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經詳註第二十六、二十七章
二十六章
原文:重為輕根,靜為躁君,
王弼註:凡物,輕不能載重,小不能鎮大。不行者使行,不動者制動。是以重必為輕根,靜必為躁君也。
今譯:輕的東西不能負載重物,小的東西不能壓住大的。事物要藉助不移動的東西才能使自身運動。所以說重是輕的根本,靜是躁動的主宰。
備註:(周易恆卦上六爻辭王弼註:「夫靜為躁君,安為動主。故安者,上之所處也;靜者,可久之道也。」)
原文:是以聖人終日行不離輜重。
王弼註:以重為本,故不離。
今譯:因為聖人以重為根本,所以不離根本也就不離重物。
原文:雖有榮觀,燕處超然,
王弼註:不以經心也。
今譯:順其自然,處之泰然。
原文:奈何萬乘之主,而以身輕天下?輕則失本,躁則失君。
王弼註:輕不鎮重也。失本,為喪身也。失君,為失君位也。
今譯;輕的無法鎮住、支配重的。失本,指的是失去生命。失君,指的是失去主宰的地位。
備註:(1、韓非子《喻老》:「制在己曰重,不離位曰靜。重則能使輕,靜則能使躁。故曰:『重為輕根,靜為躁君。』故曰:『君子終日行不離輜重也。』邦者,人君之輜重也。主父生傳其邦,此離其輜重者也,故雖有代、雲中之樂,超然已無趙矣。主父,萬乘之主,而以身輕於天下。無勢之謂輕,離位之謂躁,是以生幽而死。故曰:『輕則失臣,躁則失君。』主父之謂也。」
2、蘇轍《老子解》:「凡物輕不能載重,小不能鎮大,不行者使行,不動者制動,故輕以重為根,躁以靜為君。行欲輕而不離輜重,榮觀雖樂,而必有燕處,重靜之不可失如此。人主以身任天下,而輕其身則不足以任天下矣。輕與躁無施而可,然君輕則臣知其不足賴,臣躁則君知其志於利,故曰『輕則失臣,躁則失君。』」)
全文今譯:榮觀:貴族遊玩的地方,指華麗的生活。燕處:安居之地。
重是輕的根本,靜是躁動的主宰。因此君子整天行事都持重守靜,雖然有富貴的外部物質生活,但他處之坦然,超脫於物外。為什麼擁有萬輛兵車的大國諸侯,卻以一己之見、一時的衝動輕率地治理天下呢?輕率就會失去根本,躁動就會失去主宰的地位。
二十七章
原文:善行無轍跡,
王弼註:順自然而行,不造不施,故物得至,而無轍跡也。
今譯:善於行動的人順應自然的變化而行動,不創造、不施加影響,所以物能夠自己發揮到極致,而不留下痕迹。
原文:善言無瑕謫,
王弼註:順物之性,不別不析,故無暇謫可得其門也。
今譯:善於講話的人說話順應事物的本性,不去區別、分析它,所以也就沒有犯錯的機會。
原文:善數不用籌策,
王弼註:因物之數,不假形也。
今譯:善於計算的人能夠直接知道要計量的事物的數量,而不藉助於形器。
原文:善閉無關楗而不可開,善結無繩約而不可解。
王弼註:因物自然,不設不施,故不用關楗、繩約,而不可開解也。此五者,皆言不造不施,因物之性,不以形制物也。
今譯:善於鎖門的人利用事物的自然形態,不設置、安裝其他的東西,所以不用門閂、不用繩索也不會被解開。上面五個都是說,不創造、不施加影響,利用事物本身的性質,而不以事物的形態去限制事物性能的發揮。
備註:(1、周易乾卦彖辭王弼註:「夫形也者,物之累也。」
2、淮南子《道應訓》:「秦皇帝得天下,恐不能守,發邊戍,築長城,脩關梁,設障塞,具傳車,置邊吏,然劉氏奪之,若轉閉錘。昔武王伐紂,破之牧野,乃封比干之墓,表商容之閭,柴箕子之門,朝成湯之廟;發鉅橋之粟,散鹿台之錢;破鼓折抱,?弓絕弦,去舍露宿,以示平易;解劍帶笏,以示無仇。於此天下歌謠而樂之,諸侯執幣相朝,三十四世不奪。故《老子》曰:『善閉者,無關鍵而不可開也;善結者,無繩約而不可解也。』」
3、蘇轍《老子解》:「乘理而行,故無跡。時然後言,故言滿天下無口過。萬物之數,畢陳於前,不計而知,安用籌算?全德之人,其於萬物如母之於子,雖縱之而不去。故無關而能閉,無繩而能約。彼方執策以計,設關以閉,持繩以結,其力之所及者少矣。」)
原文:是以聖人常善救人,故無棄人;
王弼註:聖人不立形名以檢於物,不造進向以殊棄不肖。輔萬物之自然而不為始,故曰「無棄人」也。不尚賢能,則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貨,則民不為盜;不見可欲,則民心不亂。常使民心無欲無惑,則無棄人矣。
今譯:聖人不以外部形象和為事物定義善惡優劣的方式去約束事物,不設智慧,賢能以為分別,而棄其不肖之人。輔助萬物以規律自然發展而不以自己的意志去開創,所以說這樣就沒有毫無用處的人了。不崇尚能人賢士,使民眾不爭名奪位;不視難得的奇珍異寶為貴重之物,使民眾不去作偷盜的壞事;不讓民眾看見能引起慾望的東西,使民眾之心不致混亂騷動。總是使百姓的內心沒有慾望,沒有困惑,就沒有人為非作歹而被社會摒棄了。
備註:(1、王弼老子指略說:「夫形以檢物,巧偽必生;名以定物,理恕必失。」
2、三十八章王弼註:「載之以大道,鎮之以無名,則物無所尚。」)
原文:常善救物,故無棄物,是謂襲明。故善人者,不善人之師;
王弼註:舉善以齊不善,故謂之師矣。
今譯:用善的來教導不善的,所以善的可以作不善者的老師。
備註:(1、淮南子《道應訓》:「昔者公孫龍在趙之時,謂弟子曰:『人而無能者,龍不能與游。』有客衣褐帶索而見曰:『臣能呼。』公孫龍顧謂弟子曰:『門下故有能呼者乎?』對曰:『無有。』公孫龍曰:『與之弟子之籍。』後數日,往說燕王。至於河上,而航在一汜,使善呼之一呼而航來。故曰聖人之處世,不逆有伎能之士。故《老子》曰:『人無棄人,物無棄物,是謂襲明。』」
2、蘇轍《老子解》:「聖人之於人,非特容之,又善救之,我不棄人,而人安得不歸我乎?救人於危難之中,非救之大者也。方其流轉生死,為物所蔽,而推吾至明以與之,使暗者皆明,如燈相傳相襲而不絕,則謂善救人矣。」)
原文:不善人者,善人之資。
王弼註:資,取也。善人以善齊不善,不以善棄不善也,故不善人,善人之所取也。
今譯:資是供人取用的資源。善的人以善來整治、規範不善,而不以善來抵制、拋棄不善,所以不善的人是善人來取用的資源。
備註:(淮南子《道應訓》:「楚將子發求技道之士。楚有善為偷者,往見曰:『聞君求技道之士,臣偷也,願以技齎一卒。』子發聞之,衣不給帶,冠不暇正,出見而禮之。左右諫曰:『偷者天下之盜也,何為之禮?』君曰:『此非左右之所得與。』後無幾何,齊興兵伐楚,子發將師以當之,兵三卻。楚賢良大夫,皆盡其計而悉其誠,齊師愈強。於是市偷進請曰:『臣有薄技,願為君行之。』子發曰:『諾。』不問其辭而遣之。偷則夜解齊將軍之幬帳而獻之。子發因使人歸之,曰:『卒有出薪者,得將軍之帷,使歸之於執事。』明又復往,取其枕,子發又使人歸之。明日又復往,取其簪,子發又使歸之。齊師聞之,大駭。將軍與軍吏謀曰:『今日不去,楚軍恐取吾頭。』則還師而去。故曰:無細而能薄,在人君用之耳。故《老子》曰:『不善人,善人之資也。』」)
原文:不貴其師,不愛其資,雖智大迷,
王弼註:雖有其智,自任其智。不因物,於其道必失,故曰「雖智大迷」。
今譯:雖然有智識,但是被過分信賴了。不了解事物本身的性質,必然會與道相衝突,所以說雖然有智慧其實還很糊塗。
原文:是謂要妙。
今譯:這就是精要奧妙。
備註:(韓非子《喻老》:「周有玉版,紂令膠鬲索之,文王不予;費仲來求,因予之。是膠鬲賢而費仲無道也。周惡賢者之得志也,故予費仲。文王舉太公於渭濱者,貴之也;而資費仲玉版者,是愛之也。故曰:『不貴其師,不愛其資,雖知大迷,是謂要妙。』」)
全文今譯:謫:譴責,責備。數:計算。籌策:古時人們用作計算的器皿。關楗:栓梢。古代家裡的門有關,即栓;有楗,即梢,都是木製的。
善於行動的人,從不留下痕迹;善於言談的人,不會出現口誤;善於計數的人不用籌碼;善於鎖門的人,不用門閂卻叫人無法打開;善於捆縛的人,不用繩索卻沒人解得開。
所以有道的人善於救人,所以沒有被遺棄的人;有道的人善於挽救物品,所以沒有被廢棄的物,這叫做可以承襲的明智。所以某方面有擅長的人可以當不擅長者的老師,不擅長者也可以作為擅長者實現自身價值的資本。不尊重老師,不愛惜實現自身價值的資本,雖然有智慧其實還很糊塗,這實在是很重要的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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