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紙上談一起讀桃花扇(二)- 第一出至第二出

06-02

桃花扇的前兩出聽稗和傳歌分別介紹了男女主人公侯方域和李香君，並且引出了阮大鋮，復社以及「留都防亂公揭」。兩齣戲形式上彷彿有對仗，都由自我介紹開始，其後緩緩引出其他人物，並在最後收尾於一段鼓詞或是一段南曲。鼓詞與南曲都各有隱喻，可見是作者刻意而為之。

第一出聽稗

本出共有四個主要人物，分別是侯方域（生），吳應箕（小生），陳貞慧（末）以及柳敬亭（丑）。

故事一開始，便是由侯方域自己登場，介紹了自己是誰，家鄉何處以及為什麼現在僑寓在莫愁湖邊。並指出了自己祖上曾經「久樹東林之幟」，而自己則「新登復社之壇」。在最後引出了自己的兩位社友吳應箕和陳貞慧。

吳與陳二人上台之後便開始談論中原戰事，但是沒談幾句便決定「大事已不可問，我輩且看春光」，並與侯方域相見。其後三人發現原本準備去的冶城道院已經被佔滿了，所以只好決定去聽柳敬亭說書。並且通過柳敬亭引出了阮大鋮門客四散以及「留都防亂公揭」之事。

待到了柳敬亭處，他給其他三人說了一章論語故事。通過講述孔聖人在魯國正樂，引得魯國樂師紛紛離開魯國各奔前程的故事，暗喻了「留都防亂公揭」有正樂之功，而阮大鋮則正是致使禮崩樂壞之人。

本出的最後還點出了下一出將要出現的蘇崑生也是類似柳敬亭的識大體懂善惡的人物。

第二出傳歌

本出的主要出場人物也是四個，分別是李香君（旦），楊文驄（末），李貞麗（小旦）和蘇崑生（凈）。

此出的開端和上一出一樣，也是先由一人做自我介紹，但是這一出並不是由李香君來介紹自己。而是由李香君的義母同時也是江南名妓的李貞麗來做自我介紹。我覺得這個這個安排很巧妙。在第一出的時候，單是純粹的時間與地點的介紹無法完整的反映出侯方域僑寓江南，憂國憂民的狀態以及他復社領袖的身份，所以需要由他自己介紹自己的背景和身份。但是通過介紹媚香樓以及李貞麗與李香君的關係，作為讀者，我們已經能想像到李香君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以及她有著什麼樣的人生經歷。

除了引出李香君外，也引出了另一個主要人物楊文驄。其後通過描述楊文驄媚香樓題畫的整個過程，將他愛附庸風雅的形象完美的刻畫出來。我個人感覺此段應該是在與上一出吳與陳談論中原戰事相呼應，以此來顯示兩方人的志向不同。

待到上一出提到過的蘇崑生到了媚香樓之後，李香君便開始了學曲子。其中學的曲子是出自牡丹亭第十齣驚夢中的兩段。兩段原文分別是：

【皂羅袍】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好姐姐】遍青山啼紅了杜鵑，荼?外煙絲醉軟。牡丹雖好，他春歸怎占的先！閑凝盼，生生燕語明如翦，嚦嚦鶯歌溜的圓。

李香君當時正是花容月貌的年紀，恐怕難以理解牡丹亭中的傷春情感。她還在等著她的如意郎君，卻不知她與他的命運會深深的被這個王朝的命運所影響。而當時住在媚香樓的她是斷斷想不到的。

備註

第一出以及第二出均是發生在崇禎癸未二月（1643年），此時侯方域25歲，陳貞慧39歲，吳應箕49歲，李香君19歲，楊龍友47歲。
第一出中，可以看到在明清傳奇中，生，小生，末並不表示角色的年齡大小，反而應該代指的是演員的重要程度。比如，小生吳次尾要比末陳定生大10歲，可見在當時末與生並不是像後來的戲劇中一樣分別指代年長的男性與年輕的男性。
第一出所說鼓書的故事源自於「論語??微子」，原文如下：

大師摯適齊，亞飯干適楚，三飯繚適蔡，四飯缺適秦。鼓方叔入於河，播鞀武入於漢，少師陽、擊磬襄入于海。

而根據第二出最後雲亭山人的評點，鼓書的原文應出自賈鳧西的鼓書「大師摯適齊」。

在第一出故事的開頭，陳與吳談到寧南侯左良玉。但根據「明史」記載崇禎十七年，左良玉才被封為寧南伯。而等到南明弘光帝登基後，左良玉才變為寧南侯，所以在崇禎十六年，吳與陳是不應稱呼左良玉為寧南侯的。
第一出提到的魏府徐公子便是徐青君，他是魏國公徐達的後代，在「板橋雜記」中有一則他的軼事。

中山公子徐青君，魏國介弟也。家貲巨萬，性華侈，自奉甚豐，廣蓄姬妾。造園大功坊側，樹石亭台，擬於平泉、金谷。每當夏月，置宴河房，日選名妓四、五人，邀賓侑酒。木瓜、佛手，堆積如山；茉莉、珠蘭，芳香似雪。夜以繼日，恆酒酣歌，綸巾鶴氅，真神仙中人也。弘光朝加中府都督，前驅班劍，呵導入朝，愈榮顯矣。乙酉鼎革，籍沒田產，遂無立錐；群姬雨散，一身孑然；與佣、丐為伍，乃為人代杖。其居第易為兵道衙門。一日，與當刑人約定杖數，計償若干。受刑時，其數過倍，青君大呼曰：「我徐青君也。」兵憲林公駭問左右，左右有哀王孫者，跪而對曰：「此魏國公之公子徐青君也，窮苦為人代杖。其堂乃其家廳，不覺傷心呼號耳。」林公憐而釋之，慰藉甚至，且曰：「君倘有非欽產可清還者，本道當為查給，以終餘生。」青君頓首謝曰：「花園是某自造，非欽產也。」林公唯唯，厚贈遣之，查還其園，賣花石、貨柱礎以自活。吾觀《南史》所記，東昏宮妃賣蠟燭為業。杜少陵詩云：「問之不肯道名姓，但道困苦乞為奴。」嗚呼！豈虛也哉！豈虛也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