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風成反革命「弟子」姚文元見風轉舵

不入門的「學生」

　　《黨史博覽》載文，姚文元乃姚蓬子之子。姚蓬子是二十世紀二十年代中國文壇上的左翼作家，1927年經潘漢年介紹加入了中國共產黨。此後，姚蓬子便與魯迅、胡風、田漢、夏衍、馮雪峰、潘漢年、丁玲等左翼作家交往密切。後來，姚蓬子在天津被國民黨逮捕，在獄中寫下了《姚蓬子脫離共產黨宣言》，成了叛徒，但後來他隱瞞了這一情況。

1980年的胡風

　　抗日戰爭時期，姚蓬子在重慶辦作家書屋，仍以左翼作家的面目出現。那時，姚蓬子的作家書屋主要以出版進步書刊為主。這時，姚蓬子與胡風的關係仍然很好。

　　姚文元1931年出生於上海。姚文元一歲時，便由姚蓬子抱著去見過魯迅，魯迅還為此寫過一首詩。當他後來在重慶南開初中讀書時，父親的作家書屋出版過胡風的很多著作，胡風也常來作家書屋與姚蓬子談天說地。那時，姚蓬子是胡風的朋友、出版者、崇拜者，自然經常在他兒子姚文元面前提起胡風。姚文元也十分崇拜胡風，但他當時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還與胡風說不上話，但他非常喜歡胡風的書和文章。

　　中共建政後，姚文元進入中共上海市盧灣區委宣傳部工作，業餘時間仍經常讀胡風的書，姚文元還下決心要成為胡風不入門的「學生」。姚文元整天鑽研胡風的書，幾乎成了胡風迷。姚文元的這種痴迷，引起了中共盧灣區委宣傳部長的注意。經他推薦，1954年底，盧灣區委宣傳部決定：讓地位並不高(當時只是科長)的姚文元為全區幹部講一次胡風的文藝思想。

　　青年姚文元獲此殊榮，就準備了一篇宣傳胡風文藝思想的講稿。在講稿中，他把自己置於胡風「學生」的地位。只是他自己心裡十分清楚，他這個胡風的「學生」，只是一個不入門的「學生」。

驚怵之後的轉向

　　就在姚文元熱心當胡風不入門的「學生」時，胡風卻被定為「胡風反黨集團」的首要人物。這讓姚文元吃驚不小，為了緊跟形勢，姚文元馬上「反戈一擊」，在北京《文藝報》1955年一、二期合刊上，發表了《分清是非，劃清界線》一文。

　　姚文元的言論，引起了當時身為上海市委機關報《解放日報》社社長兼總編輯張春橋的注意。於是張春橋指導姚文元在《解放日報》連篇累牘地發表批胡風的文章。同時，還親自審定、推薦姚文元的批判文章《胡風反革命兩面派是黨的死敵》在《人民日報》上發表。一時間，姚文元名聲大振，成了反胡風的「英雄」。

　　胡風反革命兩面派是黨的死敵

　　看了「人民日報」公布的第二批材料後，憤恨的烈火把我的血液燒得滾燙。胡風反革命集團的罪惡目的，他們企圖顛覆人民民主政權和使反革命政權復辟的陰謀，現在是赤裸裸完全暴露出來了。

　　胡風反黨集團有計劃地打入黨內進行破壞暗害活動，所謂「現在所對的並不是『敵人』，而且都是『領導者』呀！」，就表示他知道美蔣反動派已經失去了政權而共產黨掌握了政權，要破壞革命事業替蔣介石反革命陰謀服務，就首先要破壞共產黨，而破壞黨的最好辦法，就是鑽進內部來進行破壞，所謂「用孫行者鑽進肚皮去的戰術」就是這種陰謀破壞最露骨的寫照。在胡風不斷的陰謀布置之下，他的反革命集團的許多成員都鑽進黨內來，執行胡風指示干著各種破壞活動。他們披著共產黨員的外衣，而實際上是胡風黨的黨羽。

　　這是多麼危險的陰謀呀！如果不是黨中央堅決展開這一鬥爭，這些潛伏在黨內的胡風集團分子要給我們黨和革命事業造成多麼大的危害！彭柏山，他已經爬到前華東軍政委員會文化部副部長、爬到上海市委宣傳部長的位置上去了，胡風要通過他來開闢崗位，企圖通過他和劉雪葦來「頂住」華東和上海，一直到對抗「上面」——黨中央！彭柏山還企圖讓胡風「幫弄華東，留在上海」，使胡風能直接攫取華東地區文化事業的行政領導權，這陰謀多麼毒呀！劉雪葦把持著新文藝出版社，把一批批骨幹分子送進去。而蘆甸竟至一次次不斷地為胡風盜竊黨內秘密文件，我們黨受到了多少損失是無法估計的！

　　寫到這裡，我要再一次的說：胡風反黨集團是極端卑鄙的兩面派！我記得，彭柏山在上海還假惺惺地做過批判胡風的報告，他還寫文章批判胡風，表示他早就和胡風有「矛盾」。有人覺得吃驚，彭柏山竟是胡風集團分子。其實這根本沒有什麼奇怪的。階級鬥爭就是你死我活的鬥爭，敵人當然要用盡一切方法來破壞共產黨的。

　　我要求把胡風反黨集團全部陰謀活動徹底追查清楚。

　　我要求對黨的死敵——反革命集團首惡分子胡風依法予以懲辦！

姚文元(1955.06.01)

機關算盡差點誤了卿卿性命

　　然而，正當姚文元大批胡風之時，他的「後院」卻起火了。

姚文元

　　在胡風的問題被升級為「反革命集團」的同時，潘漢年因受「高饒反黨聯盟」問題的牽連而被中共中央定為「饒(漱石)潘(漢年)揚(帆)反革命集團」主要成員之一。而胡風和潘漢年，當年都與姚蓬子有著密切的關係。

　　1955年5月，也就是姚文元批胡風正起勁之時，上海市公安局審查了姚蓬子的問題。5月底，姚蓬子以「胡風分子」和「潘漢年反革命集團分子」的雙重身份，被公安部六局逮捕，押往北京審查。

　　姚蓬子被逮捕審查，對姚文元是一次重大打擊，也是一個很大的諷刺：批判胡風的「青年英雄」的父親，竟然是「胡風分子」，而且還是「潘漢年反革命集團分子」!

　　緊接著而來的，是上海市盧灣區委審幹辦公室對姚文元的審查。6月，區委審幹辦公室找姚文元談話。談話的內容，是了解姚文元與其父親的關係，以進一步了解姚家與胡風的關係。談話中，姚文元一口咬定，他不知道姚蓬子的叛變問題，所以才在以前填寫履歷表時寫道：「父親，黨外民主人士，進步作家」。後來知道父親的事情後，便與父親劃清了界限。他說，對於父親與胡風的來往，他並不知道，因為那時他還只是一個學生，不懂得成年人之間的事情。他說，他讀過胡風的書，但他是批判地讀的。姚文元的表白，並沒有使他輕易過關。於是，姚文元被列為盧灣區委的重點審查對象。

　　在反覆思考之後，姚文元決定和父母親斷絕來往。其實，姚文元對他父母的感情是很深的。他是姚家惟一的兒子，自小姚蓬子就對他疼愛有加，視其為掌上明珠。姚蓬子為了培養姚文元成才，費了不少苦心。表面上看，姚文元是住在區委機關的宿舍里不再回家了，真像是一個「斷腕」的「壯士」，其實他仍然與家裡的父母有來往。因此，他的這個「斷腕」，實際上並非真正的「壯士斷腕」。

　　1955年11月，姚蓬子的問題在審來審去後，除了「叛黨」這箇舊賬之外，沒有審出中共建政後與「胡風反黨集團」有聯繫的問題，也沒有審出與「潘漢年反革命集團」有聯繫的問題。姚蓬子被送回了上海。姚文元開始回家了，也不再與父親劃清界限了。他又開始繼續寫批判胡風的文章了。

　　當年12月20日，中共上海盧灣區委審幹辦公室給姚文元寫了一個審查報告。報告中說，姚文元的父親姚蓬子與胡風、潘漢年關係均很好，並有往來。姚文元也與胡風、潘漢年見過面，但姚文元未向組織彙報。反胡風鬥爭開始後，姚文元也沒有把這種具體情況揭發過。中共建政前，姚文元經常閱讀與研究胡風的書，解放後同樣買了很多胡風的書，但從未批判過。反胡風鬥爭開始後，姚文元還把胡風等的書籍放到外面公開的書架上。姚文元曾認為胡風是進步的。對胡風誣衊中共的文藝領導的言論，姚文元也認為是對的。這份報告雖然對姚文元很不利，但並沒有寫下什麼實質性的問題。在姚蓬子被結束審查送回上海後，對姚文元的審查也就草草結束了。

　　「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1978年底，胡風被公安部門宣布撤銷無期徒刑判決，予以釋放。1980年9月29日，中共中央批轉公安部、最高人民檢察院、最高人民法院黨組關於「胡風反革命集團」案件的複查報告的通知，宣布為「胡風反革命集團」一案平反。1981年，胡風被補選為政協全國委員會委員、中國作家協會顧問。1985年，公安部對胡風的政治歷史遺留問題又進行了複查，對其全部誣衊不實之詞予以撤銷。1988年6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又發出《關於為胡風同志進一步平反的補充通知》，為胡風徹底平反。

　　而姚文元則被作為江青反黨集團的主犯之一，於1981年1月25日被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特別法庭判處有期徒刑二十年，剝奪政治權利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