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劇前路何方？

（資料圖：《衝上雲霄》電視劇照。圖片源自網路）

HKTV未能獲批免費電視牌照，港人既憤又哀，12萬市民上街抗議，近50萬網友在「支持發牌給HKTV」的臉書專頁點贊。一首《this is my dream》令人動容之餘更辛酸無限。城外人困惑，「我要看電視」居然能成為社會抗爭訴求，城內人心碎，香港現實荒誕，想擁有「看電視」的選擇權都艱難至此。

HKTV輸牌照贏民心，與它求變的電視理念密不可分，又尤以戲劇類節目最令觀眾期待。香港電視工業多年缺乏源頭活水，TVB劇集公式化臉譜化始終是老樣子，《衝上雲霄》十年如一日，新人換舊人，劇情依然情情塔塔拖拖拉拉。港劇從模式上定了型，好不容易有一套《天與地》，收視還是無線那年的第二低。慣性收視是惡性循環，道理人人懂，可尋求轉變的契機在哪裡？HKTV拍劇的意義或許也正在於此。

從已發布的預告片來看，HKTV涉獵了不同的劇集品種——警務劇、醫療劇、年代劇、音樂劇、驚悚劇乃至披著吸血鬼外衣的愛情劇，類型借鑒美劇的多元，拍攝規格上用好萊塢電影級數攝影機，則是向美劇的品質看齊，志氣已高過TVB不思進取的千篇一律。港劇「美劇化」並不容易，即使用上Focus group、Pilot、模仿拍攝美劇段落等方法，但畢竟製作成本與經驗不可同日而語。所以HKTV眾劇之中Focus group打分最高的《警界線》，網上首播第一集，帶出的驚艷與瑕疵同樣明顯。

《警界線》從氣勢上耳目一新，不但節奏緊湊（首集劇情已是TVB半部劇的進度），槍械知識也明顯做足功課，電影攝影級別的高解像度與層次感更完勝了高清翡翠台畫質。觀眾最直觀的感受是這套劇很「不同」——劇情得一拍不漏follow，跟TVB的拖泥帶水是雲泥之別；影像質感也「清」得讓人驚喜。原來港劇也可以劇情轉數高、製作水平精良的，雖然資源還是警匪內鬼，卻讓人有了新鮮感和期待。當然，目前評價整套劇質素為時過早，且首集也暴露出諸多不足（譬如和刻意打了雞血的「緊湊」相伴的是劇情「神展開」，過渡不夠平滑；以及年輕演員用力過度），但瑕不掩瑜，至少第一集《警界線》給了觀眾意欲追看的希望；就正如HKTV曾帶來的希望：或許早已疲沓不前的香港電視生態僵局，會因競爭而有轉圜。

失落牌照之事讓港人感到心痛可惜，像一束希望的火，在眼前被澆滅；本能帶來轉變的節點，卻被扼殺為斷點。

HKTV目前拍完的若干套劇集如何處理？這雖是「港視」分內事，卻又和香港電視業的制播模式緊密牽繫。港劇向來是電視台制播合一自產自銷，並將藝人、宣傳、廣告等附加資源也捆綁在整個鏈條中。TVB自不必說，獲批了免費電視牌的Now TV去年開始也斥資億元與內地合作拍劇，因而《警界線》等劇顯然不可能賣給本土電視台。

事實上，HKTV的處境非常尷尬。王維基向港府提出司法複核，即使勝訴，其間耗時也要半年到兩年時間。現實殘酷，HKTV的藝人如果留下來等待機會拍劇，意味著短期內失去曝光率減少收入，而倘若這口氣未凝住，他日再聚起人氣難上加難。倘若王維基一開始著眼的平台並非「免費電視」，那麼HKTV劇集也不會如此備受關注，經營者、藝人和廣告商都會算這筆賬，TVB黃金時段每20秒廣告費就要30萬，有劇集大結局時則更貴，無論是看齊美劇還是理念至上，至少得先確保營收。

而轉型為製作公司的前景更不樂觀，香港目前沒有專門拍攝劇集的製作公司，本土沒需求沒買家，賣埠內地看似市場大，但題材一來會受限制（恐怖驚悚內容就過不了關），二來純靠版權收入，起步也很艱難。HKTV每集劇平均製作成本高達100萬元，而內地電視台購入TVB高收視劇每集價格才30萬，且《警界線》質素再高，也不太可能賣出比熱播劇《甄嬛傳》首播時版權（每集95萬）還高的價碼，所以回本都有難度。當然這還未計競爭對手的封殺（譬如買了《衝上雲霄2》就不能買別家港劇之類條款），HKTV沒有收視往績，等於毫無優勢。而若再深究下去，《警界線》脫離本土市場後的魅力是否好到了舍它其誰非看不可的地步，答案其實也是否定的——好，但未至極好。

但若因無緣免費牌，缺乏足夠的資源、人氣與信心去打磨，就此止步於「極好」，才更讓人難過。

港人有權看到質素與水準更高的港劇，而目前狀況是即使厭倦從同個模子里刻出的公式故事也無從選擇。HKTV體現出了觀眾求變的訴求，但卻得不到回應，幾百小時的新劇就此擱淺，且難預計未來能以何種方式與觀眾見面。這讓人劇烈失望的結果，同時放大了香港電視業多年缺失競爭的弊端，輿論衝擊令那些本來覺得TVB可以湊合忍受的觀眾，也意識到自己早已不願忍受。

港劇的製作思路遲早要變，HKTV雖未成事卻給出了極有益實踐。動輒三四十集的肥皂劇式節奏、任何題材都殊途同歸的劇情，對如今的香港社會而言確實太「慢」太out，觀眾多年來不斷流失，老一代日益淡出，而今日師奶也未必覺得TVB有吸引力從而轉投韓劇（其實對比一下韓劇近十年來的類型發展，會更發現港劇的滯後），年青一代追看的是日劇美劇，觀眾需求早已不再單一保守，想將人們重新拉回電視前，便更需製作者跳出窠臼重新嘗試。HKTV勇於在這現狀之下踏出第一步，有心有誠意卻被叫停，才更令人憂心港劇的轉機和生機會否遙遙無期。另兩家拿到免費牌的電視台本身不以劇集為主打，TVB依然穩坐「大婆」位置，但不知等《衝上雲霄》3拍出來時，不想看飛機師故事的港人打開電視時，可已擁有其他選擇？

（責任編輯：代金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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