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明代中期至清代道教的總體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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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中期以後，道教進入了循道化術的階段。這一時期.對道的闡釋，由於前一階段本著道家哲學提供的框架，在吸收了理學、佛教所有這些傳統文化中可以利用的思想資源並進行了數代人的消化之後，已達到了巔峰。沒有外來的思想資源，沒有比較長時間的積累和思考，顯然在哲理方面難以在短時間之內有新的突破。因而這一時期對道的闡釋，基本上是因循前人，沒有明顯的創新。在術的方面，明清兩代，齋醮祈禳、禁咒畫符、印劍鎮妖、占卜算卦、令牌考召、祈雨止風、鎮宅鎮墓等道教方術在民間頗為流行。這些都不是新的法術。因為道教在此之前已經把中國古代所有的方技、術數等都納人了自己的括囊中，新術創新的可能性也不大了。剩下能做的就是把各種術進行精緻、深人的研究。

明代中期之後，理性主義思潮日益高漲.符籙齋醮等信仰性較強的術已經不太符合人們的心理特點了，以符籙齋醮為本的正一道有所衰落。但是，應該看到，正一派科儀在清代也有所發展。如婁近垣刪定《黃籙科儀》十二卷，校訂《先天奏告玄科》一卷。《庄林續道藏》共收書85種133 卷，其中至少有54卷為清代科儀書，主要是金籙、黃籙、文檢、閭山神霄之法，多為從福建傳人台灣的科儀本。正一派道士適應時代變遷，新創製了一些地方性科儀。

比較注重清修實證的全真道取得了較大的發展。內丹在這一時期出現了中派、東派、西派等新興宗派，全真龍門派在清代中期一度非常耀眼，出現了龍門中興的大好局面，華山派也有所發展。女丹也繁衍而成體系。內丹從哲理、學理到具體的方法步驟，都得到了系統深入的闡述，從術升格為學。內丹學廣泛滲透到武術、中醫等領域中去，與它們結合起來得到發展。科儀並非正一派專用，全真道早期已襲用正一道一系的科儀，後來根據本派義理進行改編，逐漸形成有全真道特色的科儀。

陳復慧，字仲遠，號雲峰羽客，四川彭山縣（古稱武陽）人，乾隆年間青

①詹石窗：《女丹修鍊要領淺說》,《中華氣功》1998年第4期。城山全真龍門派道士。著有《雅宜集》，並彙編道教科儀叢書《廣成儀制》。前者為科儀中所用的序記、榜意、表疏、雜文、事文、敘聯等文書的彙編，後者收全道科儀書275種（據《藏外道書》第13至15冊所載《廣成儀制》)。《廣成儀制》所收大量科儀，除了宮觀中例行的朝科和度亡科儀外，有不少科儀係為適應民眾生產生活需要而製作，如保苗科儀、禳蝗災科儀、蟲蟻判散科儀、祈雨科儀、謝土安龍科儀、祀供井泉科儀、謝火科儀、祛瘟科儀、禳痘疹科儀、接壽科儀等。有些科儀帶有四川地方特色。如《川主正朝全集》是為奉祀修建都江堰的李冰之子二郎神（清源妙道真君）而設。

陳復烜，字含朴，乾隆至道光時人，四川綿竹真武觀全真龍門派道士。曾校勘《靈寶文檢》和《心香妙語》。前者的內容包括黃籙大齋、金籙受生齋、九皇大醮、祈安保病醮、土皇奠鎮醮、祈嗣醮、酬恩答款醮、答報天地醮、平安清醮、禳熒謝火醮、祈晴禱雨醮、殄禳蟲蝗醮、謝雷霆醮、羅天大醮等各種科儀文書。後者包括慶祝類、平安類、星辰類、工役類、祈禱類、商賈類、獄訟類、水火類、疾病類、薦悼類等各類疏文。?這說明，明代中期以來，正一與全真的道術也在走向融合。類似的例子還有全真道比較關注的仙人呂洞賓這一時期借鑒正一派的形式轉化為頗為盛行的呂祖信仰，並多與扶鸞（扶乩）相結合而發揮宗教效應。道教各種法術之間的聯繫，明代末年著名道士萬國樞從倫理之術的角度說過：「自治用《感應篇》，其治人用《太微功過格》，其治神用《女青天律》，其治鬼用《酆都黑律》，劾妖鬼不劾冤魂，祈子嗣不祈官位，分別人鬼，整比法籙，遏惡聳善，拔幽陟明。」（錢謙益《初學集》卷七十一《萬尊師傳》）這從一個特定角度說明了明代中期到清代，道教的知識體系依然有所發展，各類術之間的關係變得更加緊密，道、學、術的互動關係也更加緊密了。

道教在這一時期依然有所發展。對此，可從《道藏輯要》看出。它系蔣元廷編纂於清嘉慶（1796—1820)年間，光緒十八年（1892),四川成都二仙庵住持閻永和首倡重刊，至光緒三十二年（1906)刊成《重刊道藏輯要》。它收人明《道藏》之後新出道書110種，反映了明清道教信仰、南北宗派、內丹秘法、功課戒律、乩壇活動，以及宮觀焚修實況、三教合流思潮等方面的情況。

清代，道教文化滲透到傳統文化的方方面面中去，湧現出了大量諸如《增補秘傳萬法歸宗》、《趨吉避凶全書》、《象吉備要通書》之類，依據人們

①尹志華：《清代道士陳復慧、陳復烜編纂、校勘的道教科儀書略述》，《中國道教》2010年第5期。的日常生活需要而融合多種道教道術於一體的通書、類書。同時，道教的術滲透到傳統文化中去，被概括為五術體系：「山」，通過玄典（各種有關生命的經典著作）、養生（外丹與內丹）、修密（符咒法、壓鎮法、祈星法、武術）等術來修鍊肉體與精神，讓身心完滿。「醫」，透過方劑、經絡針灸、按摩、靈治（祝由）等方式治療人的疾病。「命」，推定人的命運而達到趨吉避凶，即命理，具體方法有紫微斗數、子平八字、星平會海等。「相」，對觀察所看到的物體而預測其生滅凶吉，包括：天相、地相（宅相、墓相，即風水術）、人相（面相、手相、體相、骨相、痣相等）、印相、名相等。「卜」，借「事情發生的時間」、「占卜的時間」和事情發生地點的「方位」來推算事物的演變及判斷處置方式，包括占卜、選吉、測局三種，其中占卜的種類又有式卜（太乙、奇門、六壬）、卦卜（梅易、六爻）、雜卜（測字、占夢）等。

明末政治動亂，滿清人關，道教的政治地位每況愈下.到嘉慶年間被完全趕出朝廷，道教從此與政治隔絕。失去了政治的支持，道教教團組織的發展也就不再強盛了。

明末清初，道教容納了一批反清復明之士，由此使民間道教得到了一定的發展，但在遭受清廷的殘酷鎮壓後沉寂下去。嘉慶以後，清王朝政治開始腐敗，由盛人衰，社會矛盾激化，一些民間宗教被一部分人利用為發動民眾暴動和民眾暴動的旗幟和動員組織的工具，其中大部分派別在思想、組織上與道教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如八卦教就是這樣，後來的義和拳也與道教有一定的聯繫。這在一定程度上擴大了道教的社會影響。此後，太平天國運動中，太平軍信奉以基督教為背景的拜上帝會，反對其他宗教，所到之處，拆毀、燒毀了大批佛教、道教寺廟.對道教造成了較大損傷。這也是導致道教在清代後期衰落的重要原因之一。

明清時期，道教宮觀成為風景名勝區的點綴之一，因而變成了道士依靠香火謀生和賺錢的場所，做道士成為一種職業。修道一旦成為一種功利性的職業，其效果也就大打折扣了。

總之，明代中期至清代，道的因循，術的精緻與深化，清代晚期趨於衰墮，是道教的總體特點。