戰區最後剩下的不過幾十人,之前他瞥見的那個女子果然不在人群中了。

「電燈」「空調」「電視」……有幾個士兵得意洋洋地給遊民們介紹著,「這些都是舊時代的玩意兒,我們也不常用電的。」

宴席就圍繞著那個「電視」擺了一圈的飯菜,士官又撥弄了幾下,那電視上居然有動態的畫面在播放,士官說,這叫「錄像」。

「聽過這樂曲嗎?叫《春節序曲》!」士兵又在為遊民們介紹。

方頌怔怔地看著屏幕,這就是他父親一輩子念念不忘的除夕夜。

耳邊電視機中的聲音仍在播放:

「中國中央電視台,中國中央電視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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