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愛能喚醒我們的靈魂——辭職照顧妻子的麥肯金校長

06-02

《境界》獨立出品【人物】

當他的朋友勸他說，請人照顧你妻子不行嗎？或送去安養院？為什麼非得讓一個可以幫助無數人的牧師放下一切工作，只為照顧一個生病的妻子？麥肯金牧師堅決回答說：「因為我曾在上帝的面前承諾。你們可以有別的牧師牧養，但她只有我可以陪她走人生最後一段路。」

文|橡溪

2016年6月2日，88歲的羅伯森·麥肯金牧師（Robertson McQuilkin）安息主懷，許多人追思麥肯金時，稱他為委身婚姻的真正典範。一位牧師說：「非常感謝羅伯遜·麥肯金的生活。他對我是巨大的鼓勵，我會一直想念他及他明智的建議。他深深的信仰和堅強的性格，是對這個充滿廉價承諾和以自我為中心的宗教世界一個偉大的見證。」

麥肯金寫了《守住一生的承諾》一書，他對病妻不離不棄的愛，讓人感動不已：麥肯金牧師面對妻子罹患阿茲海默症時，正是他服事的高峰期，那時他擔任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校長長達22年之久，有接不完的演講邀請，但是他卻在眾人詫異的眼光中，做了一個驚人的決定。

他告訴董事會，請他們開始尋找接替他職位的人，當時他年僅56歲，學校希望他能繼續任職到65歲退休。很多朋友都鼓勵他把妻子送進安養院，然後繼續在神學院事奉，但他並沒有這麼做，他堅決宣布辭職，要全時間陪伴他的妻子Muriel。

有很多人因麥肯金牧師的見證，再次重申他們的婚姻誓約。麥肯金曾和妻子Muriel及4個孩子前往日本宣教12年，建立了5所教會，他還擔任過日本基督教大學（Japan Christian College）的臨時校長。

妻子找不著回家的路

1978年，麥肯金開始留意到妻子身上的反常，他發現妻子會重複幾分鐘前已講過的故事。Muriel的「健忘」，導致她不能再在家做飯邀請賓朋。

三年後，麥肯金帶著妻子去醫院，經過一連串的檢查，證實她患了阿茲海默症。這也意味著她公開傳道的生涯已經結束了，不再有座談會、不再參加電視節目。最終，閱讀、寫作和公開演講，都成了遙不可及的事。Muriel一開始並不甘心接受這些事的發生，然而，無情的事實一次次擺在她的面前，她只好無奈地選擇放棄。

麥肯金回憶道：「每次的挫折和失敗都讓她覺得很沮喪，但只要一會兒工夫，她就又恢復原有的開心，繼續去做下一件事了。妻子從不知道自己得了什麼病，只是偶爾當她在電視上看到有關阿茲海默症的報道時，會大聲開玩笑地說：『不知道有一天我是不是也會得這種病？』她並沒有感受到什麼痛苦。然而，對我而言，看到自己心愛的人從原本充滿生命力、極富巧思、能言善道變成這樣，不禁悲從中來。」

據了解，阿茲海默症就是人們俗稱的「老年痴呆症」，是由於神經退行性變、腦血管病變、感染、外傷、腫瘤、營養代謝障礙等多種原因引起的一組症候群，是病人在意識清醒的狀態下出現的持久的全面的智能減退，表現為記憶力、計算力、判斷力、注意力、抽象思維能力、語言功能減退，情感和行為障礙，獨立生活和工作能力喪失。

著名電影《戀戀筆記本》講述的就是與老年痴呆症有關的故事。患上痴呆症的妻子艾麗，已經不認識曾經最愛她的丈夫諾亞了。面對艾麗的痴呆症，醫生勸諾亞放棄，說為她讀故事沒有用。就連他們的兒女也來勸阻父親這樣做。然而，對妻子不離不棄的諾亞，拿著記著他們熱戀時的筆記本，不厭其煩地為妻子講述這個讓妻子好奇的故事。希望能夠喚醒妻子的記憶。

諾亞從未放棄過自己的愛人，哪怕是醫生勸丈夫放棄治療妻子，甚至他們的兒女也來到母親所住療養院的醫院，勸父親放棄，但諾亞仍然相信愛會創造奇蹟。影片中那句經典的台詞也讓人為之動容：「最好的愛能喚醒我們的靈魂，激勵我們追求理想，點燃我們心中的激情之火，也能給我們的內心帶來安寧。」

諾亞與艾麗的故事固然感人，但畢竟是虛構的，然而，麥肯金與妻子的婚姻見證因真實而更可貴。Muriel患病的初期，麥肯金會把她一個人留在家裡，而這會造成她的恐慌，甚至她還會一個人滿懷信心地出去找麥肯金，結果她就是找不到回家的路，麥肯金說，「喪失記憶真的是一件可怕的事。」後來，麥肯金決定帶著妻子一起出去傳道。

可是這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每次外出都要面臨很大的挑戰。每次Muriel在飛機上或候機大廳上廁所時，麥肯金都會隨時跟著，以免她發生意外，麥肯金的舉動總會引起他人的滿懷戒心和不解。有一次他們的班機在亞特蘭大誤點，必須在機場等幾個小時。這時挑戰又來了，妻子在候機室帶著匆忙的腳步找來找去，不知找什麼，而麥肯金只得用小跑跟著她。

麥肯金記得有一位看起來像高級主管的女士就坐在他們對面，看到Muriel的舉動後，這位女士自言自語說了一句。麥肯金以為是打擾到了這位女士，趕緊過去說：「對不起，你說什麼？」那位女士說：「哦，我只是在問我自己，我有沒有可能找到像你這樣的人來愛我？」

「那裡會有人像我一樣愛她嗎？」

有好幾年時間麥肯金不斷地掙扎著，到底該犧牲他的傳道事工，還是犧牲妻子？他是否該為基督和神國度的緣故，先求神的國，然後將妻子送進安養院？那些值得信任的老朋友，極有智慧、屬靈的朋友們都勸麥肯金這樣做，他們認為Muriel很快就會適應新環境的。

麥肯金反問道：「她會嗎？那裡會有人愛她嗎？會有人像我一樣愛她嗎？她難道不會懷念我的愛嗎？我在安養院的長廊，看過太多臉部表情空洞、獃滯的人坐在輪椅上，等著所愛的人來看他一下。在那樣的環境里，他們會用藥或身體上的限制來使她保持安靜，這一點我很確定。」

最後，麥肯金告訴董事會的董事，請他們開始尋找新的繼任者，麥肯金認為做決定的時候到了，顯然他的決定是堅定的，毫無計算什麼得失。他在教會的一封信中說到了這個決定：「來到哥倫比亞大學是我一生中最困難的決定；然而，22年後決定離開的現在，雖然很痛苦，卻是最容易下的一個決定，就好像是神設計了這樣的環境，我沒有別的選擇。

請讓我解釋為什麼這樣說：『我親愛的妻子Muriel，得病已經12年了。到目前為止，我都還能承擔她越來越多的需要和這裡事工的需要，然而，越來越明顯的是，她需要我的時間已經日益增多。」在麥肯金看來，當妻子需要全時間陪伴時，作為丈夫毫不猶豫地首先考慮妻子的需要。

麥肯金說：「這個承諾其實在42年前，當我在婚約中答應『無論疾病或健康……唯有死能使我們分離』。那時就已經許下了。因此，就像我告訴我的學生和學校教職員所說的，身為一個男人，我必須守住自己的承諾。同時為了公平的緣故，這些年來，Muriel為了全心全意地照顧我而做出了許多犧牲。如果我在未來的40年都要照顧她，也還不清我欠她的。」

「不願委身婚姻，會陷入更深的捆綁」

隨著妻子的癥狀逐漸加重，麥肯金的傳道生涯也開始改變，他越來越少公開傳道，他的心裡有一種失落感。即便如此，麥肯金髮現，當他們之間變得越來越依賴時，他們的愛就變得更加深入心底，當環境安逸時，他們的愛反倒是一種受到限制的愛，當環境的限制來臨時，他發現那份受限的愛，卻可以成為一種用言語無法形容的釋放之愛。「我們發現，限制我們的環境枷鎖，不但沒有成為讓我們互相折磨的工具，反倒讓我們更親密地連接在一起。」

不過，讓麥肯金痛心的是，現在年輕人更喜歡追求所謂的自由，一旦婚姻面臨危機，就會選擇分道揚鑣，各行己路。這些人認為，如果某些責任或承諾、某些關係或價值綁住了你，你就無法享受自由。如果有什麼對你的自由造成威脅，就應當趁早擺脫。有一次一位經常與垂死病人在一起的著名腫瘤專家告訴麥肯金，幾乎所有的女人都會陪伴她們患病的丈夫；然而，卻沒有多少男人會這樣陪伴他們患病的妻子。

麥肯金說這是這個時代的悲劇，那些只想擺脫環境的捆綁、追求所謂的自由只不過是一種空想。「追求自由與自我實現的路也可能會變成是通向更牢不可破的牢籠之路，我曾經悲傷地看著我的許多親友走向那樣的一條路。這新來的捆綁可能是看不見的，或甚至是在無意識下產生的，那些曾經想掙脫枷鎖的人，只是讓自己無法經驗到上帝的至高與榮美的自由罷了。

耶穌說：那些得著生命的將要喪失生命。唯有那些為基督和福音的緣故願意向自身利益說不的人，可以得著真正生命的價值——在基督里的自由和滿足，不過我們似乎都不願意去得著。當夫妻二人選擇只顧己利，不願委身婚姻的時候，其實是讓自己陷入更深的捆綁：讓心破碎、讓家破碎、讓教會也陷入破碎的危機。」

愛如果只顧自己的感受，夫妻間真正的愛就會蕩然無存。麥肯金曾聽過一長串關於婚姻的條件：如果不是彼此相愛；如果有一方不願意溝通；如果不能再彼此分擔；如果沒有身體的接觸，愛就會消失。麥肯金看完這些愣了一下，因為這些條件都不符合妻子患病後的情況，不過，麥肯金仍然愛著她，「愛是多麼不可思議呀！Muriel雖然已經不能為我做什麼，但我們的愛卻越來越甜美！」

委身上帝是委身婚姻的秘訣

很顯然，麥肯金做到了在婚姻里的委身，因為他深知上帝的愛。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沒有經歷靈性的低潮。1992年，麥肯金遭遇到了生命的風暴，他的大兒子在一場意外中喪生、妻子生病，雖然他沒有因此對抗上帝，但他的信仰好像死了一般。他的喜樂不再，他對上帝的熱情不再，他的無力感漸漸加增。

但他仍然相信，即便是在他生命最黑暗無助的時刻，上帝對他的愛從未停止過。「當我覺得我那隻抓住上帝的手正一點點鬆開，就要陷入懷疑的深淵中時，那堅固我、緊緊抓住我的，是看見上帝的獨生愛子為我這個罪人付上死的代價，他那麼愛我，怎麼可能會毫無理由地讓我受這些苦？然而，單向的愛是無法令人滿足的，我失掉的是與神親密的朋友關係。」

麥肯金開始單獨與神親近，專心定睛在耶穌身上，他煩亂的心思再次被神糾正，他從神那裡重新得力，再次恢復了與神的關係。從此他更加堅定服侍妻子是他在往後人生中最大的使命。聖經說：「你們作丈夫的，要愛你們的妻子，正如基督愛教會，為教會舍己。」

聖經為我們詮釋的「愛」，更多強調的是一種責任，而不是心裡的感受。丈夫在家中的職責應當是一種「僕人式的領導。」也就意味著，丈夫是頭，是領導，但不是那種把妻子當成隨叫隨到、頤指氣使的「頭」，而是要謙卑下來，甘願成為為妻子舍己的頭。

無論是丈夫還是妻子，委身婚姻真正的秘訣，是因我們首先看到了神的愛。我們本來都是不完全的，我們得了靈性的「痴呆症」，我們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且滿身罪污地活在這個世界上。神並沒有嫌棄我們，而是道成肉身來俯就尋找我們。

麥肯金深知這些，當他的朋友勸他說，請人看護照顧Muriel不行嗎？為什麼非得讓一個可以幫助無數人的牧師放下一切工作，為的只是照顧一個花錢就可以找人幫忙的生病妻子？

麥肯金牧師堅決地回答說：「因為我曾經在上帝的面前承諾：不論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順境或逆境，我要愛她、照顧她、呵護她，直到永遠！你們可以有別的牧師來牧養，但我的妻子，她只有我這個丈夫可以陪她走人生最後一段路。」

（文章部分資料來源，麥肯金的著作《守住一生的承諾》，中文版2011年4月甘肅人民美術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