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收買人心到大開殺戒:張獻忠大西政權的興衰

大西政權是張獻忠起義軍建立的政權。張獻忠是陝西人,起義後自號西營八大王。(姚雪垠先生小說《李自成》認為張獻忠鄉土觀念強所以部下稱西營)崇禎十六年(1643年)張獻忠由安徽入湖廣,直取省會武昌。攻破武昌後處死楚王朱華奎。這年他在武昌將稱號改為大西王,改湖廣會城為京城。鑄西王之寶印,改武昌府為天授府,改江夏縣為上江縣。大西中央設六部、五軍都督府、京城設五城兵馬司。以楚王府為西王府,宮前樹起兩面大旗,上書「天與人歸,招賢納士」。武昌城九城門也樹兩大旗,上書「天下安靜,威鎮八方」。 由於各級政權建立了起來,需要許多知識分子。張獻忠為了爭取他們為農民政權服務,曾經一再舉行開科取士。如在武昌派監軍李時華主持考試,錄取了二十人為進士,授州縣印官(即正官);四十八人為廩膳生,授府州縣佐。六十歲的漢陽人陳珏還中了狀元。參加考試的士子相當踴躍。 張獻忠還將楚王府的金銀散發給饑民,同時擴大自己的軍隊。經過張獻忠的系列安撫及整飭,武漢三鎮秩序井然,開始恢復生機。湖廣布政司中共有21人州縣歸附張獻忠的大西政權。但張獻忠並沒有在武昌呆多久,此時李自成也在襄陽稱王,與張獻忠的矛盾加劇,同時左良玉也準備進攻武昌,張獻忠便離開武昌向南進攻,進入湖南,武昌不久便被左良玉攻佔。此時的大西政權影響力還相當有限,政權規模也不大。 舊史籍中,關於張獻忠佔領武昌後的記載,多有誣衊不實之辭。如《綏寇紀略》說大西軍破城之後,將「男子十五以上二十以下錄為兵,余連項就戮,賊持刀者腕為脫,乃佯開漢陽門縱之去,門逼水,人囂呼蹈籍,鐵騎圍而蹙之江中,自鸚鵡洲達於道士洑,浮胔蟻動,水幾不流逾月,人脂厚累寸,魚鱉不可食」,簡直描繪得慘絕人寰。可是,吳偉業在同書的另一個地方卻不得不承認:「初,獻忠踞武昌,有大志,故於屬城不甚殘殺。嘗題詩黃鶴樓,令其下屬和。詐收人心,發金以賑武昌,漢陽難民。」《蜀碧》卷三也說:「獻初破武昌,有大志,不甚殘殺。」這些話倒是多少透露了一點當時的實際情況。 離開武昌後大西軍向南進攻,首先攻下咸寧、蒲圻,八月攻下湖南嶽州,八月二十五日攻下長沙,明宗室吉王與惠王逃往衡州。張獻忠追到衡州,桂王、吉王與惠王逃竄,張獻忠便分兵略地,佔領湘贛大部。農民軍取得重大勝利是與人民的支持有聯繫的,張獻忠在長沙的檄文就說:「所屬州縣士民照常樂業,錢糧三年免徵。」並將楊嗣昌的家產「房屋盡行燒毀。霸佔土田,查還小民」。在衡州「不戮一人」,在常德「不妄殺人,唯宗室無得免者」於是出現了諸如「獻忠自湘潭山中拔營向萍鄉,士民牛酒迎賊路相屬」,「袁州士民俱書『順天救民』字於門,造冊迎賊」,「峽江邑人執知縣以待賊」等情況。 但湘贛也不適宜大西軍立足,向東南進軍也不容易,在桐城就投奔張獻忠的汪兆齡建議「江南未可圖」「必先得蜀以為根本」「根本既固,然後北伐,四征天下,不足定也」張獻忠採納了這條建議。 明末的四川正是貪官污吏橫行的世界,有史料稱:又甚至貪官、污吏、學霸、勢紳、市棍、土豪、衙蠹、宦仆,貓鼠固結,魚肉善良,傾人之家,破人之產,鬻人之子,騙人之財,壞人之功名,害人之性命,淫占人之妻女,拆散人之婚姻。紳矜棍蠹,莫不萬畝千楹更錦衣而玉食;鄉農佣販,惟有佃田租屋且啼飢以號寒。又其最甚者,或父子相夷,或兄弟相害,或朋友相殺,或夫婦相傷,或親戚相殘,或宗族相賊。以至積憤不平,抑冤難訴,撼天沮地,泣鬼愁神。怨氣結為氛畛,樂土轉為惡域。」四川的階級矛盾異常尖銳,人民掀起了遍布全川的「除五蠹」運動。在這種情況下,崇禎十六年十二月,張獻忠向川東門戶夔州進發,部隊號稱六十萬。由於明軍川東的力量薄弱,大西軍輕易攻下萬縣,四月又從萬縣出發,以「澄清川獄」為號召直指重慶,六月破重慶,殺明瑞王朱常浩及明朝四川巡撫陳士奇等。七月初四大西軍從重慶進攻成都,一路上先行招降牌招降各地,不降才發兵進攻。把頑抗的明軍士兵剁去一隻手,讓他們通告全川各州縣:「但能殺王府官吏,封府庫以待,則秋毫無犯。由是所至官民自亂,無不破竹下者。」 大西軍進展神速,八月已經到達成都,此時成都已經得到北京被李自成攻破的消息,人心浮動「兵懈城守,民懷去志,多攜家口輜重日夜出奔,內外一空。其守兵潛遁者,亦以萬計」蜀王朱至澎與新任四川巡撫龍文光束手無策,甚至想出了決都江堰以固城防的主意,八月七日張獻忠開始攻城,用火藥炸開城牆攻入成都,蜀王自殺,很多明朝高級官員被殺,張獻忠派兵四齣,佔領四川大部。 崇禎十七年十一月十六日,張獻忠正式建國於成都,國號大西,改元大順,以成都為西京,蜀王府為西王府,仿照明朝制度建立政府。以汪兆齡為東閣大學士,左丞相,裁斷政事,嚴錫命為右丞相。胡默為吏部尚書,王國麟為戶部尚書,吳繼善(江鼎鎮)為禮部尚書,龔完敬為兵部尚書,李時英為刑部尚書,王應龍為工部尚書。京畿道御史為齊之奐。將大西軍編為一百二十營,各營設總兵為統率。孫可望為平東將軍,劉文秀為撫南將軍,李定國為安西將軍,艾能奇為定北將軍,是大西軍主力,中軍王尚禮、前軍白文選、後軍馮雙禮、左軍馬元利、右軍張化龍。水軍獨立成軍,以王復臣、王自羽為水軍左、右都督。在成都進行軍事管制,以王尚禮為提督御營,竇名旺為提督皇城都指揮,為了維持地方治安,大西政權還在各州縣組織了地方武裝,稱為「里兵」。 行政措施上大西政權鑄造了大順通寶,做工精巧,被許多人當作裝飾品;出版了新的曆書《通天曆》;邀請傳教士利類思、安文思「天學國師」等。張獻忠還任命原雅州知州王國臣為茶馬御史,與少數民族貿易,重視招撫少數民族。這些措施說明張獻忠已經準備以四川為長久的根據地。 雖然大西政權似乎已經穩固,但張獻忠卻連續犯了幾個重大錯誤,這些錯誤直接導致大西政權的失敗: 第一,沒有重視明軍的殘餘勢力,張獻忠撤離重慶時沒有部署多餘的兵力防守,結果八月馬乾就擊敗大西軍守將劉廷舉奪取了這一重鎮,不久南明建立,任命王應熊為兵部尚書,總督川、湖、雲、貴軍務,樊一蘅為兵部侍郎,總督川陝軍務,在納溪設立幕府。地主武裝群起響應,如川東曾英、川南楊展、川西曹勛等,其他小股地主武裝「擁眾據城邑,保村落,駐山谷,拒險寨者不可勝數。」他們對大西官員「投之火,沉之水,或生剝其皮」「獻忠所選府州縣官有到任兩三日即被殺者,甚至有一縣三四月內連殺十數縣官者」。而張獻忠卻忙於同李自成爭奪川北,忽視了明軍這一重大威脅。 第二,忽視了生產,大西軍雖然採取了如嚴格的保甲法穩定社會秩序,卻沒有採取得力措施恢復生產,而隨著地主武裝的崛起,大西的控制區域縮小「其威令懾服者,不過成都前後十遇縣耳」。廣大農民鍀不到安全保障,紛紛外逃,如川西州縣居民「逃散殆盡」,人民的外逃使得大西政權控制地區生產遭到嚴重破壞,其惡果很快表現出來。 第三,與群眾的關係發生了變化,前面已經說過,大西軍能取得勝利是與群眾的支持分不開的,但張獻忠建立政權後卻脫離了群眾,產生了天命思想和偏聽讒臣的做法,這從他立「聖諭碑」及寵信汪兆齡可以看出來。 第四,出現了濫殺行為,有人說張獻忠最初無意殺戮,是在地主武裝蜂起的情況下「欲以殺戮為威,而剿洗之兵四齣矣」,但大西軍在進攻地主武裝盤踞的山寨時不分好歹,實行」除城盡剿「的政策,認為「 凡居山野者俱叛逆,將悉行剿滅,城內者俱良民,乃免死」錯殺了不少無辜。又如張獻忠在成都開特科時,某些士子「殺監兵數百」「黑夜造反,震驚都城」。王尚禮立即「擒縛首逆一百五十九人正法」,按理說事情可以完了,但張獻忠一怒之下,將剩下士子定性為「諸逆」並殺之,這都屬於濫殺行為。這些行為帶來很壞的影響,使得大西政權更加孤立和困難,如「成都百里外,耰鋤白梃,皆與賊為難」。張獻忠後來也有後悔的表現,可惜為時已晚。 大順三年,由於糧食的極度匱乏和各路敵人的圍攻,張獻忠決定退出四川,起初準備從水路下湖廣,但遭到明軍的堵截而失敗,不得已從川北去陝西。但大西在川北的將領驍騎營都督劉進忠已經投降了清軍,帶領清軍進攻大西軍,當大西軍到達西充鳳凰山時,有探兵報告發現清軍蹤跡,張獻忠不信,自己帶了很少的人馬去打探情況,結果中箭而亡,年四十一。清軍乘機猛攻,失去主帥的大西軍人心渙散,被清軍攻破營寨一百三十餘處,「斬首數萬級,獲馬騾一萬二千二百餘匹」,大西軍潰退後形成了四將軍掌權的局面,後來大西軍為了獲得南明的支持而廢除了大西國號,大西政權遂成為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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