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涉打死遊客事件旅行社幕後老闆系內地人，正接受警方調查

澎湃新聞記者 陳竹沁 章文立 發自香港

2015-10-23 21:16

內地遊客在港被毆打致死事件的調查，正轉向涉事旅行社。天馬國際（香港）旅遊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天馬國際」）因涉嫌與內地無牌旅行社交易並提交虛假文件，正接受香港警方調查。10月23日下午5時30分許，香港九龍城警區重案組六七位警察來到天馬國際的香港辦公室。香港警方稱，尚未聯繫上旅行社負責人，不便透露案情。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記者調查發現，天馬國際實際由一內地商人全資持股，包括天馬國際在內，該內地商人至少控制了兩家香港旅行社。天馬國際的董事均為香港本地持牌導遊，他們同時在多家不同股東背景的旅行社兼任董事，也會為內地商人在港註冊公司提供便利。此外，該商人控制的另一香港旅行社，疑似早有與內地「冒牌」旅行社合作的經歷。10月19日上午約11時，香港紅磡D2珠寶店內，黑龍江籍遊客苗春起看到同事張麗霞與二人所在旅行團領隊鄧海燕爭執拉扯，加入調停，後被數人拖出毆打至昏迷，次日不治身亡。其後，兩名疑犯被捕，分別是44歲的香港本地導遊胡彥南及32歲的內地領隊劉洋。他們日前提堂，暫控為誤殺罪。本案目前仍有疑犯在逃。有香港旅遊業內知情人士告訴澎湃新聞，劉洋並非此前港媒報道的香港沃辰旅行社員工，其同樣是天馬國際的領隊，但事發當天他所帶的是另一個旅行團，正好在香港紅磡D2珠寶店碰到其前妻鄧海燕帶團購物。

事發地香港紅磡D2珠寶店。無牌旅行社或掛靠、冒充有牌旅行社10月22日，香港旅遊業議會總幹事董耀中接受媒體群訪時透露，天馬國際在出事旅行團抵港前向旅議會提交的「團隊確認書」顯示，組團方為深圳深旅國際旅行社（以下簡稱「深旅國際」）。但深圳市文體旅遊局經查證後稱，深旅國際否認有交團給天馬國際接待。董耀中表示，香港旅遊業議會已就天馬國際涉嫌違規掌握一定證據，並向其去信警告，限其14日內回復予以解釋。旅議會正核實有關文件，一旦確定涉及製造虛假文件，就會交給警方跟進。若證實違規，不排除會藉此吊銷其牌照。10月22日中午，澎湃新聞記者走訪天馬國際所在辦公樓，相關工作人員在電話中以「負責人不在」為由拒絕開門接待。前台人員稱，早上已有警方前來問話。據香港《成報》報道，香港警方發言人證實，10月22日已收到一個機構（即香港旅遊業議會）報案，案件列為「求警調查案」處理，案件由東區警區刑事隊調查。2007年8月，為加大力度打擊旅遊業「宰客」現象，香港旅遊業議會推出「團隊確認書」新政，該做法延續至今。其要求香港接待旅行社與內地組團旅行社針對每個旅行團簽訂服務協議「團隊確認書」，把其副本交給旅議會，並在旅行團抵港前向旅議會申報行程內容，旅客在港的住宿、交通、膳食、購物行程都要列明。澎湃新聞記者查詢發現，此前香港旅遊業議會推出的「內地旅行團接待服務記分制」就要求，會員接待的內地旅行團若由內地旅行社組辦，該內地旅行社必須為已獲國家旅遊局批准在內地經營出境旅遊業務的旅行社。會員在接待上述內地旅行團前，必須與該內地旅行社簽署合同，合同必須包含附件所載已獲國家旅遊局確認的所有要點。「內地旅行社門檻高，很多無牌旅行社會選擇掛靠有牌旅行社，像觸角一樣，收集了散客團交給他們經營。深圳還有很多派單宣傳、假冒知名有牌旅行社的，收了團交錢給有牌旅行社拿到團隊過境名單表，也可以過關，再交由香港本地旅行社接待。」香港旅遊界立法會議員姚思榮告訴澎湃新聞記者，香港旅遊業議會收到「團隊確認書」只做備份，未來接到投訴才會審核懲處，因此更多有賴行業自律。

香港本地導遊疑似專為內地商人持牌澎湃新聞記者調查發現，涉事天馬國際為內地商人李先營所有。他同時控制著另一家香港旅行社——先盈國際旅遊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先盈國際」）。據香港旅遊業議會消息透露，天馬國際近月牽涉多宗投訴，旅議會稍後會一併調查，確保公正。而公開資料顯示，2013年3月，先盈國際亦曾因嚴重違反高達五項規定，遭旅議會規條委員會扣罰10分（2年內扣30滿分會被暫停會籍）。近年來，該公司還不斷被曝光推出贈送「港澳游免費券」等活動，實質上正是香港旅遊業議會三令五申要打擊的「零團費」游。2012年9月，天馬國際在香港註冊成立，李先營全資持股；一年後，李先營又從香港人夏士蓮處全資收購先盈國際。該公司成立於2011年5月，最早在土瓜灣一帶辦公。公開資料顯示，先盈國際是香港首家特許經營出國旅遊業務的國際組團社，曾是香港地區規模最大、實力最雄厚的旅行社之一。李先營接手後將其辦公室設於天馬國際隔壁，同處香港紅磡鶴園街恆豐工業大廈3樓E1單位。此地與事發D2珠寶店僅一街之隔。一位香港旅遊業內知情人士告訴澎湃新聞記者，包括天馬國際在內的很多旅行社，雖然在香港註冊，但主要人員其實都在深圳辦公，在香港只租用很小一間門面作為註冊地址。此次被控「誤殺」的內地領隊劉洋也是天馬國際的一員，平時就住在深圳，只有帶團時來港。而像李先營一樣，很多內地商人都在幕後持股。姚思榮介紹，在香港成立旅行社門檻很低，只要50萬港幣註冊資本（隨後可以抽走）、一個單獨的門面作註冊地址，還有一位有經驗的香港人做董事。澎湃新聞記者通過查詢香港旅遊業議會導遊名冊確認，天馬國際的董事林端虹、先盈國際的董事羅祥，均為擁有香港身份證的現屆持牌導遊。他們還在多個旅行社擔任董事職務。林端虹兼任今年9月8日剛成立的飛馬國際旅遊集團有限公司董事，羅祥則在多達5個旅行社和旅行公司任董事：除先盈國際外，還包括大運旅遊有限公司、揚頤旅遊有限公司、香江國際（香港）旅行社有限公司和香江郵輪有限公司。香港（內地入境團）導遊總工會主席謝北拱告訴澎湃新聞記者，據其所知，目前大概有十幾位內地老闆在香港成立旅行社接待內地入境團，通過人情或金錢關係，招攬香港人替他們做旅行社「持牌人」，有的直接接盤瀕臨倒閉的香港旅行社。謝北拱說，「他們每人手上都有至少兩三個旅行社牌照，即使其中一個因為違規被旅議會取消會籍或吊銷牌照，也不影響繼續接團經營。」「他們控制的公司總數很少，但市場佔有率每個季度平均有六成以上，旺季時更是達到七八成，剩下大量香港本地旅行社苟延殘喘。」謝北拱稱，這些內地老闆中，有的人自己在內地還有組團社，同時在港經營珠寶店等，形成了「一條龍」的產業鏈，不斷壓低整個行業的團費標準，幾乎榨乾香港本地旅行社的生存空間，對香港旅遊行業生態惡化產生極壞影響。

香港警方帶一名疑犯到紅磡民樂街案發現場重組案情。曾被網友投訴，疑曾與「冒牌」旅行社合作公開資料顯示，此次被控「誤殺」的香港導遊胡彥南，曾先後受雇於先盈國際和天馬國際。2012年10月14日，天涯網友「SophiaZhong1989」曾發帖指名投訴胡彥南及其當時所在的先盈國際。該網友稱，2012年1月7日，其報名參加了「國旅（深圳）國際旅行社」的港澳五日游，團費4350元/人，合同約定全程絕無強制購物、無強制自費項目。但該旅行社在沒有與團員協商告知的情況下擅自將團員轉給了先盈國際的純購物團。該網友還指，到港第一天的行程，合同原定要去黃大仙、星光大道、夜遊維多利亞港等，最後全被參觀購物店時間侵佔。「香港導遊胡彥南把團內全體成員強制拉到商店內，領隊、導遊一人一個門口把守，要求每人必須在店內呆足2個小時，不允許我們離開店內，孩子也不允許到外面透氣。」第二天同樣被購物店擠滿，團員放棄午餐晚餐才得以去了迪士尼。該網友後來發現，最蹊蹺的是，組團的「國旅（深圳）國際旅行社」並沒有特許經營出境遊資質，但廣告上卻打出了「國家指定出境游組團社」的許可證編號「L-GD-G100006」。澎湃新聞記者網上檢索發現，有大量以「國旅（深圳）國際旅行社」為名的山寨網站，均號稱自己是「深圳國旅唯一官方網站」，網站所列出的許可證號則多是「L-GD-CJ00067」。事實上，這兩個許可證編號在國家旅遊局2009年公布的979家《經營中國公民出國旅遊業務的旅行社名單》中都不存在。真正有組團資質的「中國國旅（深圳）國際旅行社有限公司」，其許可證號為「L-GD-GJ00254」。這也意味著，李先營經營的先盈國際，不排除有與內地「冒牌」旅行社合作的可能。此外，據香港文匯報報道，2012年某次被內地遊客投訴後，先盈國際方面曾向媒體自辯，強調旅行社「只與深圳市深旅國際旅行社有限公司存在合作關係」。這也是本次天馬國際寫在「團隊確認書」上的合作旅行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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