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貝·加繆:只有荒謬才是人生真諦
阿爾貝·加繆領取1957年諾貝爾獎現場
一位出身卑微卻渾身洋溢著地中海式激情的阿爾及利亞的法國後裔;一位迷戀眾多女性的情聖「唐璜」;一位身染肺結核重疾卻終生尋找更真實表達聲音的作家。揭開其文學巨匠這一華麗的面紗,阿爾貝·加繆究竟是何許人?
1960年1月3日,阿爾貝·加繆同伽利瑪一家三口離開位於鄉間的家,驅車返回巴黎。途中汽車突然偏離公路,沖向兩棵大樹。加繆當場死亡,年僅47歲。
人們不約而同地想起加繆生前經常說的那句話——沒有什麼,比死於車禍更荒誕的了。
薩特(左)加繆(右)
加繆的舊友、後來的仇敵薩特,寫了一篇慷慨大度的悼文。「一個雄辯而激昂的聲音戛然而止是多麼殘酷、多麼荒誕!」
荒誕初起的局外人
讓我們把時間拉回1913年11月7日,阿爾貝·加繆生於阿爾及利亞的蒙多維(Mondovi)。父親在1914年大戰時陣亡後,他隨母親移居阿爾及爾貧民區外祖母家,生活極為艱難。加繆由做傭人的母親撫養長大,從小就在阿爾及利亞的貝爾庫(Belcourt)的平民區嘗盡了生活艱辛。
兩歲時的加繆
1923年,在鄉村小學裡,一位名叫路易·熱爾曼的教師發現了加繆的天分,極力勸說加繆的家人讓他繼續上學。於是,加繆參加了助學金考試,進入Bugeaud中學。他曾熱愛足球,可惜1931年因為肺結核終結了足球生涯。生病的經歷讓他首次感受到生命對於人類的不公。
1931年,加繆結識了哲學教授Jean Grenier。轉年,他在《南方》(Sud)雜誌上第一次發表了自己的隨筆作品。1933年,他進入阿爾及爾大學攻讀哲學和古典文學。不到十年後,中篇小說《局外人》(The Stranger)出版,加繆這個名字也立即轟動了法國。
加繆1926年在那不勒斯
從《局外人》的開場白,就可以看出加繆的創作特色——他總是使用白描手法,極其客觀地表現人物的一言一行。文筆簡潔、明快、樸實,保持傳統的優雅筆調和純正風格。他的小說從來都是形象的哲學,蘊含著哲學家對人生的嚴肅思考和藝術家的強烈激情。
總會捲土重來的鼠疫
二戰期間,阿爾貝寫下了他最重要的寓言式長篇小說《鼠疫》。那時候的地下反法西斯鬥爭生活讓他相信:通過與惡的鬥爭來追求閃避通過改變社會的創造要容易。
加繆總是在身邊藏有一幅尼採的照片,此幅是放在舍納萊依街的住所的壁爐上的。在照片的背面,加繆寫道:「瘋子尼採的照片……它經常在我面前,給我勇氣。」
在1940年巴黎被佔領之後,加繆就打算用寓言的形式,來刻畫法西斯像鼠疫病菌那樣吞噬著千萬人生命的「恐怖時代」。像十九世紀美國作家麥爾維爾的小說《白鯨》那樣,通過一條大鯨魚的兇惡,寫出時代的災難。
1942年,加繆因肺病複發,從炎熱的奧蘭轉移到法國南部山區帕納里埃療養。不久,英美盟軍在阿爾及利亞登陸,德軍進佔法國南方。加繆一時與家人音訊斷絕,焦慮不安,孤單寂寞。這種切身的體會使他在《鼠疫》中描寫新聞記者朗貝爾的處境時,特別逼真動人。
1937年,加繆在阿爾及爾廣播電台劇團中演出。在泰奧多爾·德·班維爾的《格蘭格魯瓦》中扮演奧利維·勒丹(左起第一)。
1943年,加繆在《蒼蠅》綵排時第一次遇見讓-保羅·薩特和西蒙娜·德·波伏瓦。這部劇由畢加索擔任編劇,加繆擔任導演。聚會上明星雲集:右一為波伏瓦、右三為畢加索、坐著的左一為薩特、左二為加繆。幾年後,加繆和薩特這兩位好友因為哲學思想,以及對馬克思主義與革命的態度不合而反目成仇。
在加繆看來,當時處於法西斯專制強權統治下的法國人民——就像歐洲中世紀鼠疫流行期間一樣,長期過著與外界隔絕的囚禁生活。他們在「鼠疫」城中,不但隨時面臨死神的威脅,而且日夜忍受著生離死別痛苦不堪的折磨。
「《局外人》寫的是人在荒謬的世界中孤立無援,身不由已。《鼠疫》形象地反映這個時代的人一些深刻的矛盾」。加繆是20世紀文學具有「理想丈夫」般形象的作家,同樣描繪自殺、冷漠、罪咎,絕對的恐怖這些現代文學主題,卻帶著一種如此理智、適度、自如,和藹而不失冷靜的氣質,使他與其他人迥然有別。
1943年,加繆與《戰鬥報》的地下運動取得聯繫,寫了不少文章。加繆希望參加抵抗運動,但是疾病使他不能上戰場。他的筆成了他的武器。
另一個西西弗的神話
在古希臘神話中,西西弗得罪了諸神,諸神罰他將巨石推到山頂。然而,每當他用盡全力,將巨石推近山頂時,巨石就會從他的手中滑落,滾到山底。西西弗只好走下去,重新將巨石向山頂奮力推去,日復一日,陷入了永無止息的苦役之中。
加繆從這則著名的古希臘神話中,發現了人類現實困境的某種象徵意義,於是寫成了闡述他荒謬英雄理念的名篇《西西弗的神話》。
「人生就是荒謬,正如日復一日滾石上山的西西弗。然而荒誕不是絕望,因為看穿幸福的同時也就看穿了痛苦」。在加繆的哲學思想中,荒誕是作為起點而提出的,他從荒謬這個前提出發對心靈進行探索。
西蒙娜·依埃——阿爾貝·加繆的第一位配偶。他有兩篇文章獻給西蒙娜·依埃:《毛氈呢之書》和《貧民區的聲音》。
談到幸福,加繆的一生中的確出現過許多女人。他相貌出眾、風度翩翩、富於智慧;他做事認真、有責任心、幽默風趣、感情強烈;像西班牙傳奇式風流浪子唐璜一樣,他也非常喜歡向女人示愛———他曾專門在《西西弗的神話》一書中稱讚過唐璜。
第一次婚姻失敗之後,加繆重新發現了生活在女朋友身邊的興趣。
他二十歲早婚,三十歲不到成名,一生有過兩次婚姻,情人無數。情史的豐富程度不亞於他的好友讓·保羅·薩特,甚至連薩特的終身伴侶西蒙娜·波伏娃都曾鍾情於他。而奇特的是,人們很少拿他嚼舌頭。
1937年,加繆遇見了弗朗西娜·福爾,一位鋼琴家和數學家。她1940年嫁給了加繆。
加繆的暗戀者之一——伊麗莎白·豪斯,在所著書籍《加繆,一個浪漫傳奇》中寫道:「這個低調的『情聖』將女人視為他的知己和傾訴對象,對她們比對男人更坦率、更樂於相助,反過來,她們也給予他最迫切需要的理解和忠誠。」
也許這就是為什麼加繆極有女人緣,卻鮮少遭人嫉恨的緣由。他極像筆下的西西弗,知道自己的價值,同時也很清醒自己並不完美;極為崇尚道德,卻發現自己與他的願望、他的生活水火不容。
1941年,阿爾貝和弗朗西娜·加繆回到阿爾及利亞。他們沒有固定的工作,弗朗西娜是高級小學教師,加繆在一所私人學校教書。
加繆與雙胞胎兒女。
加繆曾在紙上列出一組詞語:世界、痛苦、大地、母親、人類、沙漠、榮譽、苦難、夏日、大海。某種意義上說,這是他大半生的關鍵詞。
「我不是哲學家。我對理性的信仰不夠堅定,以至於無法信賴任何體系。我關心的問題只是如何行動,特別是在不相信上帝,也不相信理性的情況下如何行動。」
在加繆的小說、戲劇、隨筆和論著中,無不深刻地揭示出人在異己的世界中的孤獨、個人與自身的日益異化,以及罪惡和死亡的不可避免。但他並不頹廢,而是主張在荒誕中奮起反抗,最終在全世界成為了一代代人的精神導師。
[編輯/王藝迪][圖片來源/《孤獨與團結:阿爾貝·加繆影像集》]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