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是禮儀之邦,我們的古人把「禮」與「法」並稱,「犯禮」等同於「犯法」,禮部是中國古代政府六部之一。史冊中常有某人因為「犯禮」而被處以極刑的案例,可見「禮」在古代社會中的重要性。老子在《道德經》中說:「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也」,這似乎說明道家是反對「禮」的。其實不然,道家自身也有一定的禮數,比如「尚左」就是明證。《道德經》中已有:「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聖人執左契」等語。老子是楚人,《左傳·桓公八年》:「楚人上(尚)左」。後世的道教沿用了「尚左」之說,形成了道教禮節。那麼「尚左」是否就代表了老子時代中國人普遍接受的禮節呢?下面就此進行探討。老子所處的時代是周朝末年,周朝有一部《周禮》,相傳《周禮》是周朝開國功臣周公旦所作,我們可以從《禮紀》(註:《禮紀》內容龐雜,非《周禮》原文,傳為漢戴聖所撰)中看到孔子時期的周禮端倪。查《禮記·曲禮上》:「為人子者,居不主奧」。《漢語大字典》註解:「奧,室內西南隅」。《曲禮上》又說:「主人就東階,客就西階。客若降等,則就主人之階,主人固辭,然後客復就西階……席南向、北向,以西方為上;東向、西向,以南方為上。」《禮紀》並沒有提到左與右哪方為上,但卻明白地指出:西南方為上。如果是聚會或坐席,不管主人南向或者北向,均以西方為上;如果主人是東向或者西向坐席則以南方為上。而西南隅(奧)處在西與南兩方之間,人在室內無論取什麼坐向,西南方都是最尊貴之處。「楚人尚左」並無固定方向,也就是說:不管人的面向朝於何方,都是左側為上。而《禮紀》則明確規定了固定的西、南方為上。根據常識,北半球的人們多是面南而居,因此倘若主人面南而坐時,則主人的右側是西方,依《禮紀》西方為上論,似乎就等於說「以右為上」了。可是《禮紀·檀弓上第三》中卻有這樣一段記載:「孔子與門人立,拱而尚右,二三子亦皆尚右。孔子曰:『二三子之嗜學也。我則有姊之喪故也,二三子,皆尚左!』」因為孔子的姐姐去世了,所以孔子在行作揖禮(拱)時與平時相反(尚右),即右手在外抱住左手,而孔子的弟子們見老師這樣做因為不明原委,也跟著效仿,卻遭到了孔子的反對,他把自己之所以「尚右」的原因向弟子講述後,命令弟子們更正過來(尚左),即左手在外抱住右手。由此可知,在當時的歷史時期,不僅僅是「楚人尚左」,起碼齊、魯之人(孔子是魯國人)在正常的生活中也是尚左的,只有家中出現喪事時才尚右,這正與老子《道德經》中「吉事尚左,凶事尚右」相吻合。今天的道教徒在行作揖禮時,正是左手在外抱住右手,與當時孔子糾正「二三子」是一樣的。也就是說,左手在外抱拳行禮是正規的中國傳統禮節,而右手在外抱拳行禮,則說明家中出現了喪事。《禮紀·內則十二》亦明定「凡男拜,尚左手……凡女拜,尚右手」。因此,特別提醒國人:每逢春節等民族節令時,人們相互問候如果採用傳統的抱拳禮,就特別要注意不要鬧出「不吉利」的笑話來。除左右手在抱拳行禮時有內外之分外,在待人接物時關於左右位置的尊卑問題還另有爭議。南宋的羅大經在《鶴林玉露》中對此有過相關議論,他說:「四方以西為尊。王者之廟,太祖坐西,所謂正太祖東向之位是也。三昭則坐北面南,故謂之昭。昭,明也,向南面之明也。三穆則坐南面北,故謂之穆。穆,幽也。向北面之幽也。今朝廷之上,群臣皆自東階而升,不敢升自西階,非特嫌。若賓主敵體,亦以西為尊也。班孟堅《西都賦》曰『左墄右平』。左,東也,東則為墄。若世所謂澀道,乃群臣所由登降之階也。右,西也,西則為平,而不為墄也……凡賓主之席,主東而賓西,亦所以尊賓也。非謂東尊於西,而使賓次主也。故《禮》:客降一等,『則就主人之階』。蓋客不敢自西階為賓主禮,欲自東階隨主人而升也。主人辭,客乃複位。蓋主人不許,客然後自西階升也。」由此看來,周、漢兩朝以及宋代在接待客人時是尊西貴右的。由於《禮紀》中明確規定了西、南方為上,並且隨著儒學的普及,也傳播到了周邊的一些少數民族那裡,使這些少數民族也沿襲了以西南方為尊的禮俗。《遼史·卷十三》中有「壬戍,行拜奧禮」的記載,卷十八也有「庚申,幸北院大王高十行帳,拜奧,賜銀絹」之記,查卷一百十六《國語解》對「拜奧禮」作這樣的解釋「拜奧禮:凡納後,即族中選尊者一人當奧而坐,以主其禮,謂之奧姑。送後者拜而致敬,故云拜奧禮。」其中「當奧而坐」就是指坐於西南方,說明遼代的契丹族就是以西南方為尊的。今天我們仍能從藏、蒙等少數民族那裡了解到,他們也是以室內的西南角為最尊貴之地的。這進一步說明,在中華大家庭內,各民族之間本來就有著相同的文化淵源。可是由於少數民族歷史演變不大,傳統禮節得以一成不變地相傳至今,倒是人口數量眾多的漢民族在歷屆改朝換代中多次改變所尊方位,尤其是唐代,因為李氏尊崇老子為先祖,所以沿用了「尚左」之說,明代又沿續了唐禮,這導致了漢民族自身究竟「尚左」還是「尚右」也模糊不清了,比如傳統觀念認為「左東右西」、「男左女右」、「左青龍,右白虎」(《禮紀·曲禮上》:「行:前朱鳥而後玄武;左青龍而右白虎」)等等,讓人產生左大右小的成見,如果面南坐立,便是東大西小。而最大的疑惑還在於:無論是哪朝哪代,也不管當時朝廷「尚左」還是「尚右」,卻都有著相同的禮儀特點:朝班禮儀都是君王面南而坐,文東武西排列。我們也可從儒、釋、道三教的廟堂內看到,不管是儒還是佛、道,神像的位置排列順序都是主位居中,主神像的左側為上,右側次之。從清朝的老照片中也看到:溥儀與妃子是按「男左女右」排坐的。可見《禮紀》只代表了周禮,而非一成不變的國禮。不過我國現行的國際通用排次禮節似乎又與《禮紀》不謀而合:以右為上。成語有「無出其右」一詞,似為國人「尚右」之證。《史記·廉頗藺相如列傳》記載的藺相如完璧歸趙,在澠池會上立了功後「拜為上卿,位在廉頗之右」,為此廉頗大動肝火,「不忍為之下」,因為當時趙國是依周禮排次的,國王面南,居右(西)為貴符合《禮紀》。此外,史書中還常見「左遷」一詞,似乎能夠說明右為上左為下。《唐書》中即常見「左遷」一詞,但以此斷定唐代「尚右」卻不正確。個人認為,「無出其右」與「左遷」二詞,除了有《禮紀》成份外,這其實也是與古人的文字書寫順序有關聯的。中國古人的行文及排名順序無論是豎寫還是橫寫,都是從右向左進行的,而「左」與「右」是以書寫者和讀者的左手一側與右手一側來確定的,也就是說:讀者的左側為書本的左側;讀者的右側為書本的右側,至今我們仍在這樣稱呼。所以「無出其右」與「左遷」是針對書寫者與讀者而言的。因為書寫順序是從右向左進行的,所以排在右側的肯定是在前、在先的,「無出其右」當然是最上、最好的意思。而「左遷」一詞也是因為職務升、降時要把原來的名次列表進行排次更改,如果某人是降職,就要把他原來排在前面(右邊)的名字向後(左)移,所以稱作「左遷」,這當然是降職了。其實,人的左側所面對的書文應該是書文本身的右側,而人所面對的書文右側應該是書文本身的左側,但我們自古就習慣於稱人的左與右為所面對的書文的「左」與「右」,這點也是我們閱讀古籍時容易產生誤會的原因之一。試想「左遷」如果真是把被降者從右側遷於左側,那麼按「左文右武」固定排班論,豈不是說把右側的武官硬排到左側文官行列中了嗎?這哪是降,而是由武升文了!所以「左遷」根本不是真的把人站班位置由右向左移動。另參考唐顏真卿《爭座位帖》:「上自宰相、御史、大夫、兩省、五品以上供奉官自為一行;十二衛、大將軍次子、三師、二公、令、仆、少師、保、傅、尚書、左右丞、侍郎,自為一行。九卿三監對之,從古以然,未嘗參錯。」指出宦官魚開府「只可與宰相、師保座南,橫安一位」,並說「聖皇時,開府高力士承恩宣傳,亦只如此橫座」。由此可知,左丞與右丞(唐設宰相,無丞相一職)是座在同一行列之中的,並非分列於皇帝左右。而宦官可以在宰相一列之南橫坐,顯然兩班是東西對列而坐,但並不以南方為上,這說明唐代的朝班是不遵守《禮紀》的「席……東向、西向,以南方為上」之說的。顏魯公還說這樣的排法「從古以然」,看來朝廷的朝班排法不依照《禮紀》的「席」班排法,或者《禮紀》的「席」指的是普通百姓之「席」而非朝廷之席。從顏魯公於帖中指責郭僕射「不顧班秩之高下,不論文武之左右」又可看出當時「文武左右」的排列是與歷朝相同的。綜上所述,中國古代有共識的方位尊卑之處是:男子朝拜拱手禮(作揖)吉事左手在外,凶事則右手在外;朝臣排班以皇帝之左右側論,是「左文右武」(文東武西);公眾場合,男女出席時,「男左女右」是定格的。而接待客人主客雙方位置的尊卑問題,則會因朝代不同而有所變化。隨著國際化步伐的邁進,我國與世界接軌,東西方文化不斷融合,中國的傳統禮節、禮儀目前也只在道教內部和一些民間的純民族傳統節日中還得以保留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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